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一家的生活實在奢靡,不論是從太師府的佔地面積、室外園林、室內裝修的規模檔次來看,還是從一府僕人的龐大隊伍來看,都能得出這個結論。
且拿後世的現代人與之相比,後世家庭吃飯的飯廳能有多大?就算是再有錢的人家,也不可能在家裏搞出一座食堂一樣的餐廳吧?但是蔡京卻擁有一座比食堂還要誇張的美食苑!
美食苑是一座花苑,若是估算面積,則只能用畝來做單位。浩大的花苑中,花木掩映之間,遍佈數十座涼亭,涼亭里設有石桌石椅,可供主客夏日進餐。
概因眼下已是初冬時節,所以今天的午宴並未設在這些涼亭裏面,而是開在花苑四周的房舍之中。那些房舍貼着花苑的矮圍牆整整環繞一圈,怕沒有上百間的樣子。
進入美食苑後,兩名侍女轉回,由一名美食苑內的管事繼續引領白勝「一家人」。聽這管事介紹,說這些房舍之中有一部分用於廚房,有一部分用於僕人進餐,剩下的就是主人和客人吃飯的飯廳。
經過廚房的時候,白勝循着管事的指引看過去,只見這屬於廚房的數十間房門上都貼着銘牌,上書「川菜」、「閩菜」、「浙菜」、「粵菜」、「魯菜」、「湯房」、「粥房」、「包點」、「蔥絲房」、「肉餡房」、「調味房」等等。
「這蔥絲房是做什麼的?難道蔥絲也是一道菜?」蕭鳳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那管事道:「這蔥絲房是專門切蔥絲的,共計四人負責每日三餐蔥絲的供應,根據各個大廚給出的要求切好,另有專門負責遞菜的僕人送至每個大廚的房中。」
蕭鳳更加奇怪了,「這蔥不是隨便切一切就行了麼?怎麼還有要求?」
管事笑道:「各種菜式所用的蔥樣是不同的,比如燉菜需要用蔥段,炒菜需要用蔥花,拌菜就要用蔥絲,而蒸包和水餃則要用蔥末。」
「那也用不着四個人吧?這一天得切多少根蔥啊?」
「四個人也還不夠哩,好比今日,比尋常多出來數百位客人,這四個人就忙得四腳朝天也忙不過來,還要從廚房以外的人手中抽調。」
一路走過來,嗅到的各種香味令人口舌生津,白勝不禁真的有些饞了,雖然他在來此之前已經吃掉了一隻雞。
他原本是不打算在蔡府吃飯的,他恨不得立即回去給郭盛和潘閻二女服用解藥。但是因為完顏兀露的緣故,他不得不先來吃飯再作打算,他擔心完顏兀露始終跟着他,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當着完顏兀露的面救治自己的兄弟和家人。
所以他來到美食苑的真正目的是趁着人多悄然溜走,從而擺脫完顏兀露的跟隨。
趁着蕭鳳和管事聊天,他悄悄回頭看了看,只見完顏兀露還在想着心事慢慢走在後面,離他和李蕭兩女更遠了,心中忽然有種疼痛的感覺。
「你們看!這不是跟白露在一起的那個白公子麼?咱們看看太師安排他去哪裏用餐。」
旁邊的房間裏傳出人聲,透過敞開的房門看進去,是那些來送禮的客人們在議論。
「肯定不會是跟咱們一樣嘍,聽說人家可是送了無價之寶。我猜太師會安排他們去天然居。」
「你們看,那個蕭鳳也跟他走在一起呢,這美女真有辦法。」
「咦?那不是趙明誠家的李清照麼?怎麼她也跟白公子在一起?」
「趙明誠呢?這要是讓趙明誠看見可就有趣了,有趣的緊。」
「趙明誠不在咱們這一間,人家送的也是重禮,最起碼也會在天然居的一層吧?」
天然居,是美食苑裡唯一的樓房,高四層,在頂層吃飯時,苑中美景可以盡收眼底。
管事已經說過,今天蔡太師安排白勝他們在天然居吃飯。
繼續走過十幾間飯廳,收穫了朝中百官的各種羨慕嫉妒恨,白勝站在了天然居的樓門前,只見門楣上房掛有一塊匾額,寫着「天然居」三個燙金大字,門兩側貼着一副對聯:上聯是「客上天然居」,下聯是「居然天上客」。
未等進門,已經聽見底層有人在說話,正是趙明誠的聲音:「你們為啥不信呢?那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富家公子,他就是窮山惡水生出的一介刁民,叫做白勝,就在昨天夜裏,他連住宿客棧的錢都沒有!還要去我家借宿!」
「明誠兄休怪兄弟直言,兄弟真的無法相信,你說他一介山野村夫,可是人家能跟咱們一起坐到天字號而且排位在前,這難道是假的?被太師留住召見難道也是假的?」
「就是,明誠兄你就別說了,大家都看見的事情,你就是說出一朵花來我們也是不信。」
只聽趙明誠冷哼道:「誰知道他是不是昨夜偷了誰家的藏寶呢?不信你們等着瞧,我估計最遲今天下午,就會有人去開封府報告失竊。」
白勝聽了這話心頭一凜,這趙明誠說的還真沒錯,只怪自己意氣用事拒絕完顏兀露的金子,已經留下了後患。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用完顏兀露的金子進入蔡府,則肯定無法獲得蔡京的召見。
這事兒會不會給完顏兀露帶來麻煩呢?畢竟簽到簿上籤下的送禮人名字是白露而不是白勝。
想到此處,回頭再看完顏兀露時,卻已經看不到她的身影,這女人去哪了?
