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四十四章 新年

    「我說老闆，你真的不用給我去一些霉氣嗎？我可是在棺材上趴過啊！」

    晴好的早上，陸重坐在雜貨鋪門口，一邊喝茶一邊向風一抱怨道。

    風一白了他一眼：「你也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陸重聳聳肩。

    風一笑了笑：「你要是真信這個的話，我勸你今晚回去之後對着你床頭的畫像磕幾個頭燒幾柱香，比做什麼都管用。」

    陸重想了想，覺得這事情靠譜。隨後他又問道：「對了，昨天晚上我在地底下什麼都沒看到，你是怎麼解決的夢魘？」

    輕抿一口茶，風一說道：「我在門口佈置了一個陣法，憑藉地利把它殺了。」

    聞言陸重皺了皺眉頭：「你沒有和它交手嗎，難道說你打不過它？」

    風一覺得好奇：「聽你的意思是很想我和它對打一下？」

    「那是，說起來我沒怎麼見過你出手，有點好奇。」陸重老老實實地說道。

    風一笑了笑，說道：「不用好奇，等年後我就教你法術。」

    陸重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激動地問道：「真的？」

    「之前答應你的，忘了？」風一笑道。

    陸重搓了搓手，興奮得眼睛都紅了。他現在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很想讓風一立刻就教他。

    於是他問道：「為什麼要年後啊，現在不能教我嗎？」

    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風一嘆了一口氣，說道：「學習法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我要是教你的話需要制定一份計劃。而且在此之前，我想要去找一找神秘人的下落。」

    陸重驚訝道：「有他的消息了？」

    風一搖搖頭：「沒有。只不過因為夢魘死了，我猜他的本體肯定受到了一些影響，所以想要試試能不能找到他。」

    「我覺得不太可能找得到他，」陸重分析道，「那個人自始至終都隱藏得非常好，這次夢魘出手他也沒有現身，估計肯定是知道夢魘不是你的對手，提前就找地方躲起來了。」

    他話音剛落，風一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外面警笛聲大作，好像有很多警車和救護車從這裏路過，看上去好像是哪裏出事了。

    「外面出什麼事了？」陸重好奇地問道。

    風一搖搖頭，苦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當然清楚，甚至和他還有關係。這一切都是那些被他召來的鬼魂惹的禍。

    昨天晚上，在解決掉夢魘之後，風一支使那些亡魂控制着那些之前被夢魘操控的人回到了H市。但是因為人實在是太多，那些鬼魂又不知道該把他們送到那裏去，於是就都扔在了一處遊樂場裏。晚上的時候那裏沒人還沒什麼，今天一早可就炸開鍋了。

    上千人昏睡在遊樂場裏，而且叫醒之後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遊樂場的工作人員哪見過這種場面，當下嚇得只能報警。

    於是乎，整個H市的警察幾乎全都出動了，一同來處理這一起靈異事件。同時醫院裏也忙碌了起來，因為在外面昏睡了一晚的緣故，有很多人都感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燒，需要送到醫院就診。

    當然，這件事情最終只能是不了了之的。沒有人會想到昨天晚上發生了那麼離奇的事情，而唯一的知情人風一也不會去說，這一切隨着夢魘的死去終究會漸漸平息，最終淹沒在時間裏。

    隨着時間的漸漸推移，H市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陸重依舊在雜貨鋪里辛勤地做着清閒的工作，一邊和涵涵越來越親近，一邊跟風一學東西。

    轉眼間，年關將近。

    臘月二十八這一天，陸重一早來到雜貨鋪，卻發現門口掛着暫時歇業的字樣。

    他推門進去，發現風一正坐在那裏喝茶，於是好奇地問道：「哎，老闆，怎麼今天就歇業了？」

    風一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明天啊，明天二十九再回去。」陸重說道。

    風一點點頭，然後說道：「你今天就回去。」

    「啊？」陸重不解，「為什麼？」

    風一嘆了一口氣：「因為今天沒有大年三十，明天就過年了。」

    陸重怔了怔，驚訝中帶着一絲疑惑：「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其實這也不怪他，他對時間一向沒有什麼概念，只是心裏想着大年三十之前趕回去，卻鬧了這麼一個笑話。

