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鏢頭拿了一張名帖給他,道:「這家醫館的大夫,最擅長治療刀劍創傷。時間緊迫,傷勢耽擱不得,我這裏撥一個兄弟送你們進京,他熟悉路。」
他們是剛押了鏢出京里出來,和劉管家的方向正好相反。能出押鏢的人手中分一個出來,足見其誠意。
劉管家略作躊躇,慨然抱拳道:「戴兄義薄雲天,劉某告辭了!他日來京,定要來權家小坐,方能讓我心安。」
大恩不言謝,男兒之間若再推辭,只會顯得矯情。索性領了這份人情,他日慢慢償還。
「山水有相逢。」戴鏢頭道:「劉兄請。」
劉管家再次抱拳,利落地轉身上了馬車,一路絕塵而去。和豐鏢局的一名鏢師收到戴鏢頭的吩咐,策馬護送。
看着馬車消失在眼前,一名鏢師湊到戴鏢頭耳邊,低聲道:「鏢頭,我們這裏少了一名兄弟,可是有些不妥。江湖風浪大,紅貨貴重,這……」
戴鏢頭笑了笑,道:「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回來。他的馬快,這一來一回,誤不了功夫。」
鏢師這才鬆了口氣,道:「原來鏢頭早有準備,倒是我多餘的擔心了,還望鏢頭勿怪才好。」
「你提醒的對,」戴鏢頭看着他,認真地道:「我們鏢局的信譽,就是靠兄弟們的血汗給打出來的。拋頭顱灑熱血,紅貨也要送到地方。」
「是啊,」鏢師感慨道:「這未失一鏢的名頭後面,誰知道有多少不容易。」他嘆了口氣,道:「話說回來,鏢頭你怎麼突然出手相助?兄弟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戴鏢頭摩梭着手中的扳指,沉聲道:「這事,有些蹊蹺。那位夫子一看就是鄉間的教書先生,怎會有人特意針對他。我便看了一會,沒想到竟是衝着那個姑娘去的。」
「那位狀元郎我沒聽過,但手底下能有這樣的人物替他賣命,想來是個不簡單的。」戴鏢頭道:「干我們這一行,就是要廣結善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但是,」鏢師憂心忡忡道:「對方口氣甚大,想必來頭不小。這結交了一個,卻可能得罪了一座大山。我心頭總覺得,有些得不償失。」
戴鏢頭哈哈一笑,道:「若只計較利益得失,那人活一輩子還有什麼勁?!你看這些陰私手段:下藥、以多欺少、暗殺,那就算是一座大山,也長滿了枯木,不靠也罷!」
他不屑道:「你我熱血好男兒,難道要坐視不成!」
「好!」他一番慷慨激昂的話,成功地激起了幾名鏢師的熱血,轟然叫好。
「鏢頭說得對!若是我們錢爺在此,也一定會出手的!」
「鏢頭放心,兄弟們都挺你。回了鏢局若是被怪罪了,就說這是兄弟們所有人的主意。」
在這間破敗的茶寮中,一眾好漢熱血沸騰。在疾馳去往京城的馬車中,林夫子抱着女兒不敢撒手,一直跟她說着話,生怕她給昏睡了過去。
要搶時間,就顧不得舒適,馬車比之前顛簸了許多。劉管家坐在車轅上穩住身形,眉頭緊鎖,沒想到快到京里,卻中了招,這讓他始料未及。
如今只希望林姑娘的傷情不要太重,否則他都無顏見自家公子。
幸好那一劍刺出的部位在腹部,理應不會危及生命。但這是對他們這樣的江湖人而言,林姑娘一個弱女子,流了這麼多血,能不能挺過去還真不好說。
和豐鏢局的那名鏢師見狀,安慰他道:「劉兄放心,我們鏢局都在毛大夫那裏看診,他最擅長治療劍傷,不會有事的。」
感激他的好意,劉管家道了謝,心頭仍然是憂心忡忡。
但此時擔憂也是無益,不如想想對方的來路。在距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設伏,且如此囂張,這背後的來頭一定不小。
應該不是承恩侯府。
肖太后一向對她的娘家約束的緊,承恩侯就算沒有達到目的,也不會使出這樣的手段。何況,權家和承恩侯自有淵源,他日承恩侯若有事需要權墨冼去辦,權墨冼也不會一口拒絕。
他沒必要刺殺林晨霏來結仇,這很無謂。
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個人選——寶昌公主。只有她,有足夠的動機,和足夠的人手來做這件事。
如果真是寶昌公主,這件事可就麻煩透了。她是當今皇上的愛女,這份仇,說不得只好默默咽下了。
一個時辰之後,洛陽城雄偉壯闊的城牆出現在劉管家面前。驗過路引進了城門,鏢師帶着他們直奔醫館而去。
林晨霏此時的意識已經在逐漸模糊,一路的顛簸令她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漸漸透過了布條滲了出來,看得林夫子淚流不停。
他多想以身代之,代替女兒受這遭罪。
林夫子不明白,他們父女還沒上京,怎麼就會惹來這等禍事?他自問,活了幾十年,一向與人為善從未得罪過誰,老天爺這是瞎了眼嗎!
幸好毛大夫不愧是外傷高手,醫館中也有專門伺候的丫鬟婆子。將林晨霏抬進去,重新施針處理了傷口,再煎了一副藥喝下去,傷情總算是平緩下來。
權墨冼接到了劉管家着人帶的信,急匆匆趕了過來。
他眉目如刀,面目深凝,眸子深處跳躍着怒火。他請劉管家去接林夫子父女上京,原本只是一個萬全之策,沒想到當真有人動手。
劉管家想到的,他自然也都想到了。那幕後的兇手呼之欲出,除了寶昌公主還會有誰。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當真以為別人的命不是命嗎?!
他坐在林晨霏的病榻邊,看着她睡夢中仍忍痛皺眉的神情,心中的滋味難以言喻。
娶她,一來是為了報師恩,二來是為了實現她的願望,並給她一個安穩幸福的生活。
兩人青梅竹馬的長大,他知道林晨霏暗暗戀慕於他。雖然他對她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愛,但也並不妨礙他將她娶進門來疼着。
可是,自己這一番好意,竟然是害了她?
望着失去了活力的林晨霏,權墨冼頭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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