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錦嫿仔細看着面前的女病人。
二十三四歲的模樣,細皮嫩肉的,偏偏又只穿着粗布衣裙,言行舉止,看起來又很符合禮儀。
那女病人被章錦嫿盯得心慌:「章小娘子,我的臉色有什麼不對嗎?」
章錦嫿隨口答道:「嗯,我看着你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女病人急忙道:「我又沒見過你,你怎麼會看着我面熟呢?」
章錦嫿沒聽出語病,芙蓉開口了:「我們章小娘子說你看起來面熟,就肯定是見過你。」
女病人急急擺手:「我是聽說章小娘子的女科傷藥特別好才來的,我真的沒見過章小娘子。」
這個反應,跟平常那些第一次見到章錦嫿的病患完全不一樣。
真的聽說章錦嫿的醫術很神奇的人,見到章錦嫿,絕大部分是敬仰外帶着羨慕和好奇,而不是這種欲蓋彌彰的否認。
有了芙蓉的提醒,章錦嫿一擺手:「芙蓉,安排幽蘭去給這位娘子用藥。」
女病人一驚:「不是章小娘子給我用藥?」
芙蓉在一旁解釋:「我們章小娘子只把脈問診,開藥方。」
女病人脫口而出:「可是,章小娘子不是會給那些孩童親自餵藥清洗嗎?」
芙蓉又解釋道:「我們章小娘子還會給男子接骨治斷腿,所以,她不會給病患用藥。」
女病人臉紅了。
從心理上來說,不管是誰,都希望醫生只給自己用藥。絕大部分人是會自動屏蔽醫生要給其他人醫治的這個事實。
鈴蘭進來,把女病人帶了出去。
章錦嫿給了芙蓉一個讚賞的眼神:「芙蓉,你說的好!」
芙蓉笑道:「章小娘子,你這樣說,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芙蓉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因祖父受牽連,全家老小被發配的發配,發賣的發賣,芙蓉先是被賣去青樓,因年紀小,長相又極其一般,只被安排做些漿洗縫補的雜事。常年聽那些特殊行業的女子議論如何拿捏客人,聽了不少。後來隨着戰亂,從青樓逃出來,隨着逃難的人群進了長安城,輾轉被章錦嫿救下。芙蓉一開始還只想着勤勞些多做些事來報答章錦嫿,後來見千金堂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懂得拒絕為何物,就自告奮勇的替章錦嫿出聲來推卻刁蠻的病人。
就這樣,十個號,在芙蓉的給力言談中,一個個都順利的解決了。該用藥的用藥,該服藥的服藥,該推拿的推拿。
果然在午時之前,章錦嫿就可以脫身了。
章錦嫿到前廳轉了一圈,還有好幾個病人都還沒結束醫治,走過去藥櫃前:「竹青師兄,這邊你看的過來嗎?」
竹青點點頭:「沒問題,你去忙你的吧。」
章錦嫿必須得走了,馬慶豐他們已經到了,她還要趕緊去換衣服呢。
畢竟,她還是秦王府國子助教,太醫署的女醫科博士,雖然沒有在吏部登記在冊,可也是得到了皇上認可的。
沒有朝服沒有官服,秦王府還是賞了不少錦緞的。
大夥都在忙,沒有閒人,章錦嫿自己換了青錦直裾,梳了圓髻,戴了青紗冠,因為身體已經發育良好,還特意綁緊了胸前的布帶,沒有系腰帶。
匆匆走去茶室向眾人賠禮:「孟章來遲一步,讓諸位久等了,請恕罪。」
馬慶豐笑道:「何罪之有!章小娘子,這位就是范奉御,是我最好的弟兄。」
章錦嫿急忙上前作揖:「久聞范奉御大名,孟章在此有禮了!」
范奉御沒想到馬慶豐會這樣介紹自己,如此不見外,看來,章小娘子也不是外人啊:「章小娘子客氣了!范某早聞章小娘子是神醫聖手,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啊!」
馬慶豐笑道:「都是自己人,就不要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了。章小娘子,快些泡壺好茶來,范奉御眼饞很久了才是真的。」
章錦嫿微微一笑:「孟章前兩天去太白山采了茶葉,連夜炒了一斤出來,正好請諸位大人試試。」
范奉御驚道:「章小娘子還會炒茶葉?」
周正義道:「怎麼,茶葉是炒出來的?」
馬慶豐先落座:「你們是來喝茶的,又不是來聽課的。」
眾人哈哈笑着入座。
章錦嫿在太白山采的茶葉,都是幾百年的老茶樹,葉尖剛剛冒出來,都是卷心的芽尖。
她特意炒了一斤綠茶。
綠茶研磨成粉,再用八十度的熱水沖開之後,藥性完全都融在了茶湯里,功效最佳。
范奉御雖然也是江南人,卻比馬慶豐出來得要早,在北地久了,更喜歡吃大魚大肉,吃得肚子又肥又圓,用今天的話來講,一看就是個三高人士。
大魚大肉最耗身體,范奉御看上去就比馬慶豐要老了好幾歲,二人根本就不像同齡人。
章錦嫿將綠茶泡的比較濃:「范奉御,您試一試。」
范奉御端起茶湯,鮮亮的綠色,已經十分養眼,他一口氣連悶三碗,頭上滲出冷汗:「咦?怎麼,這茶,還會醉人哪?」
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猛地喝到這麼高能量的綠茶,血糖濃度一下子就被拉低了。
章錦嫿微微一笑:「吃點糕點。」
糕點是張嬸用天山雪蓮果剁碎了蒸的米糕,甜而不膩。
范奉御拿起一塊就往嘴裏塞,咽下之後,眼睛一亮,接二連三,幹掉了一整盤糕點。
馬慶豐都看直了:「范奉御,你這是匹夫之食啊!」
章錦嫿笑笑:「還有,我叫人再來一盤。」
范奉御放下糕點盤子,差點就要舔手指:「不用了,我還想留點肚子吃飯。」
周正義給馬慶豐使了個眼色,快點問正事。
馬慶豐會意:「范奉御,皇上昨天沒賞你御膳嗎?你一會兒還要跟我們搶食嗎?」
范奉御點着茶碗:「章小娘子,再來!」
章錦嫿抿嘴偷樂,這回把茶湯沖淡了一些。
范奉御又喝了兩碗茶湯,這才心滿意足的停下。撫着肚皮:「唉,什麼御膳呢!皇上都快被言官的摺子氣瘋了。」
馬慶豐不動聲色的問:「那有什麼好氣的?」
范奉御道:「唉,我那兒現在都沒有什麼藥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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