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之柱。
柱上自有台階,列列成行,直通雲霄。
在古老的傳說中,每當有人要登此台階,整個天柱世界便會天降異象,仙樂大作,有無數神仙前來親證此事。
時光已經太過久遠。
而今,別說仙人前來,就連通天之柱也已斷裂。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讓修士們漸漸絕望的事實——
能成功進階須彌山主的修行者越來越少。
最近數千年,成為須彌山主的修士數量,是零。
修行者的時代,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漸漸凋敝的下落過程。
夜幕下。
謝道靈帶着十一名修行者,從大地飛上天空,沿着通天之柱斷裂的地方一直向上飛。
沒過多久,修行者們便看見雲海之上有一片湖。
湖水倒映雲天,浩浩蕩蕩,不見其邊際。
謝道靈不說話,伸手捏了個訣,率先飛入湖水之中。
其他人紛紛跟上。
眾修士落入湖中,一直朝下飛墜,直到四周光線變得越來越暗。
最後,湖水中一片黑暗,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一絲黯淡微光閃動。
這一絲光幾乎不可察覺,但修士們早就放出神念,全神貫注的尋找着它。
「那個方向。」龜少立刻叫道。
謝道靈身形一動,帶着眾人朝微光浮動的方向潛去。
不一會兒,四周由暗轉亮。
光線透過水麵,在湖中灑下一片粼粼波光。
湖水越來越清澈、透明。
眾人從水中一躍而出。
只見湖水遼闊,四周蒼茫無邊,風煙俱寂,長空不見一物。
眾人齊齊望向謝道靈,神情複雜,心中忐忑。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自己到底會是什麼結局。
誠然,能修行至如今境界的,無不是心志堅定、有大毅力大覺悟的強者。
可是數千年不曾有人渡劫成功。
換成誰,誰心裏都得嘀咕。
特別是最近幾百年來,已經很少有人願意來度自在天王劫了。
因為來的人基本都已身死道消。
極少數運氣好的,才有機會退轉境界,勉強保命而回。
就算如此,也不得不修養數百年,才能漸漸恢復。
——顧青山是用了最高超的退轉境界之法,這才只受了輕微的傷。
那退轉境界之法,乃是出自一個已經破碎的修行世界,早已失傳。
若不是顧青山是世界之祭的傳人,能與世界碎片的意志溝通,恐怕也得不到這個法門。
除此之外,顧青山還有魔龍之力在身。
一時退轉之後,他立刻釋放龐大的魔龍之力,讓自己狀態回歸巔峰,這才重新進入天劫。
「顛倒仙湖已過,謝宗主。」一名修行者小聲提醒道。
謝道靈微微點頭。
她望向一個方向,目光中不住打量。
「好一座通天徹地的琉璃明徹之山。」謝道靈嘆了口氣。
眾人隨之望去,卻什麼也看不見。
須彌山乃是天地法則之山,唯有渡須彌山劫的大修士才可以看見。
一名修行者讚嘆道:「目見須彌,從此仙凡兩別,卻不知我等何時才能到這一步。」
眾人皆是默然。
須彌山劫與自在天王劫是聯動的。
沒有修士能突破須彌山劫,那麼同樣的,也就沒有人能突破自在天王劫,成為自在天王。
謝道靈望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說話。
湖水卻漸漸沸湧起來。
一個巨大的東西在湖中急速潛游,由遠及近而來。
須臾。
一隻怪物從水中鑽出來。
它足有五層樓高,獅頭、鹿角以及那遍體的龍鱗一露出來,立刻有人失聲叫道:「麒麟!」
麒麟是上古神獸,早已在諸界滅絕。
眾人一面警戒,一面貪看麒麟的樣貌。
——這可是傳說中的神物啊!
麒麟望着謝道靈,口吐人言道:「渡劫者何人?」
「百花宗,謝道靈。」
「很好,隨我入琉璃世界來。」
「慢。」
麒麟身形一頓,又問道:「還有何事?難道你想臨陣退轉境界,放棄本次渡劫?」
「並非如此,」謝道靈淡淡的道,「我還需等一個人來,再開始渡劫。」
「你要等誰?」
「我徒兒,顧青山。」
……
另一邊。
顧青山回到天柱世界,從荒野中一路飛掠,回到城牆上。
「啊——」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唔——」地劍發出一道沉重嗡鳴。
「啥?」
洛冰璃疑惑問道。
一人一劍都沒回答。
洛冰璃只好順着他們的目光望去。
只見城牆上,一隻毛色漂亮的鳥兒蹲在樓台高檐上,正不經意的望過來。
顧青山趕緊朝那鳥兒抱拳道:「師尊,我手上有些私活兒,原本不想打擾您渡劫。」
那鳥兒眯着眼,開口說話:「誰欺負你了?」
「不是這種事兒,」顧青山慢慢說道,「有人閒極無聊來惹我……我剛給他指了條黃泉路。」
鳥兒渾身氣勢一消,嘆息道:「這才是我百花宗的家風,要是小樓能像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回頭我跟他聊聊。」顧青山道。
「這次渡劫,你還來不來?」鳥兒問道。
顧青山不好意思道:「唔,我還有一點掃尾的事……不如師尊先去,我隨後就到。」
「你的事,要不要師尊替你出手?」鳥兒道。
「不用,很快就好。」顧青山道。
「恩,我等你來。」
鳥兒說完就不見了。
——這道分身回到了謝道靈那裏。
顧青山則站在原地,以手遮蓬,望向天空。
「應該快到了……恩,它們速度沒青龍那麼快,但也應該還過得去。」
說話間,只見天空上出現數十個黑點。
轟!
