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楊柳城,與白天完全是兩個極端,靜的仿佛是鬼城,街道上完全看不到一個行人,而白華門方面從來就沒有要求過宵禁,卻是因為這楊柳城裏魚龍混雜,夜裏出門極其危險,即便是白華門的弟子都不敢單獨巡邏,必須要五人小隊以上才敢出門,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洗劫一空,去賣了屍體。
但在城中心位置的百草堂門前卻是燈火通明,不但有十餘個燈籠,還有三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懸掛在門前,一架馬車上三人面色鐵青,仿佛鬼氣繚繞,即便不是修士也能看得出來,那三人已經死掉了。
「我不管,他們是我的兄弟,你們要是敢不救,我就把我當成火把點燃,燒死你這黑心的店家!」
街頭上,正有一個青年在近乎瘋狂的罵人,周圍倒也沒有閒雜人等,都是白華門的巡夜弟子,還有丹藥店的掌柜夥計,醫師乾脆就沒露面,因為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罵人的傢伙,就是白華門下發的畫像中的青年,他眼珠子都紅了,幾乎瀕臨瘋狂,看到醫師出現卻還不救人,說不定真的會當場鬧出人命的。
「年輕人,不是我們不救,實在是上方有令,不敢救啊,你看我雖然是這丹藥店的掌柜,可實際身份不過是白華門的弟子,我敢違背宗門的命令麼?」老闆苦口婆心的說,平日裏他可不是這種態度,早就把人打出去了,但現在必須要忍,畢竟面前的年輕人,可是宗主親自下達命令不許殺害的,誰敢輕舉妄動?
「吵什麼吵,執事大人到來,還不趕緊迎接?」李浩林的隨從呼喝一聲,地上頓時跪下了一片,唯獨段清還在站立着,手裏抓着七八塊靈石,臉上是異常憤怒的神色。
「誰在鬧事!」李浩林的聲音無比威嚴。
老闆趕緊上前:「大人,就是他,他威脅我說,我要是不趕緊救他兄弟的話,他就要防火燒我的店鋪啊!」
「是你?」李浩林冷眼看着段清:「你該知道你得罪了什麼人,能在飄渺城做出幾件驚動全城大事的修士,就算是散修,那也是一方人傑,怎地到了這裏,就開始撒潑耍無賴起來了?」
段清神色激動的說:「我的事,我承擔,與他們無關,為什麼要扯上他們?」
「只要你們的關係夠好,那就有關係。」李浩林冷漠的說,轉頭看了一下馬車,上面的三人面色鐵青,正處在最後半口氣吊在嗓子眼的狀態,半步已經邁進了陰曹地府,或許只要等待片刻,他們就死定了。
「就算有,你們這些名門大派中的仁義君子,難道就可以見死不救麼!」段清憤怒的表情下,被衣袖遮蓋的手上,微不可查的一掐指決,馬車上的三人登時僵直的一挺,旋即失去了最後的生命氣息。
「你看!」李浩林指過去的時候,手指在三人的面門上颳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易容的痕跡,這才說道:「他們已經死了,此時就算大乘仙人到來,也不可能救活他們的,你現在總算是沒有累贅了,應該儘快走出北三區,去吃頓飽飯吧?那裏,才是你新生活的開始...」
「什麼?」段清神色頓時變得非常不滿意,更加憤怒,幾乎瘋狂起來:「你胡說,我的兄弟沒死,他們不可能死的,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還沒有享福,怎麼可能死?你特碼的簡直就是在造謠,腸子,起來給我踢他!」
隨着一聲嘶吼,段清抓起腸子猛然掄了個園,已經僵硬的屍體腿腳猛地砸在了李浩林的面門上,打得他一個趔趄,眼前直冒金星,周圍的護衛隨從巡捕們全都拉出了刀劍,大吼出聲。
李浩林本能的摸了摸面門,沒有血跡,再看向正將屍體慢慢放回馬車上的段清時,無言的搖搖頭,連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這人已經被逼瘋了,要不了幾天就會餓死在街頭。他當然不會與這樣的一個瘋子計較什麼,對身旁吩咐了一下,隨後抬手一指其他巡捕:「看好他。」
「你還敢說他們死了麼!」段清大吼着。
丹藥店掌柜拿出幾粒他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丹藥,貌似慈祥的說:「不敢不敢,來,這是療傷丹,給他們服下吧,傷就好了。」
「給你錢,早這樣不就好了嗎,那麼多麻煩...」段清嘴裏一面嘀咕着,一面將三具屍體的嘴掰開,餵服下丹藥:「兄弟們,終於有藥了,過幾天你們就會像從前一樣的活蹦亂跳了...」
望着段清年輕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眾人只覺得一陣陣發冷,都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過幾天要是活蹦亂跳起來,那豈不是詐屍了?
一股莫名的恐懼,籠罩在心頭,腳步都有些下意識的遠離了段清,遠遠的監視着。
......
白華門總部位於楊柳城外十里地遠的百花山上,此時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入眼處滿是綠意點綴下的花海,整齊的石台甬道,龐大而整潔的建築,與山下破敗的楊柳城相比起來,這裏絕對稱得上是洞天福地!
