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哪會不知道尉遲恭討酒不過是個藉口,可李世民不想深究,畢竟這二位可都是他的肱骨。
都說不痴不聾,不做家翁,做皇帝其實也一樣。如果事事較真,這天下就沒有一個好人,更沒有一個好官了。
轉過頭,李世民問道:「玄齡、輔機以為如何?」
房玄齡道:「全憑皇上心意。」
長孫無忌道:「陛下乾綱獨斷就是。」
李世民暗中嘆了口氣,心想都幾個月了,怎麼還是繞不過李沐這個混帳呢,可心底下,李世民想起李沐來,竟也感覺不到什麼恨意,甚至還有一絲掛念。
想到此處,李世民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就讓他們去見見吧。
「朕准了。」
「謝皇上。」
李靖、尉遲恭躬身而退。
李世民望着二人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動,開口道:「二位愛卿且慢。」
李靖、尉遲恭聞言站住了腳,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沒有解釋,而是對房玄齡、長孫無忌道:「朕一時心血來潮,也想與藥師同往,二位愛卿可願意隨朕一起去看看?」
房玄齡、長孫無忌:「臣等遵旨。」
……。
李靖、尉遲恭的到來讓李沐很意外,可內心是高興的。
意外在於這二人的身份可不是他一個區區縣子可以勞動的。
高興是看到他們,證明吐谷渾和党項亂局已經平定,否則他們不會出現在這裏。
「小子見過李帥,見過尉遲總管。」
李靖一副不買帳的臉,只是輕哼了一聲,尉遲恭卻是大聲喝問道:「你小子說好待某回京要讓某飽飲一番,怎麼自己卻進了牢了?」
李沐尷尬地笑了笑,道:「人生意外太多,這不,一不小心就遇上了。」
尉遲恭橫了一眼,喝斥道:「說人話。」
李沐樂了,道:「尉遲總管,你學我說話可得交學費啊。」
「學費?某還得問你要酒呢,說吧,怎麼兌現?」
李沐苦笑道:「那得看皇上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尉遲恭一下就安靜了。
李沐笑着問道:「不知我走後,無名谷可有遇到敵情?」
尉遲恭立馬有了精神,他道:「你小子的話還真靈驗,三天之後,真有吐蕃哨騎前來,不過某不敢擅啟戰端,只是下令弓弩手射箭逼退敵騎,之後吐蕃哨騎就再沒有出現過。」
李沐點點頭道:「吐蕃人還會來的。大唐與吐蕃之間終有一戰,無法避免。」
尉遲恭道:「某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讓牛進達領五千兵駐守無名谷,只是這糧草補給着實麻煩。」
李沐微笑道:「只要直道修成,糧草補給就再不是難事了。」
尉遲恭聞言大笑道:「你小子確有些本事,某不佩服都不行,這次回京,某去試了試直道,嘿……那感覺還真無法說出來。」
李沐心中也很高興,再沒有自己的努力為大唐帶來好處更讓李沐舒心的事了。
李沐轉頭對李靖道:「李帥,吐谷渾現在是真老實了?」
李靖微微頜首道:「伏順性子軟弱,對大唐唯命是從,某已經令李大亮率三千人駐守伏俟城,想來不應有錯。對了,李大亮請我轉告你,李道彥已經到了,他會安排好的。」
李沐有些感動,李大亮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
「李帥,小子有些話要說,得罪之處,還望李帥勿怪。」
「但說無妨。」
「李帥,吐谷渾之事您可能大意了。」
李靖一愣問道:「大意?在何處?」
「吐谷渾處於大唐、党項、吐蕃之間,向來如牆頭草隨意搖擺,誰強便依附誰,以前伏允還能壓服各部,如今伏允已死,伏順雖說已經歸服大唐,但以他的威望和實力不足壓服吐谷渾各部,加上吐蕃日益強大,吐谷渾各部欲投吐蕃之人不少。以小子看來,吐谷渾內亂不日將起,李帥令李都督駐守沒有錯,但人數還是少了些,至少需要駐守一、二萬人,才能保萬無一失。」
李靖聞言思忖了一會道:「言之有理,只是你可知道,駐守一、二萬人需要增加多少糧草供給?送糧隊去一次伏俟城,到目的地一百斤糧食只剩四十斤。」
李沐知道李靖說得是實情,運輸確實是個問題,而這不是自己和李靖所能解決的。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為運輸創造條件,讓直道早日貫通大唐南北。
李沐輕嘆了口氣道:「但願吐谷渾之亂能撐到直道完成再爆發。」
李靖看着李沐,這個十歲的孩子,哪有一點稚童的樣子,真不知道這天下有誰能教得出這樣的孩子。
李靖終究忍不住,開口勸道:「為人臣子,與君分憂乃是本份。你一個十歲孩子,怎麼就不能服個軟認個錯?」
李沐側過臉來,沒有看李靖,答道:「李帥,這不是認個錯的事。如果僅僅是因為認個錯,我早就向皇上請罪了,還用等到現在?」
李靖皺眉道:「那你說有什麼事非得這麼忤逆皇上的心意?」
李沐便從回京路上聽聞李家莊遇襲開始,將經過仔細敘述了一遍,然後對李靖道:「李帥也是帶兵之人,如果您的麾下將士無辜被殺,你是不是也會如我一般,為他們討個公道?」
李靖被問得啞口無言,半晌才悠悠答道:「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黑白對錯,為臣的只要效忠於皇上就足夠了,對錯自然由皇上定論。」
邊上尉遲恭幫腔道:「小子,李帥說得對,你不用管對錯,用心替皇上分憂才是正道。」
李沐愕然,難道這世間除了君權,就再無是非善惡了嗎?
