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調查員 第二百六十一章 真與假

    1373年，冬。

    安姆，阿斯卡特拉城。

    這座城市已與一年前截然不同，金幣之都、費倫明珠的稱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成為了過去。

    現在的阿斯卡特拉城，被稱為墮落之城，動亂源頭。

    深夜，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躲開巡邏的安姆衛兵，悄悄鑽進下水道，趟過污水河，來到一道密門前。

    乞丐敲了敲偽裝成石牆的門，敲了敲門，裏面傳出一個聲音，問道：「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乞丐毅然答道：「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密門開啟，乞丐左右看一看，確定沒有密探跟蹤，快步走進了密室。

    這間密室中早已坐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人。

    有商人、有碼頭工人、有海員、有農夫、甚至還有一位衣衫華貴的貴族小姐！

    「太好了，真了不起，竟然能闖過聖武士們的封鎖線！」

    「沒被神殿密探們盯上吧？」

    「辛苦啦，老佛萊德，你真勇敢！」

    ……

    眾人像是歡迎一位英雄般迎接着乞丐，這位老乞丐尷尬地笑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裹。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了包裹，裏面包着幾張魔影碟片。

    老乞丐解釋道：「這是剛剛從『下面』運過來的，是劇團最新的作品，這一次的作品後面還附有布雷德羅先生的演講錄像，他講的是《論人類不平等起源》和《社會契約論》。」

    這位乞丐，便是公演《洛山達神殿》時遭聖武士毆打的人，現在的他是安姆魔影碟片運輸員，每當有新碟片發佈，他就會冒着生命的危險，躲過城鎮衛兵和神殿區信仰審查員的嚴密封鎖，將碟片運到私設的魔影劇院播放。

    等待他的眾人中，一位英俊的青年霍然起身，興奮地說：「竟然有布雷德羅先生最新的講課錄像，這真是太好了！」

    他身旁一位美麗的貴族少女，正是之前觀看《泰坦尼克號》時與他結識的貴族姑娘莉絲。從那次仲夏節之後，他們就陷入了熱戀。

    「傑克，你最聰明了，一會看完了，你可要給我們講講，布雷德羅先生敘說的到底是什麼道理。我只覺得他說的很對，卻不明白為什麼對。」

    「是啊，布雷德羅所講述的，比任何一位神明主祭更契合現實，而不是那種虛無縹緲的哄人話。」

    「好的！」傑克興奮地說：「布雷德羅告訴我們，人就應該生而平等，就應該天賦人權！強權和力量不能奪走本應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尊嚴和自由，這是他所有演講和講課中的核心！」

    安姆的六人評議會制度也已經成為了過去。

    洛山達神殿的晨曦騎士團，海姆神殿的「銀色聖杯」騎士團，提爾神殿的正義騎士團，托姆的犧牲騎士團，安姆本地的至熱之心騎士團，密斯特拉的神秘之火騎士團從費倫各地出發，集結在了安姆，輕易擊潰了安姆正規軍，接管了這個商人國度。

    六人評議會的成員中，只有蒙面法師的代表和大貴族的代表以及神殿區的代表保留了席位，其餘的代表要麼被逮捕，要麼逃亡，作鳥獸散。

    安姆政權被諸神騎士們顛覆之後，這座城市就開始了嚴格的思想管控，布雷德羅在這座城裏留下的一切痕跡都要抹去！

    他的藝術品被收繳焚毀，他的公司被取締，員工被逮捕，他的舞台劇魔影被當成《希瑞經》般的違禁品，一旦查出有人偷偷放映和觀看將嚴懲不貸。

    費倫大陸上，布雷德羅的名字已經等同於惡魔領主，他富有煽動性的魔影碟被諸神們指認為罪惡之源，他的懸賞頭像掛在各國市政廳和皇宮的佈告欄上，每天都會有宣傳員大聲地向民眾宣傳他的罪狀，無論那些罪狀是真實的還是捏造的。

    布雷德羅囚禁虐打玩弄劇團的女演員夢露！

    布雷德羅陷害正義的豎琴手同盟！

    布雷德羅殺人如麻！

    布雷德羅偽造神物詐騙錢財！

    布雷德羅和影賊沆瀣一氣！

    布雷德羅是個同性戀！

    布雷德羅是爆炸案元兇！

    布雷德羅曾為了玷污一個小女孩綁架了她全家，威逼她的時候竟動用火刑！

    ……

    仿佛一夜之間，聲名卓著的偉大藝術家成了臭名昭彰的大惡魔。

    其他國度的民眾或許信了官方的宣傳，但阿斯卡特拉城的市民們不信，他們中不少人都曾與布雷德羅見過面，握過手，談過話，甚至行過吻面禮。

    他們知道布雷德羅編排的魔影碟片並不是謊言和污衊，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邊的真人真事！

    他們聽過布雷德羅附在魔影碟片後面的演講，如果讚美凡人是錯的，強調凡人應該獲得尊重和自由是錯的，難道意味着在神明看來凡人就是一群卑賤的畜生嗎，凡人天生該被馴養，跪在神前祈求施捨是他們可悲的人生中唯一該幹的事？

    秘密結社用袖珍光影魔盒看完了碟片，這部碟片的劇目是《傑瑞叔叔的小屋》，講述了一位信奉洛山達的農奴悲慘的一生，他虔誠的信仰和勤勞的品性沒有為他的生活帶來任何改變，最後還是慘死於領主的壓迫之下，洛山達的信仰只能讓他在死前自我慰藉，奉上最後一丁點信仰之力後，可憐的老傑瑞撒手人寰。

    影碟最後，是一段字幕

    「這個故事就是費倫農民的縮影，取材自真實事件。在焰拳大公爵治下的博德之門領地，村莊中出現了掘地蟲災害，傭兵和冒險者人數極多的博德之門城主府竟不聞不問，任由掘地蟲毀壞莊稼農地，噴吐毒液殺死農夫。

    大公爵的稅收員們關心的只有地租繳沒繳納，即便後來查內姆消滅了掘地蟲巢穴，破產的農夫因為這一年收成很差而家破人亡，妻女被販賣抵了地租，他本人也吊死在了自己的小屋裏。」

    傑克看完了劇，認真地說道：「與教會的宣傳抹黑相反，布雷德羅的戲劇並不是謊言，而是真相！真相往往最傷人，也最令說謊者們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