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風雜貨鋪 第十六章 碰撞 一

    而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酒吧中的風一和老杜似乎都有所感應。兩人看似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之後風一放下酒杯，然後說道：「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間。」

    離開吧枱之後，風一沒有去洗手間，而是直接走出了酒吧。外面的風有些冷，吹在他身上讓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同時整個人都清醒了一些。

    循着之前他感知到的氣息，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迅速穿梭，宛如一隻真正的幽靈。因為距離不遠的緣故，只是幾個呼吸間，他就趕到了現場。

    此時這裏的爭鬥已經停息了，勝者已經離開，而失敗者已經化成了一堆虛幻的灰燼，即將隨風而散。

    俯下身來查看了一下已經所剩無幾的灰燼，風一又仔細感應了一下此處的氣息，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雖說從現場的痕跡來看，這裏好像經過了一番爭鬥，但風一能夠分辨出，大部分所謂的爭鬥其實都只是失敗的一方在做無用功，真正的戰鬥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也正因為如此，雖然他已經來得很快了，但還是晚了一步。

    以風一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敗亡的那一方是一隻陰魂。而讓他驚訝的是，對這隻陰魂下手的那個人的氣息他居然感覺到有幾分熟悉，似乎不久之前還見過。

    是常三清。

    風一的心中一突，難不成獵鬼的人就是常三清？

    但是隨即他又覺得不對。所謂獵鬼，通常是為了修習邪術，而之前他近距離見過對方，從他身上，風一雖然能夠感應到一絲絲煞氣，卻沒有任何邪穢的氣息。

    思忖了一番後，風一決定，不管怎樣，還是先將這件事情告訴老杜。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他匆匆離開了這裏。

    但是沒過多久，在他快回到酒吧門口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此時因為夜漸深的緣故，路上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少。風一站在路邊，向一旁的陰影處看了一眼，發現那裏有一團很濃郁的陰氣。

    就在大概一分鐘之前，這裏曾經有一隻鬼魂停留過。

    風一見狀順着陰氣就跟了過去，很快，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一個路口處的樹下陰影里，他看到了兩個人影，正是常三清和竇冰。

    其實本來這裏是三個人影，應該還有一隻鬼的，只可惜，風一來得稍微晚了一點，在他趕到這裏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常三清手中冒出了淡金色的光，轉瞬間那隻鬼就消失不見了，甚至連一聲慘嚎都沒能發出。

    這時候常三清也見到了他，卻沒有什麼動作，似乎是在等待着他過來。反倒是站在一旁的竇冰看起來有些侷促，似乎不敢正眼看他。

    風一緩緩走到跟前，皺着眉頭問道：「是你在獵鬼？」

    「不錯。」常三清回答得很乾脆，這倒是有點出乎風一的意料。

    風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明明修習的是正派道法，為什麼會做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呢？」

    聞言常三清冷哼一聲：「什麼叫有傷天和？我只是在維護陰陽兩界的秩序和平衡！」

    緊接着他又說道：「陰陽有別，人鬼殊途，這些話你不會不知道。你看看，這陽世間本就是生人存活的地方，偏偏卻有那麼多亡魂眷戀人間，不願意去往輪迴，選擇在陰影和黑暗中苟且，將這大好的天地弄得烏煙瘴氣。我這麼做，就是為了改變這種混亂的現狀！」

    他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但風一卻搖搖頭，心中對這種想法和行為實在是無法認同。他嘆息一聲，說道：「世間萬事皆有定理，這些亡魂只是短暫滯留人間，只要不傷人性命，也就不必趕盡殺絕吧？」

    但常三清卻冷哼一聲：「枉你也修習道術，難道不明白學了這道術就要斬鬼伏魔，肅清世間污濁嗎？」

    風一不以為意，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我學習道術是為了對付陰陽兩界的災厄和事端，也是為了維護陰陽兩界的平衡，但絕不是為了殘殺那些無辜的亡魂。」

    「無辜？」常三清似乎聽了個笑話一樣，臉上的冷嘲之意更濃，「這世上哪有亡魂身上沒有陰氣怨氣？凡是魂體沾染了這氣息，那麼日後必會異變，若是現在不阻止，等到日後真成了禍端，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來今日這些話！」

    風一看着他身上漸漸浮現的煞氣，心中明白，自己大概是無法說服對方了。但出於對那些無辜亡魂的不忍，他還是最後勸說道：「常兄，這陰陽兩界究竟如何自有其自己的道理，你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插手其中，雖然看上去是在維持秩序，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會不會反而改變了陰陽兩界的平衡呢？」

    常三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年輕人，我承認你的實力的確足夠強，但對於這陰陽之事，你恐怕還沒有看清啊。」

    說着，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徒弟：「徒兒，你要記住，身為我常三清的弟子，除了一身本事要過硬以外，最重要的是心地正直，於陰陽之事中一定要站穩立場，絕對不能隨風搖擺，明白嗎？」

    竇冰抬起頭看了自己師父一眼，抿抿嘴，最終遲疑着點了點頭。

    雖然他的年紀不大，卻已經跟隨自己師父常三清遊歷了許多地方，見識了不少世面。但是看見得越多，他心中的質疑就越多，因為他看到的和自己師父所說的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他看到有些人心思險惡尤甚邪魔厲鬼，也看到有些遊魂苦守一地數十年只為了生前的愧疚和執念。但此時此刻，當他師父問起他的時候，礙於師徒情分，他終究還是只能點點頭。

    風一搖搖頭，心中暗嘆。隨即他向前跨出一步：「常兄，我敬佩你的本領，但你若是再繼續獵殺這些無辜的陰魂，那我只能不自量力地出面阻擋了。」

    常三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很好，既然這樣，就讓我看看現如今的後生晚輩到底有什麼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