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九十四章 反哺

    「真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話雖如此，青鯉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什麼感慨。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施曇這個角色只不過是她的一段記憶罷了，說到底其實對於施一雄並沒有多少親情留存。當然，如若他是一個合格父親的話，說不定青鯉的心中還會有牽絆，但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瘋子，一個說到底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瘋子。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淡淡地說道：「他就交給你了，我去控制施穎。」

    風一點點頭，也沒有再猶豫，腳底猛然發力，轉瞬間便來到了施一雄身邊。

    「找死！」施一雄怒吼一聲，身上的傷口裏又流出了些許血液，將他沾染得如同一個血人。緊接着他一拳轟出，正迎上了風一抓向他肩膀的手掌。

    看到兩人打鬥在一起，站在一旁的施穎下意識想要幫忙，但卻被走上前來的青鯉阻止。

    「小穎，我的……妹妹，」說出這個詞語的時候她感覺有些彆扭，「不要怪我，等到你清醒過來之後，你會感謝我的。」

    對此施穎只是冷哼一聲；「親愛的姐姐，只要你重新回到家族中，和我們並肩作戰，我什麼都能原諒你。」

    青鯉搖搖頭，也沒有再廢話，雙手如靈蛇般舞動着，湊近了對方想要將其制住。

    但施穎卻咯咯一笑，身影如鬼魅般向後退了一步，緊接着猛然向上一跳，整個人居然就這麼騰空飛了起來。

    只聽嗤啦一聲，施穎背後的衣服撕裂，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也露出了一雙潔白的翅膀。雖說這翅膀顏色純白，但卻不是西方傳說中天使的羽翼一般，反而類似於蝴蝶的翅膀，在她身後輕輕扇動着，不必費力便能激起一陣狂風。

    「你也被飛蛾一族改造了？」青鯉的瞳孔微微收縮。

    施穎左顧右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翅膀，似乎對自己現在的造型很滿意。她抿了抿嘴，輕笑道：「怎麼，羨慕了嗎？我現在已經獲得了進化，是比人類和妖怪更高貴的種族了。」

    她看着青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高貴？這只能讓我感覺噁心！」青鯉怒喝一聲，猛然一甩手，數道潔白的光絲從她指尖激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上了施穎的腳踝。緊接着她雙臂一振，用力一拉，居然就這麼直接將她從天上拽了下來！

    她這一系列的動作着實有點太快了，讓懸在空中洋洋自得的施穎覺得猝不及防，瞬間被拽得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裏的地面上鋪的是石磚，她這麼墜落在地上自然摔得不輕。來不及理會自己被摔得腫痛的胳膊，她踉蹌着站起身來，秀麗的臉龐上滿是猙獰。

    「你這麼卑賤的傢伙居然敢傷害我？」施穎的臉龐變得漲紅，「受死吧！」

    說完，她猛地張大了嘴，一股無形的聲波從她口中發出，宛如聲波武器般想着青鯉襲擊而去。而青鯉則是向後退了一步，迅速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雖然被這聲波震得有些噁心想吐，但終究沒有給青鯉造成直接的傷害，反倒是一旁纏鬥在一起的風一和施一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啊！」

    來不及捂住耳朵，風一忽然仰天大吼了一聲，宛如虎嘯一般震懾住了其餘三人，連帶着施穎的攻擊也被迫停止。

    「咔嚓。」

    一絲細微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雖然聲響並不大，但在場的幾人卻都聽得十分清楚，包括躲在暗中的那個人。

    看到眾人都愣了一下，在場的幾人趕忙檢查自身，卻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很快，施穎和施一雄兩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不自然的紅暈。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身體這麼熱，胸口還那麼悶，好像有一口血液逆流而上一般。

    事實上，就在下一刻，這兩個不約而同地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烏黑的血液，隨後臉上的紅潮盡褪，身上的氣息變得十分微弱。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施一雄看着自己顫抖的雙手，滿臉的難以置信。

    施穎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心裏面也是萬般不解：「難道是融魂失敗了？」

    一旁的風一也疑惑不解，不過下一刻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對他言明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窮奇做的。

    不管是施一雄還是施曇，身體除了接受飛蛾一族的改造之外，也融合了凶獸窮奇的力量。這種力量雖然只有一絲，但提供的能量卻要比飛蛾一族的改造多得多。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身體裏那一絲窮奇的力量已經消失了，因為窮奇已經去往輪迴了。

    所謂輪迴，就是將自己這一世的記憶、氣息和羈絆全部清洗乾淨，以最原始的形態前去輪迴轉世。而窮奇在經過了清洗和遺忘之後，那些融合在別人身體裏的力量失去了根源的支持，轉瞬間便消散了。

    若是窮奇是被人殺死的，那麼施一雄等人還可以將她的魂魄碎片攝取來，以此獲得永久使用其力量的權力，這也是他們為什麼一直想要殺死窮奇的緣故。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們一直以來的打算只能化為一場空了。

    明白了一切之後，風一微微鬆了一口氣，看着倒在地上的兩人心中充滿了憐憫：「何必呢，機關算盡，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此時施穎雖然臉色難看，但心裏面倒是還能承受的住。但是施一雄就完了，為了奪取窮奇的力量，他們付出了那麼長時間的努力，甚至還搭上了幾乎全部的家族長老的性命，但到頭來一切全部化成了泡影。

    「不可能，不可能……」他將頭埋在地上，身子不斷顫抖着，也不知是不是在痛哭。

    一些光點從他們兩人的身體裏冒出，輕飄飄地飛到了天上。於此同時，這座城市裏的其他地方也不斷有光點出現，很快飛到天上聚集到了一起，化成了一大片雲朵。

    下一刻，下雨了。

    這是窮奇幾千年來積攢的生命精華，也是她從無數人的生命里奪取來的。此時此刻，被她全部歸還給了這片大地上的人們。就好像花朵從土壤中生長綻放，最終那凋謝的斑駁色彩會化成春泥重歸這片泥土。這稱得上是一種反哺，或者說是一種命運的微妙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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