    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吧，怪不得你今天就掛上歇業的牌子了。那……我今天就走了？」

    風一點點頭，一邊站起身來一邊說道：「回去收拾好東西就走吧，記得帶上這些東西。」

    說着，他從貨架後面取出了一個紙箱，放到桌子上，然後推到陸重面前。

    不等他開口，風一就解釋道：「我知道你這次回去還沒來得及買東西，這裏面是我幫你置辦的一點點年貨，不值錢，你帶回去吧。」

    陸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讓你破費，這不太好吧？」

    風一笑了笑：「拿着吧，只是一點心意。」

    隨後他又說道：「這個月的薪水我已經打到你卡里了，還有你的獎金，拿好。」說完，他一揚手，扔過去一樣東西，風一接住一看，是一把車鑰匙。

    他瞪大了眼睛，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哇，給我的？真的假的？」

    「雖然不是什麼豪車，但你回家的時候代個步還是可以的。」風一點點頭道，「好了，事情就這麼多，車就在那裏路邊停着，快走吧，你爸媽肯定在家一直等着你呢。」

    陸重點點頭，雙手合十向他微微一躬身，激動地說道：「謝謝老闆，謝謝。」

    風一微笑着揮揮手，將他趕了出去。

    看到陸重興奮地往車子那邊走過去，風一臉上的微笑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憂鬱。

    「哥哥，陸重哥哥走了嗎？」

    脆生生的聲音傳來，風一回頭一看，發現涵涵正從樓梯上下來。

    風一的臉上重新掛上了微笑，說道：「是啊，怎麼，捨不得他嗎？」

    涵涵走過來點點頭：「有點。」

    將她摟在懷裏，風一輕嘆了一口氣，笑道：「今年過年店裏就我們兩個人了。」

    聞言涵涵握住了他的手，小聲說道：「哥哥要給我做好吃的。」

    「好。」就這麼一句話，風一的心裏就變得輕鬆了起來。

    晝夜又一次輪迴之後，新年如約而至。

    好像全世界都淹沒在了歡樂的海洋中，連空氣里都蕩漾着幸福的香甜，即使是身處偏僻地段的渡風雜貨鋪都貼上了對聯。

    夜晚，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團圓的幸福美滿中，每一間有燈光的屋子裏都充斥着美食的香味。在石泉村，陸重正和父母圍在飯桌邊，一邊聊着這一年來的點點滴滴，一邊享受着陸重母親做的一大桌美味佳肴。

    陸重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父母這樣坐下來開開心心地說話了，他很享受這種氛圍。只是，偶爾的，他總會望向窗外，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掛念那間小小的雜貨鋪。

    而與此同時，並不是只有他自己在掛念着渡風。

    「虛幻的幸福感，人們總是喜歡用這種歡樂的氣氛欺騙自己，好讓自己暫時忘記生活中的痛苦與不幸。」

    在一處高高的山巔，神秘人身穿一身黑袍，置身於黑暗的夜空下，正不屑地俯視着腳下燈火通明的城市。

    他自言自語着，語氣中慢慢顯露出一絲癲狂：「和這些人相比，風一，你看起來就正常太多了，真高興你沒有被塵世腐蝕掉。」

    山上的風漸漸大了起來，他的話被風送到了很遠的地方：「這樣……我才有興趣……殺你啊……」

    「來，對自己說一聲新年快樂。」

    雜貨鋪二樓，風一給涵涵倒了滿滿一杯飲料。在他們面前，是滿滿一桌子飯菜，都是風一親手做的。

    「新年快樂！」涵涵看起來很高興，她舉起杯子小心地碰了碰風一空着的杯子，「哥哥你也要快樂。」

    風一笑着點了點頭，然後不停地給她夾菜。

    看到涵涵吃得那麼開心，風一的嘴角也勾起了弧度。他望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畫，猶豫了一下，無聲地朝畫上的酆都大帝點了點頭。

    今晚白燭的光芒分外明亮，將屋子裏照得亮如白晝。畫像前面有一尊陶壇立在那裏，裏面空空如也。

    新年快樂。他無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