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狩萬界 第三十三章 變奏——死亡中捕獲的命運！

    金光沖天而起，陣陣梵音以老者失去了生機的地方為中心，以極快的速度向着上下四方而去，掃過的地方，一層金色將那灰燼的黯淡色澤驅逐，扭曲散去，恐懼但卻靈動的氣息出現在了那些死寂佇立於原地的人們身上，一雙雙眼睛中的猩紅褪去，恢復了清明。

    但是同時，活佛明亮的瞳孔黯淡了下去。

    有溫和卻堅韌的聲音在整個天地間迴蕩着。

    「種種罪孽.......盡負我身，無窮因果，一肩承擔......」

    世尊.......

    弟子，來也——

    砰!!!!!

    無聲無息間，一聲砰然脆響，老者的軀體直接化為了細碎而明亮的金色光塵，隨風而逝......大地之上，朵朵金蓮，緩緩開放。

    花開，見佛。

    吼吼吼！！！

    暴虐的怒吼再次出現，阿賴耶識的身子陡然僵硬，渾身氣息不住地逸散，氣息幾乎是以飛快的速度在下降着。

    「……是你！！！」

    扭曲的咆哮聲中帶着不可置信的忿怒，於空間中震顫着。

    「兩百年！你躲了足足兩百年！！！就是為了這個時候送死嗎？螻蟻！！！」

    厲聲嘶吼當中，張落眼中厲色一閃，腳尖一點，陰陽道袍烈烈作響。

    呼啦啦........

    修長的身軀瞬間持劍躍起，腳下紫雷咆哮，少年天師的身形如電般激射！

    嗡嗡嗡……

    清越的劍吟似乎從九天之上而來，卻又似乎在這片天地的每一個角落浮現。

    少年天師白皙的手指從木劍劍鋒處緩緩拂過。

    溫和的聲音卻混雜着紫雷的咆哮，在天地之間交響着，只一出口，整個天地的空氣便驟然凝固。

    雷霆，天之宗!

    阿賴耶識巨大的身軀在一瞬間緩慢了下來，如同被凝固在了時間縫隙當中的琥珀。

    扭曲的豎瞳當中，不敢置信夾雜着淡淡的驚懼。

    「貧道，有純陽一劍……」

    浩蕩天音當中，少年天師的身形逐漸虛化，雙目當中精光爆閃，但嘴角卻極為平和坦然，絲絲縷縷的鮮血染透了長劍之上的道符，黯淡的道門天文扭曲着亮起。

    銀章紫篆......

    風中飛舞的長髮失去了光澤，道道的皺紋在少年的額頭攀爬而上。

    如同在一瞬間便耗盡了他悠長的壽命，枯敗死寂之氣糾纏而上，唯有那雙眼睛，卻是越發地明亮起來。

    如同冬夜中的寒星。

    「以百年陽壽……請君一觀！」

    嗤！！！

    大袖飄飄，手掌當中，木劍洒然遞出，純白到似乎匯聚了天下一切純粹之物的劍光從木劍之上一閃而過，幾乎是出劍的同時，精純無比的劍氣便已經狠狠地釘在了氣息萎靡不振的阿賴耶識額頭！

    轟！！！

    下一刻，怒潮般的氣浪從阿賴耶識額頭左右轟然乍響！滾滾氣浪朝着四面八方肆意地咆哮而去，漆黑的永夜當中，一道純白劍氣從阿賴耶識的後腦處射出，如同飛星般直直衝向了天際。

    滾滾氣流從這傷口當中激射而出。

    「呵……」

    失去了力量，少年天師激射的身形瞬間頓在了空中，渾身的道袍依舊烈烈作響，佈滿了皺紋的五指虛攏在身前，輕輕握緊，似乎在攥緊着什麼。

    「急管繁弦，煙景長街……溶溶月色之夜，閒閒太平之居」

    「我的夢呵……」

    「大叔……活下去……」

    蒼老的少年嘴角一縷淺笑，如那一縷劍氣般乾淨，隨即無力地跌墜而下。

    混亂的記憶碎片當中，一張張破碎了的圖片在飛速地重組。

    『你為什麼還不回去』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低語着：「啊……已經，沒有家了啊，大叔……」