黑點全部落下來,將顧青山所在的這段城牆徹底包圍。
——深淵怪物。
這些猙獰的怪物們全副武裝,身上散發着驚人的凶焰氣息。
一個領頭的怪物瓮聲瓮氣的說道:「還請秩序的主人過目。」
數十頭怪物一起舉起雙手,放出灰敗色的光芒。
這些光憑空凝聚成線,構成了一座囚籠。
只見囚籠中,一個青衣人遍體鱗傷,被灰敗色的光芒捆綁了雙手雙腳,一動也不能動。
青龍。
它已經處於彌留之際,生命猶如風中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儘管如此,它卻在看見顧青山後,突然開始劇烈掙扎。
「小賊!你太陰險!你不是個真正的戰士!」
「你比惡鬼還像惡鬼!」
「惡鬼道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青龍瘋狂的咆哮起來。
它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憋屈過。
顧青山歪着頭想了想,道:「不成立。」
青龍一呆。
「你說什麼?」
儘管暴怒,它還是忍不住問道。
顧青山豎起一根手指,說:「既然你覺得我比惡鬼還像惡鬼,那麼惡鬼道如何能把我碎屍萬段?」
青龍冷聲道:「小子,就你這點實力,別太——」
顧青山打斷它道:「對不起,我趕時間。」
一道道黑色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去,沒入囚籠。
魔龍血裔之力。
在眾生祭命之舞的幫助下,顧青山已經掌控了魔龍之力,現在自然可以使用這種特殊的力量。
青龍漸漸被魔龍血裔之力所腐蝕。
「這是……好強的力量!」
它跪在地上全身發抖,一邊接收着魔龍血裔之力,一邊驚訝的喃喃道。
須臾。
青龍明白過來。
「你給我這種力量,是想控制我為你效力?」它眯着眼問道。
——先是把自己打得悽慘無比,然後又賜予自己力量,這是典型的打一棍給顆棗。
看來……
這個小子懂得龍族的價值,知道龍族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助力。
在無數世界之中,有一條龍為自己征戰,從來都是許多野心家的夢想。
這小子想讓自己跟隨他,從此為他賣命!
青龍心中明白過來。
不過……這樣的想法實在太天真。
——真以為誰都會聽從他的命令?做他的手下?
自己肯定先答應他,就算被下了各種禁制,就算要簽訂各種契約,都無所謂。
等後面主人來的時候,肯定可以解除那些東西。
自己要做的就是……
先虛與委蛇,然後為主人提供這黃泉鬼王的行蹤。
青龍瞬間就確定了自己該做的事。
「為我效力?你有這種想法?」
顧青山有些意外的問。
青龍點頭道:「你的智慧實在讓人佩服,我願意和你簽訂一切契約,就算是在我的靈魂中下禁制也無所謂,我會聽從你的命令,供你驅使——只要你饒我一命。」
顧青山頓住。
他顯得很為難,最終說道:「那個……不好意思,看來我還是解釋一下。」
「——話說你知不知道在烹飪方式上,有個做法叫一魚多吃?」
青龍呆住,搖頭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青山輕咳一聲,徐徐說道:「是這樣的,一條魚呢,其實可以用魚肉做生魚片、用魚身配其他的調料做湯,而魚頭呢,只需要加一些辣椒、花椒就可以做剁椒魚頭。」
「其實我更喜歡魚頭紅燒,魚身清蒸——我做海魚的時候,一般就喜歡這樣處理。」
「這樣的話,整條魚就吃完了,一點都不浪費。」
「所以……」
顧青山抽出劍,朝囚籠中輕輕一划。
青龍本就處於將死未死的境地,一身力量虛弱到了極點,自然無法抵禦這樣的攻擊。
唰——
一顆頭顱飛起來。
顧青山收劍。
那頭顱落下來,掉在地上,依舊用滿是困惑的眼神望向顧青山。
它實在不知顧青山到底在想什麼。
死不瞑目。
顧青山嘆口氣,只好解釋道:
「抱歉,我其實很少跟敵人交心做朋友,也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能收服敵人做手下。」
「我一般都是殺之而後快——唯有遇到哪些有價值的敵人,我才會開動腦筋,力求像『一魚多吃』那樣,做到毫不浪費。」
話音剛落,戰神界面上猛然跳出來幾行螢火小字:
「你殺死了一名魔龍血裔。」
「該魔龍血裔的力量將被身為魔龍的你徹底吞噬。」
「你殺死了一條神話生物:青龍。」
「本次戰鬥判定為越層戰鬥,你將獲得相應的魂力。」
「魂力正在計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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