「陛下無需激動,天書之中所見所聞有若霧裏看花,朦朦朧朧真假難辨,此事臣今日說初來,便是希望陛下能夠重新審視許多古老的傳說和記載……」
陳旭給始皇帝重新斟上一杯熱茶之後臉色認真的看着地球儀。
「當初臣有疑問,太陽東升西落,復而又東升西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若世界是平的,那麼夜間太陽去了何處,是如何從隅谷回到甘淵?而為了證實天書的記載,證明臣的推測沒有錯,臣這些年投入巨資打造新型海船,鼓勵民間人士出海探索瀛洲、南海等地,甚至是不斷搜尋通往西方之道路嗎,為的就是早日弄清楚世界地理真正的形狀……」
「愛卿稍等……」閉着眼睛揉額頭的始皇帝突然睜開眼睛,滿臉疑惑的看着陳旭,「探索地理與打造大船有何關係?」
「陛下請看……」陳旭輕輕轉了一下地球儀,手指在赤道上不斷掠過,「世界看似廣闊無垠,但其實並非無邊無際,能夠供人類生存的四大部洲只佔不到三成,其餘大部分都是海洋,如果大地如同地圖儀一般的確是圓的,那麼我們向西出發的船隊一直向西追逐太陽而去,總有一天會從東方歸來,如若航行成功,那便證明了大地的確是圓的,而且也可以破除太陽東升西落這個亘古未解之謎,臣這次巡視坦途計劃,曾經乘坐大海船在東海南海來回上萬里,通過望遠鏡仔細觀察大海,發現海面並非是平的,而是有一定的弧度,望遠鏡最遠只能看到二三十里左右的距離,這並非望遠鏡看的不夠遠,而是因為被海水遮擋……還有,此次李順歸來,我專門詢問過其對西方地理的認知和感受,他言說西方一切與我大秦並無二致,太陽東升西落,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對於世界地理的認知,西方希臘國也有大賢者提出過大地是球形的理論,但眼下都還無從證實而已,如若陛下感興趣,再過兩年等大秦的艦隊到達西方諸國,可以請他們一些知識淵博的名士賢者來我大秦印證一番,而只要確認大地是圓球形的,則無論是日月升落還是周天星宿,亦或是四時節氣等一切理論都可以迎刃而解……」
陳旭指着地球儀一通長篇大論的訴說,也不管始皇帝有沒有聽懂,喝口茶潤潤嗓子之後看着始皇帝。
「陛下,臣知您對於熒惑守心之事還耿耿於懷,但臣今日透露此事,就是想提醒陛下,古人說天圓地方並不合理,天上星宿運動也並非都有所謂的凶吉,只是和日升月落一般的自然現象,熒惑在東或者在西,只是大地所處位置和時節不同導致觀察的結果不同而已,臣創辦科學院,大力推行科技,創建了所謂的科學派,目的就是要探究所有未知背後的秘密,解開古人留下的未解之謎,破除陳舊的觀念,而臣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讓世人正確認識世界,通過科學的方法和理論來指導農耕和生產,將我大秦建設的更加繁榮和強盛!」
……
陳旭走了,只留下了獨自發呆的始皇帝。
他一動不動坐在暖炕上,直勾勾的看着案桌上的地球儀,偶爾用手撥一下地球儀,看着它慢慢旋轉,茫然的眼神中偶爾閃過一絲明亮的光芒,隨即身體也跟着微微顫抖一下,仿佛抽筋一樣,明顯眼下有些神魂顛倒,徹底已經被陳旭一番話弄得快要精神崩潰了。
今天這番話,陳旭提前說出來也是迫不得已。
太史鳴前些日子說出熒惑守心的天象,此事不光引起了始皇帝的驚恐,而且就連馮去疾和蒙毅等一群卿侯重臣都感覺烏雲罩頂,而民間對此事的討論更甚,暗中無數人都在傳播討論,言說大秦即將有大災難,甚至還有零星不懷好意的流言,說秦國滅六國引起天神震怒,要降下災禍懲罰始皇帝,皇帝或許很快便要崩駕等等。
流言之下的真相非常混亂,或許是有六國貴族在興風作浪,也許還有另外不軌之徒在推波助瀾。
終歸來說,熒惑守心這個突如其來的災難天象已經引起了滿朝文武甚至整個大秦的恐慌,最近這段時間咸陽暗流涌動有些混亂。
本來地圓說陳旭想等幾年之後再提出來的,至少這個理論對於始皇帝來說衝擊力非常大,陳旭很擔心他無法接受,何況按照歷史時間來看,熒惑守心發生之後不久始皇帝便去世,如果這個歷史事件陳旭無法扭轉,那麼始皇帝已經活不過一年時間了。
一年時間啊……陳旭坐在微微顛簸的馬車上,感覺到心臟一陣一陣的如同針刺一般。
