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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能想到,既然父皇和房玄齡已經做出了這等安排,那麼絕不會僅僅只有這十二萬禁軍北上。
那自己此時北上宣撫算什麼?
先禮後兵嗎?
如果李沐抗旨,扣押自己,怎麼應對?
這可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李治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父皇,若李沐真抗旨不遵,那孩兒此去豈不羊入虎口?」
李世民的神色有些黯然,這個可能性自然是有的,他早就瞭然。
房玄齡也早已瞭然。
但這是一場豪賭,賭李沐不敢率先羈押當朝太子,太子以宣撫的名義北上犒賞三軍,李沐若敢羈押太子,等於陷自己於不義。
這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徑,將引起天下有識之士的抨擊。
也使得李沐很難得到天下百姓的擁戴。
為了天下,以太子為籌碼,賭一把,這就是李世民與房玄齡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當然,李世民更傾向於李沐不會如此行事。
「稚奴放心,有尉遲恭、程知節六萬大軍為你保駕,李沐絕不會對你不利。你宣旨之後,迅速離開遼東城返回長安,就算立下大功。」
李治怔了許久,躬身道:「孩兒願為父皇、為江山社稷效死命。」
李世民聽到李治同意,與房玄齡相視一眼,大喜道:「玄齡,朕就說嘛,朕的稚奴肖我,豈會懦弱?經此北上宣撫一事之後,朝堂還有誰敢慫恿朕撤換太子?」
房玄齡躬身道:「太子殿下有勇有謀,為國為社稷之心,天日可鑑。」
李治怔怔地看着李世民和房玄齡一唱一和,心中滿腹的幽怨。
父皇啊,孤真是你親生的嗎?
「父皇若無它事,孩兒告退了。」李治躬身道,低頭的那一刻,李治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好,好。稚奴今日也累了,早些回東宮歇息吧。」李世民滿意地點點頭說道。
其實,憑心而論,李世民和房玄齡並沒有加害李治的意思。
因為,在他們的判斷中,李沐絕不敢行此悖逆之事,畢竟太子是宣撫犒賞去的。
同時,鍛煉李治,近距離地看看遼東大軍和李沐,減少儲君對李沐內心的恐懼,或許才是他們最大的目的。
當然,以李治太子的身份北上宣撫,確實是最合適不過了。
可李世民、房玄齡絕沒有想到,他們的這一決定,徹底斷送了貞觀朝。
當然,這是後話了。
……。
天色已晚,凜洌的北風,颳得人臉針刺般的疼。
崇仁坊的彭城郡公府中。
書房的油燈散發的光,依舊搖曳着。
晉陽公主帶着兩名侍女,站在書房外,看着窗戶內的身影。
她斥退了要向內通報的親衛。
就這麼迎着北風,站着。
身邊的侍女生怕公主着了風,數次勸說都被斥責,再不敢出聲了。
李明達蘭心惠質,冰雪聰明。
她很滿意李世民為她選的夫婿。
可以說,在整個長安城中,想嫁給李沂的少女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之數。
唐人尚武,崇拜英雄。
李沂,就是英雄,而且是少年英雄。
從李明達幾年前聽說了涼州斬殺伏允兩少年之後,李沂的名字就已經深深刻在她的心裏。
可是,大婚半年有餘,李明達始終感覺到夫妻之間有着一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隔閡。
特別是從李沐率軍出征之後,李明達心中的這種感覺日甚。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鼓起勇氣,上前推開了書房的門。
「別來打擾我。」李沂頭都沒抬,埋頭在地圖上比劃着。
李明達不以為意,輕啟檀口道:「夜已深,駙馬該安歇了。」
李沂一怔,從地圖上收回目光,抬起頭來,「原來是公主啊,這麼晚,怎麼還不歇息。」
說着拿起屏風邊的一件披風,為李明達披上。
李明達的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意,她含笑道:「駙馬不歇息,我做妻子的怎能安睡?」
李沂嘿嘿道:「我就是想揣摩一下大哥在遼東的作戰方略,公主還是先行歇息吧。」
可李明達顯然另有用意,她反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夫妻本為一體,我雖說是女流之輩,可還算通曉事故。我心中有一事不明,還請駙馬賜教。」
李沂一愣,悶聲道:「公主問就是了。」
「駙馬是磊落之人,與大伯兄弟情深。可為何為了一個區區侍女,與大伯鬧得不可開交?」
李沂皺眉道:「公主之意,莫非我為父報仇錯了?再則,我從未與大哥鬧過,這不可開交從何而來?」
李明達道:「為父報仇天經地義,我豈敢說駙馬錯了。只是駙馬可曾想過,公爹是你父親不假,但也是大伯的父親,雖說並非親生,可觀大伯心性,絕非忘恩負義之輩,若論復仇之心,大伯未必比駙馬淡薄。先不說是否不可開交,單說駙馬卻以此與大伯疏離,讓我非常不解。」
李沂道:「公主怕是誤會了,我從無疏離大哥的意思。」
「可駙馬自數年前來長安,一直與大伯焦不離孟,為何此次遼東大戰,駙馬卻安坐家中呢?若駙馬確實未與大伯間隙,那難道如坊中傳言,駙馬是貪圖郡公的爵位和駙馬身份的榮耀嗎?不,不。我絕不相信,駙馬是那樣的人。」
李明達慢慢言詞激烈起來,「何況,駙馬若真貪圖爵位和名利,在大伯處一樣能得到這些,大伯手中掌握神機衛十幾萬大軍,還有衛國公、英國公麾下禁軍幫扶,如果再加上駙馬手中神策衛,就算父皇也要看幾分顏色,雖然有些忌諱,可夫妻本是一體,我也就不諱言了。就算大伯擁兵自立,也不是什麼難事,這種猜測,坊間已經流傳日久,我不信,駙馬會沒聽過,心中會沒想過?」
李沂聽聞,眉頭愈發皺得緊了,他「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來人。」
幾個親衛應聲而入。
「公主累了,送公主回房歇息。」
「公主請。」
李明達輕嘆一聲,站起身來,走出屋外。
臨走前,又回過頭來,看了書房中李沂的影子一眼。
她很明白,每次說到這個節點上,李沂就會中止交談下去。
而這個坎,自己必須邁過去。
否則,夫妻將永遠無法同心,過得再久,亦是同床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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