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興禪師的心目中,白勝始終是他最大的威脅,沒有之一。
最大的威脅,自當首先剷除,他眼見白勝戰勝盧俊義的那一拳玄奧莫測,只當那是紅拳的變種,而當白勝托大,揚言不再使用紅拳來對陣周侗之時,他立即捕捉到了這個擠兌白勝的機會,想要迫使白勝同時放棄少林武功以及與少林武功相關的功夫。
在這個時代的武林之中,當然不存在後來那種少林武當分庭抗禮的格局,這時候武當派的鼻祖張三丰還沒有出生,武林之中便是少林獨大,而且「天下功夫出少林」這句話正是這幾十年來流傳起來的。
天下功夫出少林這句話也並非妄言,而是有着諸多依據的。
不說以六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金台為代表的眾多武林高手都是少林俗家弟子,這些俗家弟子創立了許多門派都可以稱作是少林旁支,只說十幾年前,以名震天下的丐幫前任幫主蕭峰為代表的少林俗家弟子在江湖之中大放異彩,更為日漸萎靡的少林寺加上了一道榮耀的光環。
少林弟子遍天下,天下功夫出少林。至少在這個時代里,沒有人會對這句話提出質疑。
甚至可以稍微誇張的說,若是要求某個武者摒棄少林以及少林旁支門派的武功,他就幾乎沒有什麼武功可以用。
當然,這句話只能放在十幾年前去說,而在最近的十幾年中,御拳館崛起在汴京,雖然館中弟子多是貴胄後人、高官子弟,但是隨着這些弟子參加武舉步入軍旅之中,繼而建功立業分赴各地,御拳館便在江湖中開枝散葉,佔據了武林的一席之地,算是少林武功體系之外的一個主流。
回到眼下,白勝主動表示要放棄紅拳與周侗對戰,靈興趁機擠兌,意圖令白勝不再使用少林有關的一切武功,白勝若是果真敢於放棄,那就真的沒什麼武功可以用了。
至少在場的眾人是這樣認為的,即使是看過語嫣選摘熟知天下武功的蕭鳳也輕輕蹙起了柳眉,心想:雖然這兩大武功體系之外還有不少冷僻武功,可是白勝他不會啊!
於是人們一起看向白勝,想知道白勝如何對待靈興的刁難。
卻見白勝不屑地笑道:「你還真以為達摩留下的七十二絕技是你們少林寺的?也罷,我懶得跟你做這些口舌之爭,我不用與你少林相關的武功便是。」
此言一出,引起全場一陣騷動,人人都在想:白勝是不是瘋了?除了這兩大武功源流,你還能找出什麼武功來用?總不能用太祖長拳吧?
人人皆知當年蕭峰使用太祖長拳打遍聚賢莊數百武林高手的經典之戰,但那是蕭峰而不是白勝,對手也只是鳳毛麟角的幾名高手加上一群二三流武者,而不是周侗!
