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勝拳館的後院就是狄烈家的老宅,亦是從前的樞密使府邸。
狄烈在書房裏接待了前來拜年的白勝,卻被白勝的打扮逗得忍俊不禁。
古人有倒履相迎一說,意為體現主人迎接客人之時的急切真誠,卻從來沒見過光着腳去別人家裏拜年的,白勝此舉可謂開創了大宋朝拜年史上的先河。
就是站在狄烈身後的鳳南渡、羿嘯以及水凝珠和洛麗妲都忍不住笑。
見過拜年的,沒見過這樣來拜年的,赤着雙腳暫且不說,明明是個秀才卻穿着一身道袍,身後還背了一根碩大的銅棍,你當你是雷震子呢?
白勝還在道歉:「來的倉促,沒能給狄大宗師備一份厚禮,着實慚愧。」
狄烈忍住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咱們兄弟不必講究那些俗套,你能如約前來已是足見誠信,不枉我待在家中等你一回。」
洛麗妲隨口接道:「白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家主為了等你來訪,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沒有出門,沒有去給別人拜年也沒有會見任何前來拜年的客人,只為了等你呢!」
狄烈微微側頭,擺手道:「話不能這麼說,人家白公子愛侶失蹤何等要緊?卻能依然守信前來,我這在家等候的何足掛齒?」
轉而對白勝說道:「我是從館內弟子口中得知此事的,他們看見了你貼出去的尋人啟事,我正要問你,要不要我萬勝拳館出人幫忙?未經你的許可,此事我也不敢貿然幫忙。」
找人家老婆這種事是必須要徵得人家同意的,假設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去找則極可能引起誤會。若是人家來一句「我老婆丟了,你找來想幹什麼?」該如何解釋?只怕是沒法解釋。
白勝聽了這話不禁神色一黯,道:「多謝狄館主費心,我已經找到她了。」
狄烈奇怪道:「既是找到了,你應該歡喜才對,卻為何臉現愁容呢?」
白勝搖了搖頭,嘆息道:「找到了跟沒找到一樣,甚至還不如沒找到呢。」
狄烈益發不解,問道:「此話怎講?白公子有什麼愁事不妨說出來,我狄烈雖然本領低微勢力弱小,卻願意為你分擔一二。」
白勝對狄烈的關懷由衷感激,便不相瞞,自嘲道:「她不要我了,要嫁給別人……」
當下隱去了蕭鳳的身份和懷孕一節,將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的事情說了說,最後總結道;「……其實人家根本就是在利用我,從來都沒有對我動真情。」
蕭鳳和他的事情是他此時心中最大的隱痛,偏偏找不到任何人去傾訴,眼見狄烈待他有若兄長,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也不怕被誰笑話。
狄烈聽完之後沉思片刻,忽而轉頭看向身後的洛麗妲和水凝珠,「麗妲,凝珠,這事你們怎麼看?」
女人的心事是極難揣度的,或許只有女人才能猜得到女人的心思,這就是狄烈詢問兩名美女家將的意圖所在。
洛麗妲剛才替家主說話卻被責怪,此時就慎重了許多不敢隨意發表意見。
水凝珠卻說道:「如果白公子所說你和蕭鳳之間發生過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我覺得她一定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迫不得已才離開白公子。至於她說的那些絕情話語,我猜她口是心非。」
狄烈贊同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以白公子的人品和才華,縱然是茂德帝姬那般高貴的女子都不免鍾情,又怎會有女子捨得拋棄,除非那女子的眼睛瞎了。所以,我覺得你有必要設法單獨見她一面,定會柳暗花明!」
白勝聽到這話頓感慚愧之極,心說我又有什麼人品和才華了?不論哪方面都沒有你說的那麼出色好吧?
當下就想說明懲戒高衙內的事情並不是出於俠義之心,歉然道:「白勝一介山野村夫,何德何能竟蒙狄大宗師如此看重……」
只是還沒等他解釋到關鍵所在,就被狄烈笑着打斷了:「我與你一見如故,其根本還是緣於一個『義』字,白公子所作所為,儘是狄某想做卻做不到的,這樣……」
說到此處,他吩咐水凝珠道:「你去給白公子找一雙新靴子,里外一套新衣服,再帶他去更衣,然後咱們到前廳用餐,邊喝邊談,我等了這一上午,真有些餓了。」
白勝就很無奈,想解釋都來不及解釋,看來今後做事只能儘量往俠義上靠了,不然真的對不起人家狄烈的這番評價。
忽然又想到:龍雀神刀不也是要求它的主人必須是一個好人麼?待會兒不妨跟狄烈請教一下什麼是好人,這狄烈一身正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知道是否已經達到了龍雀神刀的審美標準。
想到此處就下意識地反手摸了摸身後的銅棍,那銅棍之前被方金芝以巨闕劍一陣亂削,表面上傷痕累累,卻摸不出什麼異常來。
跟隨水凝珠往後走的時候還在想着,這龍雀神刀也是有失公正。
遇見蔡京那樣的壞人就險些把蔡京剋死,對自己這個不好不壞的人沒啥表示也就算了,可是遇見狄烈這樣的好人呢?為何不見它給狄烈一絲好處?
……
狄府廳堂之上,狄烈和他的四大家將以及白勝和剛剛趕到的何玄通各據一張几案,午宴即將開始,家中的僕人正在陸續上酒上菜。
也不知狄烈如何聽說白勝只吃素菜,專門安排廚子做了一桌素席給白勝,更令白勝感動不已。
趁着酒宴開始之前,白勝打量了一下狄家廳堂的環境,目光落在了掛在北牆正中的一幅中堂上面,那中堂是一幅草書,似是一篇文賦,語句多為駢四儷六。
他對草書不熟,就直接去看落款,看了半天才看懂那三個字是「范仲淹」,不禁心頭一動,再從後往前看,果然認出最後的四個字是「吾誰與歸」。
心說這不是《岳陽樓記》麼?《岳陽樓記》是後世中學語文課本里的重要內容,他記得上學的時候老師要求同學必須做到能夠背誦的,他也背的下來。
狄烈見他觀看中堂,便笑問:「不知白公子是對黃庭堅的書法有研究呢?還是對范文正公的文章感興趣?」
白勝臉上發燒,連忙收回了目光說道:「在下才疏學淺,哪裏談得上研究,也就是景仰一番罷了,這篇中堂可是岳陽樓記?」
狄烈卻鄭重了神色說道:「不錯,正是岳陽樓記,看來白公子果然對范文正公的文章有所涉獵,就請白公子談談心得可好?」
白勝卻不知道,他對《岳陽樓記》的認知是大謬特繆的。他認為現代中學生人人必須背誦的《岳陽樓記》,在北宋末年卻不是人人必讀的文章!
不僅不是人人必讀,而且除了親身遊覽岳陽樓的騷人墨客之外,宋人真的沒有幾人知道這篇《岳陽樓記》的存在。說得再嚴重些,就是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為啥?因為這《岳陽樓記》沒被皇帝和諧就不錯了。
「什麼叫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啊?這天下輪的着你范仲淹來先憂後樂麼?你范仲淹把自己擺在了天下之前,你把皇帝往哪擺?
還「微斯人,吾誰與歸。」整個大宋朝野都沒有與你范仲淹志同道合的人,合着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不如你,就你優秀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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