這些年君臣二人亦師亦友,陳旭非常希望能夠讓始皇帝看到大秦一統地球的輝煌,完成天下大同的夢想,但該來的終究要來,熒惑守心這件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天象,還是漸行漸近,而陳旭也感覺一股莫名的焦慮和不安。
雖然有些事你明知要來,但卻無法阻止和更改,這便是最大的淒涼和悲哀。
「去清河醫院!」馬車快要行駛到太師府門口,陳旭突然推開車窗吩咐。
「是,侯爺!」一直跟在馬車旁邊的侍衛首領大聲傳達命令,很快馬車掉頭,在一群侍衛的護送下直奔城東門而去。
渭河大橋已經修好七年,幾乎是連接渭河兩岸唯一的交通樞紐,隨着咸陽人口越來越多,經濟越來越發達,渭河兩岸的來往越發密集,往日看起來高大寬闊的東門大橋看起來也越來越擁擠,已經成為了兩岸來往的腸梗阻位置,每天渭河大橋上車馬不斷人頭攢動,遇到大量貨車通行,更是會將大橋堵的水泄不通。
陳旭的馬車沿着大路踢踢踏踏而來,沿途民眾看到太師府的儀仗,全都趕緊兩邊讓路行禮,拜見清河侯和太師左相的聲音此起彼伏,而守在橋頭的禁軍看到之後更是大聲呵斥驅趕橋上橋下的行人和車馬,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還是讓開一條丈余寬的通道,其中有一些人被擠到身體懸空到欄杆外面,甚至還有籮筐和藤框之中的物品掉落到橋下,驚呼吶喊之中場面一度有些失控。
「停下~」陳旭隔着玻璃看得清清楚楚,皺起眉頭拍拍車窗,馬車很快便在橋頭停了下來,嘩啦一聲車門推開,陳旭從車上下來,臉色非常不好看。
「拜見左相!」守橋的一個禁軍什長趕緊跑過來立正行禮。
「無需多禮,先放行人車馬過橋,如此狹窄豈能強行驅趕,再有,安排人去工部和內史府署衙通知官員前來,就說本侯在這裏等他們!」
「喏!」禁軍什長領命轉身,很快伴隨着大聲的呼喊,手持長戈在橋上維持秩序的禁軍全都收起兵器,擁擠的大橋上很快恢復通行,另有禁軍翻身上馬直奔城內而去。
陳旭棄下車馬,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走到大橋中央遠眺。
冬日的渭河水流看起來並不大,但作為黃河最大的一條支流,水量依舊充沛,五丈十丈的河船依舊通行無虞,此時看到的情形便是橋下百舸爭流,橋下的東門碼頭和數里之外的南門碼頭舟船雲集,因為兩座碼頭都已經改造完畢,水泥磚石砌成的整齊河港和碼頭上,舟船停靠和上下客貨也都秩序井然,與渭河大橋上的混亂情形簡直判若雲泥。
渭河大橋堵,這已經是是個老問題了。
從修好就開始堵,這幾年就更堵了。
這個情形陳旭也知道,而要解決渭河大橋的擁堵,絕對不是再修一兩座橋能夠徹底解決的,因此在開春那場大宗商品交易會上,陳旭就提議遷都到長安宮附近,剛好也符合始皇帝當初修阿旁宮的打算,不過陳旭這齣門一去一來半年時間,工部和科學院勘測新都城的計劃還在進行中,但隨着渭河南岸快速的開發,似乎等不到新都城立項上馬開始建設,只怕這座大橋便首先頂不住了。
因此陳旭覺得還是要雙管齊下,再修一座跨河大橋暫時緩解這種極度擁堵的局面,何況眼下大秦府庫充裕不缺錢,加上冬季河水下落,也比較適合開工建設。
就在陳旭在大橋上來回觀測大致有了想法之後,報信的禁軍也去而復返,不久之後,工部令宰紘和內史府令齊宕兩人各自帶着幾個屬下乘車急匆匆而來。
清河侯召見,兩位主管也不敢有任何馬虎,而且聽通報的禁軍大致說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也猜出了陳旭召集他們的原因。
一番簡單的見禮寒暄,陳旭也不囉嗦,用手指着大橋上洶湧的車馬人流和兩端擁堵的情況臉色很不好的說:「每日如此擁擠,齊府令和宰工部卻視而不見耶?」
「侯爺恕罪,非是下官等視而不見,其實二橋位置早已勘測確定,本來入秋之後便打算動工,但馮相卻以遷都計劃已經上奏陛下,修二橋會造成巨大浪費,因此事情便被拖了下來……」宰紘趕緊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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