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哪有幾件大事是順遂的,既然都不簡單,還不如拼個運氣同所謂的命數搏上一搏。」
「越桃姐姐。」草草見到門外站的人,歡喜得沖了過去。
越桃看見草草亦是一笑,掩蓋了臉上大半的倦意。
「被崑崙墟關了一千年,是死是活你也不寫個信來。」越桃抱怨着。
「尊上一年中也會來上幾次琴課,戎葵上神總是叫烏鴉神君來看看我,我身份特殊,不敢隨便叫人帶信給你們。我以為你們都曉得我那個……沒死,還活着。」
越桃聽她解釋着,眼睛卻一直沒離過她那隨意編起的白髮之上,隨後看向戎葵,語調平平:「這個頭髮就沒法治了?」
「在懸鏡洞天之中變白頭髮的就她一個,我去哪裏給她尋法子去?」
越桃伸手摸了摸發尾,有些疼惜:「少昊怎麼說?」
「君上……應該是想過法子了吧,畢竟也算是菩提救了他。」戎葵回道。
草草卻是極不同意:「他才不感念我呢,我就開了他一句玩笑,他竟然叫我下節課第一個彈琴,還不允許我兩個師姐提醒我。」
越桃看了戎葵一眼,柔聲問向草草:「你覺得尊上如何?」
草草想了想:「他脾氣挺好的,我經常在他課上睡覺,他從沒有訓過我。但是……」
「但是什麼?」越桃追問。
「但是我好像怎麼都記不得他的長相,即便是我仔仔細細看了,等他一走我又忘了。」
越桃將她的頭髮放下,走到子桑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說:「不記得也好。」
於子桑之前也聽戎葵上神說起懸鏡洞天之事,當時聽說草草黑髮全部轉白也是吃了一驚。他揚手給越桃倒了杯茶水,看着越桃有些難受的眼神,安慰道:「既然菩提仙子休假,就在我們這兒多住些時候好了。」
越桃點頭:「戎葵,你來的正好,這裏有你在我也放心些,明日我便啟程,去東荒尋一尋蟒湘藤。」
戎葵奇道:「這是什麼藥材,一定要去東荒尋,黑市沒有麼?」
「蟒湘藤需新鮮入藥,黑市賣此藥的老樹精,已經好些時候沒有來了。我今日打聽到他來自東荒,打算去那裏碰碰運氣。」
「東荒如此之大,你只曉得那是一個老樹精,要尋多久?」
於子桑將茶水吹涼遞給越桃,淺笑道:「我最近感覺好多了,也許這位藥有沒有都無所謂。」
草草聽了他們說了半天聽不懂的話,趕緊插上一句嘴:「子桑公子是怎麼了?先前看到還是好好的。」
越桃不知神思飄向了何處,端着水卻沒有喝,只是看着門外發呆。
「她近來可能累壞了,經常想入了迷。」子桑朝着草草解釋。
越桃將茶水放在桌子上,看着菩提冷道:「我沒有想入迷。當年子桑中了毒,卻始終不跟我說,後來他就像現在這樣坐在我對面死掉了。他死掉的第二天,我哥哥帶回來整整兩盒一百三十一粒解藥,我將那些解藥全數燒毀,只是因為我覺得它們每一粒都在嘲笑我的無能。現在一晃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不願跟我說,我現在每每坐在他對面,後背都是冷汗。我不是一個有勇氣陪着他一起死的人,我這幾萬年在做的,除了讓他活過來,就是讓他不要死。」
越桃這話說得很慢,於子桑看着她平靜得說完這一切,又在她的茶杯中添了些茶水,然後將茶水又遞給了她。
「我去吩咐廚房準備午膳。」於子桑站起身,眸中深邃無波,只是面色極其蒼白。他將毛毯披在椅背,獨自一人走出了房間。
「或許子桑公子只是不想你太辛苦。」草草安慰道。
越桃拿起水杯來喝,目送子桑走進長廊,摸了摸手上的白玉鐲子:「子桑他看生死總是淡的,所以也想我看淡。我有時候想,如果當年毒死的那個人是我呢?他大概也會難過,也會好好過一生。」
戎葵煞有深意得看了她一眼:「你本就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可我性子就是這樣,即便強扭的瓜不甜,我卻一定要把強扭下來,吃不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你當年沒有用巫族禁術強行留下他的魂魄,讓他在三界流離這麼多年,他的三魂七魄也不會如此排斥,受這反噬之苦。」
越桃冷笑:「難道我應該放他投胎轉世?戎葵上神說的倒輕鬆,他轉世後便不是於子桑了。」
戎葵無語,只得繼續吃他的糕點。草草看着他倆想了會兒,突然叫道:「,越桃姐姐,今天我們遇到了無間魔域的精精將軍,我聽掌柜說起,她手上的玉髓青蓮好像是個可以救命的寶貝。」
「我也聽說過這個青蓮,只是不曉得對子桑這種情況是否有益。」
「管他呢,先拿過來試試不就曉得了?」
越桃笑笑:「這青蓮時時隨着魔族的將領,不知帶了多少戾氣。子桑吃了戎葵的仙丹,也算是個仙身,這種魔界的寶物還是不用的好。」
戎葵正怕菩提把今天被人當眾求雙修的事兒再說出來,聽得越桃說用不上青蓮,暗暗舒了一口氣。
「哎?掌柜的怎麼會好好跟你說起玉髓青蓮來?」越桃好奇道。
草草看着戎葵竊笑一聲,又一次聲情並茂添油加醋得將今天的事兒給說了一遍。越桃扶着桌子笑了好一會兒,才朝着一臉不爽的戎葵調侃:「真可惜啊,我們家用不着那青蓮,不然還可以給你個理由肆意放縱一下,和魔界女強人共度春宵。」
戎葵本就是個風流神仙,又因長了副好皮囊,沒少跟天上的大膽女仙們廝混過。現下被越桃這麼一說,卻無端有些面紅,只好打趣自己:「唉……長得好也算是我的罪過咯?不過話說回來……」戎葵仔細看了看兩人的臉:「你兩倒是越來越像了,難道是我涅槃術出了問題?」
越桃細細看了眼草草的臉,除了一頭白髮,眉目間更加清純天真,已經完全不像當年的自己了。反觀自己,無論是妝容還是舉止,依舊是當年囂張的公主。
「大約這就是所說的相由心生吧,即便是換了一副皮囊,最終還是會變成自己的樣子。」越桃說。
「唧唧」,六隻小雀怯生生停在窗欞之上。越桃打了個響指,一隻橙色的鳥歡快得飛落在她的指尖。
越桃輕輕撫着它的羽毛,突然笑道:「蟒湘藤有線索了,那老樹精得罪了魔族的皓月公主,現在正被關在魔族地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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