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好像漫無止境,一步步,空曠的大殿只有三人的腳步在迴蕩。
周白面無表情跟在閻君身後,踏上這幾乎從未來過外人的陛台,只是眼中偶爾閃過的流光暴露了他內心的愉悅。
哪怕至今為止,他也從未見過江流一面,雖然已知對方是佛門之人,卻也不知江流已通過紅玉脫離了禪心宗與佛門。
更不知道佛門仍然不願放棄江流,並且與陰司閻君定下協議,既可用以重啟江流因果,又可算計周白。
如今卻在無心之下繞開了這處陷阱,豈能不讓周白舒一口氣。
紅玉不時環顧昏暗的周邊和早已看不到的大殿底部,腳步愈加沉重了,自從她第一步踏上台階以來,就感知到台階盡頭有一個與她氣息相近的存在在等待着她。
如今隨着幾人不斷的靠近,紅玉的感覺也更加強烈了。
來了。到了!
紅玉突然止步,與她同時止步的正是在前帶路的轉輪閻君。
黑霧散盡,周白一臉震撼的看着身前這個巨大的輪盤,輪盤直立於周白面前,上有先天八卦在不斷的演化萬物,還有周天星辰在循序運轉。
周白宛如身處星河,看日月交替,看宇宙新生。
「這...就是轉輪。」周白喃喃道。
閻君輕輕撫摸,流動的道紋繞過他的手指,閻君淡然道「這就是轉輪。」
但凡返神期的修行之士若入輪迴,當投入轉輪之中抹去前塵記憶往世傳承,才可投身輪迴,如若不然,輪迴之力便會將其直接粉碎,否則破壞天道平衡。
「周先生,確定不查看江流轉世嗎?」閻君回頭看了眼周白,眼神中的平淡之下隱隱藏着一種莫名的意味。
周白還未說話,一道紅影瞬間便已擋在周白身前。
紅玉一臉慎重的看着閻君,先天劍心在手中引而不發,那種意味中包裹着一絲殺意。
閻君一愣,開口笑道「寡人只是隨口一問,紅玉姑娘莫要緊張,寡人身為陰司天子,怎會妄開殺戮。」袖中的短刃化為青煙消失,不留一點痕跡。
周白惘然不知一般拉開了紅玉,向閻君拱手道「有勞閻君。」
閻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紅玉,轉身笑道,「寡人一言九鼎,豈會失信於人。」手掌印到轉輪之上,瞬間光芒大作,一團金光從轉輪這樣飄出,化為一個虛幻泡影。
閻君沉聲道「金蟬」
瞬間光球泡影中出現了一個中年修士,身着黑色長袍,全身上下遮蓋的密不透風。
閻君道「此為金蟬千年之前第一世,因沾染人道業力故而夭折。」說話間中年修士已成灰灰。
光影流轉,一棵小草在泡影中浮現,然後被路邊馬蹄刨開根部此為食量。
「二世為草木。」
光影不斷,或為草木或為牲畜。說道後面閻君也有些不耐,疑惑道「此人如今已經失去了靈智,魂魄早已重組無數次,即使在世為人也已經是一個全新的存在了,並且人道業力非功德不能抵消。周先生莫不是還要追着不放?」
周白也不答話,而是認真的看着這一世世的轉生,無論是草木還是牲畜金蟬都不得善終,即使幾次轉世為人也是先天痴傻殘疾的存在,最多一次也是不足二十而亡。
閻君搖頭笑道「周先生不會是想看這金蟬會不會轉世江流吧?哈哈哈,且不說靈識盡散魂魄重組,單單是這人道業力不消,他也斷然無法再入修行之門。」
回想江流,得天道眷顧,明明以修士之靈進入轉輪,卻不消靈智不減修為。閻君不由嘆息,如今以佛門連環算計之下,怕是江流再難脫離佛門了。
已過許久,閻君看到周白緊皺的眉頭笑道「差不多可以了吧?」
正要收回神通,卻被周白伸手攔住。
「閻君且慢。」周白目不轉睛的盯着泡影,開口道「閻君請細看。」
「不過是轉世為蟬,出土之時被人捕捉。這又如何?」閻君平淡道。他雖說不是日理萬機,可也貴為陰司天子,自己算計未成,又礙於承諾讓周白查看了金蟬轉世,如今已是仁至義盡,故而心中有些不耐。
「這已是連續第九次轉世為蟬。」周白認真道,「若是沒猜錯,下一世定然還會是蟬。」
閻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即使再為蟬,又如何?輪迴之事由天地而定,即使我等陰司之人也無法插手。不過巧合吧了。」
周白搖頭,即是天定,那你可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果然!又是一隻蟬猴從土中爬出,周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回憶之前九次,好像每次顏色比之前都會深上些許,如今的它已完全沒有了普通蟬猴的土黃色,體表散發着淡淡的金光。
閻君見周白滿臉嚴肅不再回話,便抬頭看向了泡影。
「這是......」閻君一愣,他也發現了不對,周白觀察十次看到顏色的差異,他只看一眼看到的是靈魂的區別。「他的魂魄在分割!」
魂魄分割!周白眼前一亮,緊緊盯着身前的泡影。
閻君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無數年來,他第一次看到蟬在蛻皮之時可以分割靈魂。
突然不知何處伸來的一隻纖細小手,出現在泡影中攥住了樹皮上的蟬猴。
畫面戛然而止,氣泡破碎化為虛無。
周白看向閻君,不知發生了什麼。閻君疑惑道「金蟬魂魄分割失敗,如今已是徹底殞滅,世間再無此人。」只是這話他自己又是否相信呢?
「此番多謝閻君,多有打擾還望海涵。」周白施禮道「周白告退。」
金蟬.....江流.....周白和閻君同時念出這兩個名字。
回頭望了一眼這十里青石,和早已不可見的轉輪王殿,周白與紅玉消失在這濃霧之中。
最後那隻蟬被一隻小手攥住之後,魂魄分割是否失敗閻君也無法確定,泡影既然碎了,那無論是否失敗,都必須是失敗,陰司輪迴不能也不允許錯誤。
這一點閻君明白,周白也明白。想必....那隻金蟬也明白。
「紅玉,陰司之事已經了結,和沈大哥告別之後,咱們就離開吧。」周白輕輕地牽住紅玉的手,柔聲道。
紅玉一愣,玉手反轉兩人十指相扣「你去哪裏,我隨你去。」
「來人,傳沈判官。」回音在轉輪王殿迴響,雖然無人應答,但閻君知道已經有人前去傳話。
「老大,叫我何事?」沈判一臉痞樣的在台下回道,說完挑釁的看了一眼身後宛如傀儡一動不動的獨目。「我周兄弟和紅玉姑娘已經走了?」
.........閻君皺眉道「老沈,注意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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