    呼啦……

    畫面一轉，小男孩似乎變大了些，拿着一張紙幣，灰頭土臉的，卻笑得一臉得意。

    「大叔大叔，你看，我能掙到錢了！」

    「啊呀，大叔，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給我找個嬸子啊~我也想抱個弟弟呢~」

    「唉？大叔，吃飯了嗎？」

    龍虎山下。

    那被符纂制住的巨大化妖物肌肉猛地開始震顫，猙獰的臉龐上微微抽搐着。

    猩紅色的雙目瞪大，淡淡的水漬從這混亂的眼角滑落，獠牙探出唇角，這血盆大口不住開合着——

    一張張畫面飛速地在腦海中划過，笑着的，開心的，彆扭的，一張張熟悉到不可能忘卻的少年臉龐迅速佔據了腦海中的一切。

    一身黑白道袍，俊美的少年笑得懶散。

    熟悉的聲音。

    「大叔大叔！！！」

    「你看，大叔！」

    「要吃飯了嗎？大叔！」

    妖物扭曲的臉龐之上，似乎浮現了一抹笑意。

    呼啦啦……

    但是就在這時，這些美好的記憶卻突然停駐，每一張畫面迅速模糊，隨即被同一張畫面所佔據。

    滿頭白髮，滿臉爬滿了皺紋的少年無力地朝着自己伸出右手。

    不再俊美的臉龐上，卻依舊笑得乾淨，虛弱地低語着。

    「……大叔，」

    低低地道，充滿了期許。

    「活下去……」

    五指鬆開，少年的軀體緩緩倒下。

    猩紅色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妖物的身體似乎是受到了無比巨大的衝擊，不住地顫抖着，顫抖着。

    轟轟轟！！！！！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無比的嘶吼聲驟然而起，陣陣氣浪從巨妖的身上轟然乍起，將周圍的一切阻隔，巨大的身軀不住顫抖着，緩緩收縮，浮腫而扭曲的臉龐變回了原樣。

    氣浪滾滾當中，高大的中年男子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而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一絲一毫扭曲的氣息。

    ……是啊……我們是人類。

    十指摳在地上，血色的痕跡從男子的指尖流下，渾身劇烈顫抖着，男子的臉龐不住扭曲着，嘴巴開合，但是卻連一絲的聲音都沒辦法發出。

    雙手不住地在虛空中抓握着，但是卻什麼都沒有，沒有了……就在這時，身後一聲輕笑響起。

    「大叔大叔……」

    猛然回頭，一縷青色的魂魄遊蕩了一翻，化為了少年的笑容。

    隨即散去。

    轟！！！

    氣息不住地從眉心處泄露而出的阿賴耶識瘋狂地進攻着眼前的一切，巨大的拳掌狠狠擊出，激流糾纏，如同怒龍一般朝着克麗絲衝去。

    少女淡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腳步一動猛然向後躍起，鮮血淋漓的左手從劍鋒處拂過，右手聖劍隨即嗡鳴着斬下！

    嘩啦！！！

    劍氣迸射，但本應當璀璨的淡金色劍氣相較於那以生命作為代價的璀璨一劍，實在過於虛張聲勢，受創的阿賴耶識只是在鼓動着身軀，聖劍的劍氣便在一瞬間被崩碎。

    呼啦啦……

    迸射的勁風之中，克麗絲的身軀失去了平衡，如同風暴中的一枚落葉，無力地被擊飛，少女在空中勉強地調整了動作，勉強翻身落地。

    咔嚓！！！

    一聲爆響，腳下的大地之上裂開了無數蛛網般密集的裂紋，少女的臉色瞬間蒼白，嘴中一口鮮血幾乎是不可遏制地噴灑出去。

    嗤——

    身子無力地半跪下去，手中鋒利無比的聖劍黎明插入地面，鮮血順着嘴角流下，滴答在了劍鋒之上，簡樸而鋒銳長劍劍鋒不甘地嗡鳴着，平添幾許悲涼之氣。

    艱難地抬頭放眼看去——

    阿賴耶識依舊在身前咆哮，騎士的身軀半跪於地，道者逝去，那一直喊着自己貪生的胖大和尚盤坐於地，生者的氣機已經在身上消逝。

    『啊啊啊，不要不要。』

    『為什麼？因為太累太煩。』

    『不去不去，和尚我貪生……』

    『我只是……守門人……』

    顫抖着的五指握緊劍柄，少女踉蹌着起身，聖劍拔出，臉龐之上平靜而決然。

    「真是一些不坦率的男人啊，我就不同了呵……」

    「我早就，做好準備了！」

    五指握緊，克麗絲大步向前，但是就在此時，一隻手掌卻突然擋在了她的身前，楚烈熟悉的冷澈聲線響起，淡淡的。

    「克麗絲，你就算是付出全部，也難以做到他們的那一步的。」

    狩魔人輕輕活動着自己的手腕，身上的巨劍不知何時已經放下，微微側過頭，目光從少女愕然的臉龐擦過，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一身染血白裙的女孩子在微笑着。

    楚烈的眼角細微地挑了挑，目光收回，對着克麗絲淡淡開口——

    「這並非是你不夠。」

    「跨越了漫長歲月的堅韌，前者對於後輩的信任，後來者對於意志的繼承，你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你必死無疑！」