管事當然不會去管完顏兀露去了哪裏,推開樓門就請白勝三人入內,這三個人一進來,一樓餐廳的一桌客人頓時鴉雀無聲。
而趙明誠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說話都結巴了:「清照,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李清照冷冷回道:「太師安排我和我表弟夫婦一起吃頓飯,有什麼不妥麼?」
「呃……妥……妥,妥。」
「貴客請隨我上二樓。」管事不管其他,只負責將客人領到指定位置就算盡責。
白勝一行三人目不斜視去了二樓,趙明誠這一桌人才恢復了議論,「明誠兄,原來這白勝是你的表舅啊?」
趙明誠滿臉苦澀,現在如果不承認李清照和白勝是表姐弟關係,那豈不是往自己腦門子上刷綠漆麼?只好訕笑答道:「是啊,唉,家門不幸,攤上這一家窮親戚。」
「……」
坐在二樓的單間裏,白勝推開窗子,想要尋找一下完顏兀露的身影,卻沒能找到,樓下趙明誠等人的話語倒是聲聲入耳,同時聽見的還有三樓上樑師成、童貫、高俅等人的談論聲。
看來畢竟還是三樓上的這些人牛逼,這不是花錢買來的待遇,而是權力賦予的地位。
忽然間,他聽到四層上面有人說話,語聲壓得很低,若不是窗子敞着都幾乎聽不見,不禁奇怪,蔡京本人躺在寢室沒來,還有誰能凌駕於童貫這夥人之上?凝神聽去,不禁大吃一驚。
說話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蔡府的總管翟謙,一個是蔡京的長子蔡攸。
只聽蔡攸說道:「殺是該殺的,但是怎麼殺,派誰殺,在什麼地段去殺,這些都要考慮好。」
又聽翟謙道:「讓咱們的人扮成山賊盜匪如何?就在半路上截殺。」
蔡攸道:「不行,去請安道全的人一無財二無色,你就是扮成盜賊去殺也說不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有人不想讓我父親康復。」
「那怎麼辦?咱們好不容易才擺平了太醫局,沒想到又蹦出來一個白勝。要不然,咱們直接派人去殺安道全算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嗯,可以讓咱們的人扮成魔教的教徒!方臘不是要打建康府麼?正好,安道全死在魔教手上合情合理!你去辦吧,千萬不能出什麼紕漏!」
「相公妙計!這一次我翟謙可是把命都押上了,只希望你儘快將朝堂權柄收歸手中,不然一旦安道全的死訊傳回來,老爺必然殺我。」
「你放心,我必保你,你去吧。等一下,那個白勝真的只是李清照的表弟麼?這樣,等殺了安道全之後就把這個白勝也殺了吧,誰讓他吃飽了撐的壞我大事!」
「哦,這事兒我已經埋下口實了,一旦安道全來不了或者是來了治不好老爺的病,我第一個就拿他白勝開刀。」
白勝聽到這裏,幾乎肺都要氣炸了,馬勒戈壁的,你蔡攸要奪你老子的權,直接殺你爹不行麼?你沖別人下什麼手?
轉念一想,似乎蔡京還真不好殺,至少他身邊那個黑衣老婦太過強大,而且貌似這蔡府的安保措施十分到位,估計投毒下藥什麼的也辦不到。
可是這樣也不能沖老子我下手啊!白勝的腦海里有一萬隻羊駝馳過,也不管蔡攸他媽有多老了。
怎麼辦?想都不用想,必救安道全啊!不僅要救安道全,還要把安道全安全地帶回汴京,讓他給蔡京看病,不然自己就是死路一條了。
一旦讓蔡攸執掌了朝堂大權,我還有活路麼?換做別人還能被逼上梁山,可是我呢?不論是現在的還是未來的,梁山那幫人都特麼是仇人啊!上梁山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耳中聽到木樓梯一陣響動,眼看着翟謙的身影出了天然居,便裝作若無其事地關了窗子,轉回身來向李清照和蕭鳳說道:「那啥,等會兒上來菜飯你們先吃,我去一趟衛生間。」
李清照和蕭鳳面面相覷,直到白勝的身影出了門,這才互相問道:「衛生間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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