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郝君陌心頭驀地一沉,這麼久以來都是自己的單相思,卻從來沒有想過她的心意。
她,應該、也許、可能,對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吧?畢竟兩人打小一起長大,相處的時間比其他人要多得多。郝君陌這樣告訴自己,卻越想越不自信起來。
「泉表弟,」他看着方梓泉,可憐巴巴道:「我就求你一件事,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
一個大男人露出這等表情,方梓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撫了撫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道:「收起你那個鬼樣子,有事就說。」
「我想求你替我問問書妹妹,她自己是個什麼意思。」郝君陌患得患失道:「我不是計較付出,我是擔心給她帶來麻煩。」
如果,如果方錦書對他並無情意,更沒有想要和他攜手共度一生的想法,那他給她帶去的只會是困擾。
愛一個人,是付出,是犧牲,是看着她平安喜樂、獲得幸福,而非佔有。
郝君陌多麼想能帶給她幸福的是自己,但父親既然反對,就算他最終將她娶進門,有一個不喜她的公公在,她的日子怎麼會順心?
然而,這並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若兩情相悅,有天大的困難他都有自信能去克服。
可她的心意,究竟如何呢?
若她並無此意,他做的越多越錯。她才剛剛擺脫了太子府那樁婚事,自己不能再對她的名聲有絲毫連累。
他這番心意,方梓泉領會後頗有觸動,他看着郝君陌問道:「那如果,妹妹無意呢?」
「無意麼?」郝君陌仰頭望着屋樑上畫着一隻雲雀,緩緩道:「那今兒下午這番話,你就當從來沒聽到過。」
若她無意,他絕不強求。
他寧願默默將這份心事埋在心底,藏在靈魂深處。這份美好的暗戀,就讓它成為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在行將就木時還可以拿出來輕嗅其芬芳。
「你……」
方梓泉一時無言。郝君陌對方錦書的情意,並非一日一時,他早就看在眼裏,只是未曾說破而已。
他沒想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深情,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僅僅因為她無意,就能放棄自己的傾慕之情?難道,不是想要天長日久嗎?
方梓泉搖搖頭,道:「我不懂。不懂你,也不懂文覺兄。」
郝君陌微微一笑,道:「你總會懂的。」
「不,」方梓泉眼神里透出惘然,道:「我也是定了親的人,比你小不了多少。可我,從來就沒這樣想過她。」
對,除了未婚夫妻之間應有的年節禮、生辰禮、正常的書信往來問候之外,他從來就沒有主動想起過喬彤萱。
什麼是相思,什麼是「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的滋味,他從未體會過。他只知道,待自己及冠,就會迎娶她為自己的妻子,他們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以為,這是最正常的事情,許多夫妻不都是這樣的嗎?論起來,他和喬彤萱的相熟程度,已經比很多人強。
但,看見了鞏文覺對方錦暉的堅持,再看見了郝君陌對方錦書的默默付出,原來,這才是愛情。才是《詩經》中那些美好詩篇中,所描繪的美好情意。
他使勁想了想,想着喬彤萱的模樣,試圖尋找出一絲情意來。卻發現,他越是用力去想,連喬彤萱的容貌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已經走了有大半年,而方梓泉記憶最深刻的,還是之前那個大大咧咧明快歡樂的姑娘。喬太太過世之後,喬彤萱迅速變得沉默而憔悴,看着她,方梓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論起來,他們這對未婚夫妻之間的交流,遠遠比不上喬彤萱和方錦書之間的親密。
這,讓他如何能有少年慕艾的心思?
「陌表哥,」方梓泉問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滋味?」
聽到他這樣問,郝君陌笑了起來,目光變得悠遠。
他的腦中,閃過不同時期的方錦書。幼時的調皮任性、如今的眉眼沉靜,她那些高興的生氣的客氣的面龐,見到她的每一個瞬間。
「喜歡麼?」溫柔的微笑爬上他的唇角,聲音變得極其輕柔:「念着她,掛着她,想着她。見不着時,便時時記掛;見到了又恐自己失態。」
「所謂近情情怯,患得患失。」郝君陌笑道:「別人是怎樣我不知道,對我而言正是如此。」
「那,」方梓泉遲疑道:「你說的這些,我對萱妹妹怎麼從來沒有過?」
郝君陌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年紀還小,還沒到時候。她又陡逢大變,沒有這些心思也屬正常。待她回京後,你們兩人再見就會好的。」
「到那個時候,她是大姑娘啦。」郝君陌笑道:「那會再見面,你自然感覺也就不一樣。」
話雖如此說,郝君陌心頭卻清楚,並非每一段戀情都能修成正果,更非每一對夫妻都是神仙眷侶。
活在這世上,若是能和相知相愛的人相守一生,就是上天給予的極大恩賜。他希望他能得償所願,也希望他身邊的好友,能夠獲得這份幸運。
但人活在這世間,品嘗百般苦,「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方梓泉得了郝君陌的囑託,面上雖然十分不情願的應了下來,心頭卻十分認真對待。一個是好兄弟,一個是嫡親的妹子,他自然願意看見兩人能幸福。
然而思來想去,他作為哥哥,怎麼好去問妹妹這樣的事情?
幸好郝君陌也沒想過能立刻有答覆,這樣的事情急不來。讓方梓泉慢慢打聽好了,再跟他講便是。
午後,方孰玉和司嵐笙一道出發,帶着方梓泉、方錦暉、方錦書三人,後面一輛馬車上放着早已準備好的回門禮。
回到了司家,司嵐笙自然陪着母親說話,晚輩們請了安,司啟良、司慧嫻便負責招待着方家表姐弟們。
少年男女們難得相聚,一起說着話,場面熱熱鬧鬧。
方梓泉想了想,便示意方錦暉跟他到了另一旁的案几旁坐了,讓人拿了一副圍棋來,笑道:「大姐姐,我們手談兩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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