靈興雙手合什,道:「白居士果然氣魄蓋世,希望你說到做到,貧僧還有一事……」
白勝不耐煩地打斷了靈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直接說重點!」
靈興挨了罵也不着急,笑道:「白居士既然是如此磊落之人,不知白居士之前與我武林同盟訂下的五場比武還算不算數?」
白勝皺眉道:「你這是什麼問題?這五場比武還有什麼意義麼?這約定算數和不算數又有什麼區別?」
之前訂立五場比武之約的時候,白勝還沒有出現。而雙方訂立這個約定的根本原因是雙方在白勝是否是「壞人」這個問題上的爭論不休——既然誰都說服不了誰,就只有用武力解決,約定五局三勝,輸了的一方便只能願賭服輸,接受勝利一方的制裁。
說白了,當時武林同盟這一方是在有着必勝把握的前提下才提出這個辦法來的,目的是快刀斬亂麻,不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休止的爭論上面,儘快統一口徑,消滅反對聲音,再用爭取到的時間來從容準備,挖好坑等着白勝跳進來。
白勝當然知道對方的目的所在,但是他覺得現在已是事過境遷,他本人已經現身場內,你武林同盟想要如何儘管放馬過來,我在這接着就是了,在這種情況下,還提那約定的五場比武幹什麼?完全沒意義。
「當然有區別。」靈興搖頭道,「既然我們雙方立有約定,那麼不論是誰,就都得按照約定來執行。也就是說白居士你即將和周館主展開的一場較量仍然屬於約定範圍之內的比武……」
說到此處他看了方臘一眼,似是徵求意見,又轉向場周眾人說道:「五場比武,第一場是白居士一方獲勝,第二場被取消,第三場是武林同盟一方獲勝,第四場被白居士的朋友給攪了,也等於是取消了,現在周館主與白居士這一場便是第五場,一場定輸贏,貧僧這樣說沒什麼問題吧?」
靈興的意思是這樣的,他必須要把周侗和白勝之間的這一場對決納入到五場比武之中,這樣一旦周侗獲勝卻因為師兄弟關係而對白勝手下留情,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補刀」。
落敗的一方任由獲勝一方處置嘛,這是約定內容!你周侗清理門戶也好,大義滅親也罷,你殺了白勝自然最好,但若是你不殺白勝,那麼不好意思,我們還是要殺白勝。
見場周眾人紛紛點頭,便轉向方臘問道:「方教主一直是這五場比武的仲裁,不知道方教主對此事怎麼看?」
方臘道:「你說的沒錯,是應該這樣,這樣才公平。」
方臘是能夠揣摩出靈興的用意的,恰好他也想殺白勝,只有白勝死了,女兒身上的秘籍才會真正落到自己的手裏,你不是想把東西給白勝麼,那好,白勝死了,你總該給我這個當爹的了吧?
現在的情況是,女兒一心想要把秘籍給她丈夫,自己這個當爹的要想拿回東西就還需要煞費一番苦心,而且還很有可能落得個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畢竟白勝是一個極難對付的傢伙。
坐在門口的方金芝聽了父親的意見,只感到心裏一陣陣發涼,雖然她也想不明白靈興堅持把這場比武納入到之前的五場比武之中有什麼區別,但是總覺得父親的立場很是模糊,你不是來幫你女婿的麼?怎麼就當了仲裁了?
當了仲裁你偏向女婿也可以啊,可是你卻擺出這副鐵面無私的模樣,你到底想幹啥?
方金芝對父親的看法跟白勝還不一樣,在方金芝這個角度來看,父親之前要對付白勝那是因為白勝當眾聲稱「休了」自己,所以她對父親之前的所作所為都能諒解。
但是現在就不行了,現在我已經跟白勝和好了啊,你這個當老丈人的看不見麼?
不說方金芝在那裏疑惑不解,只說白勝。白勝想不透靈興和方臘的小人之心,便問道:「就算這一場是約定里的比武又如何?」
靈興當然不會把真正意圖說出來,只笑眯眯地回道:「只要你遵守約定就好。」說罷看向周侗,「周館主,貧僧提醒你一句,這位白居士武功繁雜,機智多變,周館主切不可掉以輕心。」
周侗點頭道:「多謝靈興禪師提醒。」心裏卻想:用得着你假惺惺地提醒?老夫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人什麼事沒見過?
轉回頭來看向白勝,「就算是從老夫恩師那裏論起,你也比老夫小,你先出手吧。」
他這話說的不錯,即便是按照師兄弟來論,白勝也只能是他的師弟,而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師弟,差了將近一甲子呢。
白勝知道在這種場合下想讓周侗先出手是不可能的,不論是誰,處在周侗這樣的位置上面對自己,都是寧可不打這一場也不會先出手。
所以他也不作無謂之爭,說道:「既如此,我就不客氣了,看招!」
說罷一根食指遙遙點出,點向周侗的肩膀。
眾人盡皆不解其意,這是什麼打法?這根手指距離周侗還有六尺的距離,莫非氣劍?可是氣劍不該發出破空的呼嘯麼?白勝這一指無聲無息,顯然不是氣劍。
莫非是用凌空指力點穴?那些位於白勝身後的人們順着白勝的手指看去,卻發現白勝這根手指瞄着的方位並不是周侗肩膊上的任何穴道,若是周侗不加防禦,任你點中,你點中他胳膊上的肌肉又有什麼效果?人們大惑不解。
身處局中,周侗的臉上浮起一片怒意,心說你這小子忒也狂妄,居然打在我穴道之外,就憑你的指力,也想洞穿我的肩膊,你是不知道老夫的綽號叫什麼是咋的?