李沐苦笑道:「我知道這世間一塵不染的事是沒有的,我們都在吸進灰塵,可不妨礙我們去做得好一點啊!」
李靖有些動容,尉遲恭卻聽不懂李沐究竟在說些什麼。
李沐自顧自地說道:「律法本就是朝廷制訂的,可如果連制訂法律的人都公然違反法律,那讓世人如何面對?那就真成了一個笑話。」
「你是在說朕公然違反律法嗎?」李世民怒氣沖沖地站在牢房門口喝問道。
他的身後霍然站着房玄齡、長孫無忌、袁公公三人。
李沐心中大罵,丫的這是釣魚執法啊,悶聲不響站在牢門外,就等着挑自己話語的錯處。
想到這,李沐恨恨地瞪了李靖、尉遲恭二人一眼。
尉遲恭傻樂地看着李沐,而李靖又成了一副死人臉,變得毫無表情。
李沐雖然生氣,可李世民的話不敢不回。
「兒臣拜見皇上,皇上息怒,兒臣絕無指責皇上之意。」李沐表演得中規中矩,顯得很有分寸。
「那你是何意?」
「兒臣是說,法律的制訂是為了維護正義,任何人都不能去違背,這樣才能讓律法變得神聖不可侵犯,否則法律就是一個笑話,任何弱肉強食的行為……。」
「那你說說,你擅自率兵進攻王府該當何罪?朕是不是也該按律處置你啊?」李世民冷冷打斷李沐的話語,質問道。
李沐早有腹案,回答道:「回皇上話,兒臣無罪?」
「無罪?」李世民「嗤」地一聲冷笑道,轉頭對眾人道:「諸位愛卿可都聽見了,這混帳說他無罪。」
李沐不慌不忙地說道:「皇上容稟。」
「講。朕倒要聽聽你是不是能說破大天來。」
「皇上可還記得,兒臣自松州回京見到皇上時,對皇上說兒臣不要封賞,只請皇上答應參與李家莊被襲案全程督察。」
李世民「唔」了一聲,「這事朕記得。」
李沐道:「而當日夜裏,李家莊再次遇襲,幸好護衛有所準備,方才未被賊人得手。同時擒獲歹徒活口,據其供認,匪首李忠藏在平康坊漱玉閣,於是兒臣率一百護衛連夜入城,捉拿李忠,活捉之後,兒臣同任城王、雍州府梁長史會審,據李忠供認,越王李泰便是主使之人,兒臣隨即與任城王、雍州府梁長史一同押解李忠進宮面聖,不知道是否有錯?」
「這些朕都知道,說你擅自率兵攻打越王府之事。」李世民有些不耐煩了。
李沐平靜地說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皇上也知道,李忠是在皇城被殺手滅口,兒臣苦於沒有實證,便率兵前往越王府查證,被越王府兵丁攔阻,勸說無效,才有了兒臣下令破門而入的事情。」
李世民被氣樂了,擅自率兵攻打王府,到了這小子嘴裏變成了破門而入。
一個逆案變成了無禮闖入,性質完全變了。
「你既不是三司衙門,也無朕的旨意,豈能入王府辦案?」
「皇上,是您恩準兒臣全程督察此案的。兒臣以為所謂督察,自然是監督察辦之意,莫非兒臣領會錯了?」李沐潺潺而談。
「你……。」李世民氣得冒火,「朕是讓你督察任城王、楊恭仁的辦案經過,哪裏允許你去越王府辦案了?」
李沐一聽,立即下跪請罪道:「皇上這麼說,那就自然是這意思了,兒臣不敢反駁,現在看來是兒臣領會錯了皇上的意思,兒臣甘願受罰。」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敢情,如此逆案在李沐嘴裏一轉,就成了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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