山巔大殿當中,二十餘位宗派中掌權人物齊聚一堂,全都是為了那個火雲公子佈置下的任務,坐在頂端正位的中年人面白無須,一身紫色華服將他襯托的儒雅中又不失威嚴。他手中把.玩着一朵鮮花,眯着眼沉思片刻,屈指將花朵彈進燈盞當中,一股清雅的淡香氣息頓時擴散開來。
這是山頂特產茯苓花,對於修士來說是相當珍貴的,因為其中蘊含的精純靈力可以直接服用,尤其是煉製益氣丹中不可缺少的藥物,不過對於一宗之主的雲文成來說,這些根本不需要在意。
他擺擺手,接過一碗雪蓮益氣湯,喝下兩口,用整潔的絲帕擦過嘴,雲文成這才抬眼看向下面跪着的李浩林,微微詫異道:「瘋了?他的詳細資料了解過了麼?」
李浩林跪着抱拳施禮道:「回主上,據屬下所知,那段清已經有十一天時間未曾吃過一粒米,而他的身上屬下查驗過,也並沒有辟穀丹一類,就算他可以吸收靈石當中的靈力來補充體能真氣,此時也該是油盡燈枯的階段了。再者來說,他從飄渺城開始就處處碰壁,一路來到楊柳城仍舊如此,屬下也讓人給放過話了,告知他北三區所有地方,全都是如此。」
說到此處,李浩林笑了起來:「那三個累贅也已經徹底死掉,大概是因為太過絕望了吧,主上若是覺得不妥,屬下便繼續派人跟蹤,只需要觀察數日就可以得到真實答案。」
只是眾人望着他那臉上的一塊淤青,都不禁偷偷暗笑,竟然被瘋子用死屍給踢了一腳,真是丟臉到了極致啊!
雲文成點點頭:「嗯,這麼一個散修,瘋了也就瘋了,你也不要跟一個瘋子較真了,死在我們的地界內也無所謂。相比較一個連面都不曾見過的小仙子,我更不願意得罪弟弟是天下第一天才的楊竹君。」
這種話題,李浩林是不敢接的,旁邊一位護法開口道:「宗主不必如此,我們宗門如今內門弟子,達到金丹期六重以上境界的,已經有上千人,金丹期八重三百人,金丹期九重的三十人,巔峰境五人。這還只是加入十年內的弟子。門派上下元嬰境界弟子也有不下百人之多,這種實力,無論放在哪裏都是無法被忽視的。用不到十年時間,我們就可以進入一流宗門。」
雲文成自得的笑了笑,旋即說道:「可即便如此,我們與天嵐宗飛雲宗這些名門大派比較起來,還是相差的太遠吶。我的期望值也並不高,只要在我的任期內,能帶領宗門穩居二流宗門之首,也就足夠了。」
「宗主過謙了。」一眾人齊聲說道。
雲文成微微一笑,道:「好了,最近為那個什麼段清,攪得我們心神不寧,本以為是個什麼過路神仙,其實還不過是個散修罷了,最近你們也操心不少,都去休息吧。」
一眾人齊聲告退,雲文成也抬起手,兩名侍女碎步過來攙扶,轉身向殿後行去。
走出殿外的眾人議論紛紛:「那位火雲公子也真是夠小題大做的了,一刀殺了就算了。」
「誰說不是,不過既然是送到手的人情,接了也就接了,等以後有我們用到他的時候,也好說話。」
「其實不然,我倒是覺得,火雲公子不過是通過這樣的一件事,拉近我們兩家的關係罷了,畢竟,近些年我們的發展勢頭,可是超越了太多的三流宗門,將他們穩穩壓住一頭。這個時候前來結交,可是要比我們攀升二流宗門,接近一流宗門時要更有效果的。」
「是啊是啊...」
「哎?李執事,我的人要操辦拍賣大會,你知道的,宗門丟失的那些財貨,可全靠這些排名大會來請君入甕的,你還得多操心吶。」
「是啊,北二區那一帶據說發現了一處新的資源地,我的人也要趕緊去查看一番,免得都被那天神門給霸佔了去。」
「我的人也要去搜尋天材地寶,李執事多費心...」
望着一群人在大勢已定之時就全把事情推到自己頭上,李浩林心頭縱然有不滿,也不好表現出來,畢竟這些人可都是長老,而自己不過是一個跑腿辦事的執事,就算是一級執事,卻還是執事啊。他含笑抱拳一一應答下來,這才算是能得以離開,但心中已經不當做多麼重要的事了。
......
時常混跡在楊柳城內的老人兒們都發現了一件怪事,一個瘋瘋癲癲的傢伙拖着一架馬車,拉着三具已經腐敗發臭的屍體,每日裏定期去百草堂門前買藥餵給屍體,還付錢,盛夏的時節,屍體的腥臭味道老遠都能聞到,可當有人要伺機大打出手之時,總會有白華門的巡捕出面干涉,眾人最終也只能忍受這個事實,只是在茶餘飯後仍舊難免的發着牢騷。
「可別因為這屍體,再將瘟疫招惹過來啊!」
就在已經人們關注那些屍體而多過瘋子本人,更希望那瘋子多在城外遊走時,那瘋子拉着馬車,從城北的千丈虎跳崖上,一躍而下。
盯梢尾隨的白華門弟子倉促衝上前,崖下只有漂浮的雲霧,哪裏還能看到半點人跡?
在他們轉身準備去宗門報告時,一條繩索驟然從崖下岩石中繃直跳了出來,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力,片刻之後,一道火焰順着繩索攀附燃燒上來,化成了灰燼,而早已等待這一刻的弟子們早已飛奔而去,自然看不到這一景象。
「死就死吧。虎跳崖的高度,就算他是元嬰期的正常人,也絕無生還的可能,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將這個消息告知給火雲公子了。」
雲文成無趣的擺擺手,逼死一個散修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的成就感,但這個人情,楊竹君算是欠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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