他的綽號叫做「鐵臂膀」,這鐵臂膀可不是虛的,是真真正正的鐵臂膀,這是他第一個師傅金台傳給他的正宗少林金鐘罩。
同樣是少林金鐘罩,生鐵佛的金鐘罩與周侗的金鐘罩又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這不僅僅是火候上的差別,不為外人所知的是,周侗天賦異稟,他的金鐘罩是從內練到外的。
說起周侗的金鐘罩,就不能不說一下他的師父金台。人們只知道「王不過霸,將不過李,拳不過金。」卻不知道金台不僅是他那個時期的武林第一高手,更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師父。
人們都知道的一件事是,師父武功高,教出來的徒弟未必武功也高,這其中當然有徒弟自身資質的原因,但是師父的教學水平絕對是一項重要因素。
金台是一個善於教導徒弟的人,他懂得因材施教,更懂得根據徒弟的自身特點為徒弟量身定製武功,他傳給周侗的金鐘罩便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正常的少林金鐘罩是純粹的外功,即外家功法,其修煉方法與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外功大同小異。但是周侗這金鐘罩卻是獨具一格,他是從內練到外的。
金台在教導周侗的過程中,發現周侗的肩膀經脈與常人不同,遠較常人粗壯,便為這個弟子設計了一套從內而外的修煉功法出來,將少林金鐘罩變成了內外結合的武功。
簡單地說,別人的金鐘罩是肌膚表面堅硬如鐵、刀槍不入,但是皮膚裏面卻仍然是正常的血肉組織,是柔軟韌性的。但是周侗的不一樣。
周侗的金鐘罩,尤其是他肩膀部位的金鐘罩,一旦運集內力灌注此處,則非但肌膚表面堅硬如鐵,其肌理組織也同樣堅硬如鐵,就如同整個澆鑄出來的一個鐵疙瘩,即使你手持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刺穿了他的肌膚表面,但是仍然刺不穿他的肌理深處。
這就好像方金芝的巨闕劍能夠削斷欒廷玉的不朽金棍、卻削不斷神山上人從黃河幫主袁鎮濤那裏借來的板斧是一個道理。
不朽金棍是不畏寶刀寶劍的,但是終究被削斷,是因為它還是不夠粗壯,而那喪門斧雖然只是尋常鑄鐵,卻因為體積龐大而得以保全。
所以周侗根本不怕白勝這一指的戳擊,別說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凌空一指,就是那種挾帶凌厲氣勁的手指、以指尖刺中他的肩膊也沒什麼問題。
他只是對白勝這種的輕蔑感到憤怒,因此決定不移不動,便用肩頭硬接白勝這一記虛指,心想:最好你近身來戰,直接用手指來戳我肩頭,不把你的手指挫折了,我周侗今後就不叫鐵臂膀!
與此同時,忽聽靈興冷哼一聲,說道:「一陽指,虧你想得出來。」
靈興是與白勝有過一場氣劍大戰的,就是延州城那一次,當時他想要溜走,被白勝追及,兩人在教軍場門口處,隔着幾丈遠以氣劍互相攻擊,當時他用的就是少林一指禪神功外放出來的一指氣劍,而白勝當時的氣劍比他的更狠,他便認為白勝用的是大理段氏的一陽指以及六脈神劍。
當時的情況,在生死俄頃之間,他當然顧不上嘲諷白勝使用大理段氏的武功來對付他的少林神功,但是今天眼見白勝又使了出來,便忍不住出言譏諷,意思是告訴在場的眾人,白勝偷學大理段氏的武功,乃是偷學武功的無恥之徒。
「放屁!這不是一陽指!」段三娘騰地站了起來,為白勝鳴冤,為了令眾人相信,還解釋了一句道:「老娘就是大理鎮南王段正淳的女兒,更懂得一陽指的指法,你這禿驢不懂裝懂,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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