    「你的劍，根本無法斬破這腐爛的人心！」

    沉默了一息，克麗絲淺笑了一聲，抬頭，目光越過楚烈，看着那正在嘗試捂住自己眉心裂縫的巨大惡念，白皙的手指輕輕從劍身上的符文上拂過。

    「是啊……或許沒用。」

    錚~~~

    屈指輕彈，鋒利的劍鋒翁鳴聲中，少女笑得平和。

    「但是，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噗呲！

    左手從劍鋒處滑下，充斥了堅守與死志的血液之下，劍身上的光芒鼓盪而起。

    「剩下的，拜託了。」

    持劍一禮，騎士越過前方的阻攔，踏上死亡，神色並非慘烈。

    而是坦然。

    坦然赴死。

    「……你決定了嗎？」

    背對着逐漸緩緩按劍徐行的少女，楚烈突地開口發問。

    清澈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嗯。」

    「像我說的，你會死，嘗試連接阿賴耶識，你的意志會在瞬間消失，屬於你的一切都不會留下。」

    「那麼……求您一件事情。」

    面對着楚烈，沒有辦法發出語言的少女在溫和地笑着，澄澈的聲音在心底浮現：「可以，幫我看看那些孩子們嗎？」

    「……好。」

    狩魔人鄭重地點頭。

    而在此時，克麗絲緩緩走向了阿賴耶識，每踏一步，劍鋒之上的氣息便強盛一絲。

    少女的心中，滿是平和，如同朝聖——

    楚烈說，這是人心的扭曲和腐爛。

    是啊……我們是人類，種種罪孽。

    心中低語着。

    會貪婪，會厭惡，會嫉妒，會有一切惡念的存在。

    但是啊…………

    心中叩問着自己，這是人嗎？

    我們會祝福，會有堅韌的希望，會有在黑暗中的怒吼和不甘，會笑，會哭……

    會愛人，

    也被人所愛。

    但是，這是人嗎？

    以純粹的善與惡去分析人類，這本身不就是愚蠢的嗎？會愛的同時也會有恨，渴望光明的同時心中會有妒忌……這種複雜的存在。

    才能夠被稱之為人啊！

    雙目閉闔，心中叩問着自己，而在手中不住嗡鳴的長劍之上，從未有過的晨曦在綻放。

    「人啊！！！」

    悠長的高呼，少女手中托舉着晨曦，斬向了嘗試堵住裂縫的阿賴耶識。

    「認識你自己！！！」

    嗡嗡嗡……

    劍鳴聲中，清澈的劍氣離開震顫着的劍鋒，如同飛鳥一般直衝向了那咆哮的敵人。

    咔嚓！！！

    但是就在這時，一道道扭曲的激流匯聚在了這劍氣之前，如同厚重的巨盾，將這劍氣直接撞散！絲絲縷縷的劍氣四溢，如同逝去了生命。

    少女的瞳孔驟然收縮！

    呼啦啦！！！

    巨大的手掌帶起了咆哮的激流，朝着少女的方向狠狠拍下！還沒有落下，只是這激流便令大地不斷開裂，克麗絲嘴角鮮血不斷咳出，狼狽地半跪於地。

    雙目目光激烈閃爍着。

    「不甘心……不甘心！」

    騎士，僧人，道者，兩百年前的教皇，一名名同伴或者前輩以死亡為代價做到的程度……

    被辜負了嗎？

    被期望着守望黎明的家族……辜負了黎明這個詞本身的含義嗎？

    死亡？

    那是註定的歸宿！但是……辜負……

    我不甘心！！！

    雙目倔強地瞪視着即將將自己按碎的死亡，少女的臉上滿是不甘之色。

    轟！！！！

    巨大的勁風四下咆哮着，一道身影浮現在了克麗絲的身前，渾身純白的鬥氣不住地升騰着。

    右手抵擋在了砸下的巨拳之下，楚烈的嘴角鮮血不住流淌着，但是卻罕見地笑着。

    背對着少女。

    「干……乾的漂亮！」

    「我應該對你們說聲抱歉啊……克麗絲。」

    冷澈的聲音帶着抱歉。

    咔嚓！！！

    腳下的地面轟然炸開，楚烈的身軀被巨大的力量生生地往下按壓，克麗絲踉蹌地站起，不過是十三四歲的臉龐上，卻並沒有抱怨。

    而是坦然。

    「不……這路是我們的選擇，你哪裏需要道歉？」

    白皙的手掌去握倒插在地的黎明聖劍。

    但是還不等握到這把劍，這柄家族供奉了四百年的聖劍陡然一聲輕鳴，在少女驟然收縮的視野中，驟然躍起，於空中不住地震顫着！

    肅殺而凌冽的劍鳴聲響徹虛空！！

    咔嚓……

    擋住了阿賴耶識的右手上的手套似乎是受不了這兩股巨大力量的對撞，在陣陣脆響聲中，轟然炸裂。

    黎明乍現！

    (全心全意之作，請大家接收，另外，根據書友建議，以後就不發單章說更新時間了，因為，難受?。。。。。emmmmm，總之這兩天更新怕都是比較晚了，大家見諒見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