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有夜視眼,他不光能夠看清對面耶律答里孛的如花美貌,也能看得清敵人已經集結了鐵甲連環馬,也就是金國人自稱的鐵浮屠。
一個人獨擋鐵浮屠不是逞能,也不是為了在梁山將士面前立威,他現在已經無需立威了,絕大多數的梁山將士都對他心服口服。
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擔心觀音菩薩插手此事。一旦有黑熊精和紅孩兒那樣的人物出來架梁,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但是即便是死,自己也必須迎着金兵上去,就像身後柴進背誦的那樣——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在薊州九山頂,自己都發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樣的豪言壯語了,這時候不拼,難道等着金國滅了遼國和北宋,再去找自己的麻煩麼?即便是自己猥瑣苟且到那個時候,菩薩要幫金國人不還是會幫麼?
索性就在今天決一死戰算了!
所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上陣的。同時他是真的不想連累這些梁山將士。
本來在九山頂九天玄女離去之後,他曾經要解散隊伍的,但是大家死活不肯走,只有宋江想走卻又不敢開口。如今他這樣做就等於是告訴佛門那一系的神仙,我白勝寧可死也要殺掉金國那幾個人,你們若是想要干涉,不妨沖我一個人來,因為梁山將士並沒有參與這場戰鬥!
這也是他號令全軍停在金營半里之外、且遲遲不肯主動攻擊的原因所在。殺死對方的來使,可以解釋為對方主動衝擊己方軍隊的防區,但若是與這數萬金國人交戰,己方主動出擊的話,未免又會落下口實,被某些人加以利用。
即便是現在,他倒曳青龍棍走向金營,也沒有打算徑直衝到金軍的陣列之中,他的計劃是站在兩軍中間的那片原野上與金國的連環馬決一勝負。
雖然月色朦朧,但也不至於在對面陣營之中走過來一個大活人都沒人發現,金兵陣中完顏宗賢和耶律答里孛以及列於前排的鐵浮屠都看得見,只是看不見來人的長相而已。
耶律答里孛見狀就不免心頭冒火,如果說宋軍這一戰還有萬一的機會,那麼就是趁着這個時機施展擒賊擒王。
這個時代里,單挑是兩國交兵陣前常有的形式,只要完顏宗賢肯與宋軍的將領單挑,宋軍那位主帥就有可能當場生擒完顏宗賢,從而迫止金兵即將發起的衝鋒。
但是這個走過來的明顯是一員步將,而不是那個騎着白馬的主帥,所以她不免更加氣憤這個主帥的無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讓你的手下將領來單挑,萬一完顏宗賢勝了第一場之後立即下令全軍突擊怎麼辦?那豈不是連這僅有的一點機會都沒了?
她覺得那個宋軍主帥應該親自上陣,她倒是沒有認為這個武功高強的主帥貪生怕死,她只是認為這個主帥實在太蠢,不懂得把握戰場上出現的每一個勝機。
但是即便如此,也要慫恿完顏宗賢上去來一場單挑,萬一宋軍派出來的這員將領也是高手呢?
剛想說話時,卻聽見完顏宗賢冷笑一聲:「還想跟我單挑?免了吧!不給你這個機會!鐵浮屠,全軍出擊!」
在目前所有的金軍將帥之中,當數完顏宗賢作戰時最講究實際,眼下他金國一方是穩勝之局,並不需要他這個主將或者手下的某個猛將出陣單挑來激勵士氣。
士氣高昂當然更好,但是士氣平平亦可穩勝。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去跟敵人單挑呢?萬一過來的是一名高手,在單挑時把自己擒了,豈不是痛失好局?
既然手下有這一萬鐵浮屠,為何不用這種最犀利的手段斬獲勝果呢?不用才是傻子!
原本在燕京城南是不需要佈置鐵浮屠這個兵種的,但是恰好完顏突合速是鐵浮屠的統領。他在這邊和完顏宗賢搭夥,當然要帶上一部分自己的兵,說話時才有分量。所以金軍總共有兩萬鐵浮屠,他給帶過來了一半,另一半留在城東,交給了徒單定哥見機使用。
完顏宗賢從來都不會給敵人半點機會,如同他親自守在耶律答里孛身邊一樣,耶律答里孛也是沒有半點機會暴起發難。
耶律答里孛聽到這聲命令心裏就涼了,完了,這個色鬼實在是太謹慎了,連一個挑撥的機會都不給我!
軍令如山,鐵浮屠立時緩緩向前,在向前的過程中逐漸加速,鐵浮屠一動,就只能衝擊到底,說半路上勒馬觀望一下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不是一個人一匹馬的一起衝鋒,而是用鐵鏈連着的幾十匹馬並排衝鋒,哪怕其中有一匹馬突然馬失前蹄,它也只能被其餘的幾十匹馬拖動前行。
這種情況下,即便完顏宗賢本人想要收回成命也來不及了。從金營南面到迂迴過去的輕騎兵布成的包圍圈之間,這n不長不短的五里路上,天下間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阻止這一萬鐵浮屠的前沖碾壓。
沒機會了。即便這員走過來的將領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必將被這如山如海一般的鐵浮屠湮沒其中,踏成肉泥!
這一刻,耶律答里孛覺得心裏很苦,直到此時自己也不知道蕭龍到底在沒在宋軍營中,如果在的話,他就死定了。
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終究救不回丈夫的一條命,而自己也要在此戰過後死去,要不要現在就自殺呢?
若不是還打算殺死完顏宗賢這個契丹人心目中的惡魔,她現在真的想自盡了。
抬眼看去,黑壓壓的重甲騎兵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源源不絕地湧向南方原野,蹄聲的節奏漸漸加快,走得越遠反而越響,到得後來,已經像是連珠雷那樣的轟鳴。
重裝騎兵的載荷是相當沉重的,這一萬名重裝騎兵分為二百五十排,每四十騎一排相連,這二百五十排騎兵就好像二百五十道黑色的巨浪一樣壓向南方。
沉重的馬蹄敲擊着大地,就像無數鼓槌在擂着大地這一面巨鼓,而大地的顫抖傳遍四面八方,震撼、催垮了無數人的心靈和意志。
耶律答里孛絕望,卻不知她還不是最絕望的人,最絕望的是她的丈夫蕭龍,以及梁山那幾十名首領和首領們率領的士卒們。
畢竟耶律答里孛是在鐵浮屠的身後受到的震撼,而處在梁山將士的位置上,從鐵浮屠的正面看上去,這恐怖的滾滾洪流給他們帶來的威壓何止大了十倍百倍?
最令人絕望的是,白勝這一次竟然沒能創造出什麼奇蹟,居然連象徵性的抵抗都沒有一下,就被鐵浮屠給湮沒了!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壓壓的重裝騎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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