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神醫早已知道了原委,也不多說,拿出脈枕頭替她把脈。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讓她換了個手,繼續把脈。
半晌後,他對站在他後面的蘇良智道:「智兒,你也來。」
蘇良智點點頭,替林晨霏把了脈。他面色稚嫩,把起脈來卻有模有樣,一抹訝色從他的面上一閃而逝。
待他把完脈,蘇神醫收了脈枕,笑着對林晨霏道:「姑娘的身體底子好,好好養着當無大礙。我這就寫一張方子,按時吃了好生調理。」
說着,他給權墨冼使了一個眼色,道:「還請大人跟我來,在飲食上有些要避諱的,我寫給你。」
權墨冼心領神會,對林晨霏道:「霏兒你好好歇着,待藥煎好了我再來。」
出了門,他領着蘇神醫到了毛大夫的房間裏,幾人坐下後,他道:「蘇神醫有話,不妨直言。」
毛大夫聽說過蘇神醫的名頭,此時充滿期待的看着他。作為大夫,就算是只擅治療外傷,遇到這樣奇怪的脈息,好學的勁頭就從他的骨子裏冒了出來。
蘇神醫拈了拈鬍鬚,沉吟片刻,道:「若是我沒有料錯,林姑娘是中了毒。」
「果然是毒?」毛大夫道:「原來我沒有判斷錯誤。只是這什麼毒這麼奇怪,於性命卻是無礙的。」
蘇神醫沒有回答他,看向蘇良智道:「智兒,林姑娘的脈息,是否與我們兩年前在山南道遇見過的那名病患,一模一樣?」
原來,他讓蘇良智把脈,正是為了確認這一點。
蘇良智點點頭,道:「父親沒有記錯,正是一模一樣。」
「這真是怪了。」
蘇神醫喃喃自語,卻把毛大夫急得不行,道:「究竟是什麼奇毒?蘇神醫你就別賣關子了。」
權墨冼沒有出言催促,但心頭也急得很,看着蘇神醫父子。
「這個毒,我們當初在山南道遇到時,也為難了很久。」蘇神醫有些出神,道:「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了,沒想到今日又瞧見這等脈息。」
「它不致命、男子中了無礙,只對女子有效。」蘇神醫緩緩道:「也不知道是何等樣人,才會制出這等毒物。」
「刺林姑娘的劍上,定是抹了這等奇毒,跟隨着血脈流動,入了全身的奇經八脈、五臟六腑。」他看着權墨冼,道:「此毒潛伏在血脈中,一旦女子不再是完璧之身,當即發作,必死無疑。」
「什麼?!」毛大夫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平生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奇毒。「這……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的確,世上的毒藥通常只分為兩種。一種是見血封喉的烈性毒藥,一種是侵蝕生機的慢性毒藥。但無論哪一種,都是以奪人生命為最終目的。
像這種毒藥,藥性實在是奇怪之極。若中毒的女子不成親,那就一生都不會發作,那要這毒藥何用?
毛大夫不明白的事,權墨冼卻在轉瞬間想通了七七八八。
這明擺着的事實,還用問嗎?那高高在上的寶昌公主,不知從何處得了這樣的奇毒,便用在了林晨霏的身上。
就算不能當場要了她的命,也會在洞房花燭夜之時,讓她橫死當場。這其中的用心,實在是太過陰毒!
怒火在他的眼中升騰,灼得他兩眼生痛。
權墨冼坐在原地沒有動彈,兩腿卻憤怒得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他將手緊緊地按在腿上,壓制住這樣的憤怒,沉聲問道:「蘇神醫,敢問可有法子可解?」
蘇神醫苦笑一聲,道:「當年我遇到之時,尚不明白藥理,那名女子已是死了。林姑娘,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中毒之人。說實話,我沒有任何辦法,貿然動作,只怕會喚醒了沉睡的毒性。」
「老夫雖然被人美稱為神醫,卻有很多時候都無可奈何。」他長嘆一聲,道:「病症還好些,對症下藥總能有所緩解乃至好轉。但研製這些毒藥之人,原本就懂得醫理,催殘起身體來不遺餘力。」
「眼下,權大人只剩那一條路,方可保得林姑娘的生機。」
蘇神醫頗為同情的看了權墨冼一眼,這位林姑娘既是他的未婚妻,那就是要娶進門的。一個青年男子,娶了一個連圓房都不能的妻子,這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開一個方子,不能解毒,也能對林姑娘的身體會有些好處。」蘇神醫拿過筆墨刷刷地寫了一道方子,道:「據我推測,就算林姑娘沒有性命之憂,那血脈中的毒藥也會對她的身體產生影響。」
那畢竟是毒,就算不立刻危及性命,也會影響健康。
「會影響壽數嗎?」權墨冼追問。
「不好說,」蘇神醫道:「儘量讓她心情愉快些,多思多慮對她沒好處。」林晨霏是他見過的第二個中毒之人,究竟這種奇毒對身體會有何影響,他也只能從毒性來判斷。
權墨冼痛苦地閉上了眼。
林晨霏不能生養,沒關係,他不在乎,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林晨霏不能圓房,也沒關係。他原本就拿她當妹妹,繼續當做妹妹就好了。
可是,這竟然會危及她的生命!這讓他無法接受。
毛大夫擔心的看了一眼權墨冼,這樣的打擊,對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太大。
「我送你出去。」毛大夫悄聲對蘇神醫道:「讓他靜一靜。」
蘇神醫點點頭,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他,道:「這是給權大人的,他心緒不穩,恐留下後遺症。」他既然是應了方家的請託而來,就把事情做得更圓滿些。林晨霏的毒他無能為力,在權墨冼身上不要留下遺憾才好。
毛大夫將他送到門口,道:「毛某對蘇神醫仰慕已久,今日方知名不虛傳。往後,還請多多指教。」
蘇神醫抱拳道:「指教不敢,還有兩個月我就離京回去常州。都是醫道中人,日後書信來往便是。」
劉管家從後面追了上來,雙手奉上診金,道:「勞煩蘇神醫跑這一趟,轎子已在門口備好。」
蘇神醫推了診金,道:「林姑娘的病,老夫慚愧之極,哪裏還敢收診金。」說罷帶着蘇良智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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