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第92章 賊心不死

    江湖易逝,歲月無痕。

    當柳尋衣與白霜進入玉門關,已是深秋時節。十五日後抵達平涼府,迎來今年第一場冬雪。

    玉門關與平涼府相距三千里,若是柳尋衣單人獨騎或可七八日抵達,但由於白霜不善騎術,再加上身體柔弱不宜奔波,故而三千里路程,二人走了足足半月之久。

    銀裝素裹的平涼城內,百姓們早已換上冬衣,街頭巷尾燈籠高掛,已經依稀能看到一絲辭舊迎新的年味。

    平涼城西儘是貧瘠陋院,住戶多是窮苦之人,一旦稍有發跡便會舉家搬離,因此長年累月之後,西城縱橫交錯的窄巷內,留下不少荒廢的破院。

    清晨,一道人影匆匆穿過城西街巷,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巷子盡頭的破院跑去。

    在破院中僅存的一間還算完整的北屋內,地上架着一盆熊熊燃燒的柴火,五六個青壯漢子圍着火盆席地而坐。

    雖然一個個都裹着厚厚的棉衣,但還是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凍的瑟瑟發抖。他們圍坐在火盆前,烘烤着快要凍僵的雙手,不時還灌上幾口烈酒祛寒。

    幾個漢子腳邊都撂着刀劍,儼然不是善茬。

    「六子回來了。」

    隨着院門一陣輕響,一個被凍的渾身打顫的年輕漢子,一邊跺着腳,一邊搓着手,快步闖入房間。一進門也顧不上撣去身上落雪,徑自衝到火盆邊暖和起來,口中還哆哆嗦嗦地喝罵道:「這是什麼鬼地方,什麼日子竟然下起大雪?老子差點被活活凍死在外邊。」

    「六子你還是見識太少,平日裏總縮在泉州,當然不適應這北方的天氣。」一名相貌粗獷的中年漢子笑罵道,「這裏好歹有間屋子讓你棲身,殊不知我們曾在冰天雪地中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也不曾有片刻歇息。」

    「為何不歇息?」六子好奇地問道。

    「屁話!在那種地方只要有一盞茶的功夫不動彈,活人就會被凍成冰棍。」粗獷漢子哼笑道,「相比之下,你這已是享大福了。」

    「六子,東西找到了嗎?」

    似乎被外屋的動靜所驚擾,裏屋緩緩走出一人,內着青衣,外披絨氅,蒼老的臉上帶着一抹喜怒不形於色的嚴肅。

    「竹老!」

    一見此人,幾個漢子紛紛起身行禮。這人正是江南陸府的大管家,司空竹。

    「找到了!」六子趕忙迎上前去,伸手入懷掏出一塊枯樹皮,在樹皮上還刻着一道頗為奇怪的符號,看上去隱約像是一個變形的「陸」字。

    司空竹接過樹皮,沉吟道:「不錯,看來柳尋衣和白霜昨夜已經進入平涼府。此地距離興元府不過一日路程,到了那裏便是回到大宋地界,定會有各方勢力的眼線探子混雜其中。所以我意在此地動手,奪下驚風化雨圖。」

    六子嘿嘿一笑,連連點頭道:「咱家公子真是慧眼識珠,沒想到各路高手爭破頭都沒爭到的驚風化雨圖,卻被白姑娘一介女流之輩,輕而易舉地納入鼓掌之中。」

    「自進入玉門關後,白霜便在沿途給我們留下諸多記號,算她聰明,知道我們會在暗中跟着,也不枉公子對她的一番栽培。」司空竹淡淡地說道,「我遲遲不肯動手,是為了以防柳尋衣身邊暗藏着賢王府的高手,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洛天瑾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柳尋衣能以一人之力拿回此圖,故而連一個接應他的人都沒安排。」

    「那柳尋衣豈不是瓮中之鱉?」六子陰狠地笑道,「只要竹老一句話,我們隨時可以去殺了他,把圖奪回來。」

    「這個記號是在哪發現的?」司空竹話鋒一轉,突然問道。

    聞言,六子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不悅之色,抱怨道:「按照之前我們和白姑娘的約定,記號應該留在他們所住的客棧附近,方便我們提前設伏。但這次我把平江府的所有客棧挨個走了一遍,卻都沒有找到記號。之後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找,足足用了半宿的功夫,才在城門口找到這個。」

    「城門口?」司空竹一愣,繼而眉頭輕挑,追問道,「只找到這一個?」

    「只有這一個。」六子言之鑿鑿地回道,「我知道規矩,如果柳尋衣連夜離開平涼城,白姑娘一定會在他們離開的城門外,再留下一個記號。但平涼城的四座城門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的確只有這一個。」

    「也就是說他們的確是昨夜進的平涼城,而且至今都沒有離開。」司空竹眉頭微皺,語氣幽深地思量道,「換言之,柳尋衣和白霜現在還在城中……」

    「那白姑娘為何不在客棧外留下記號?」六子不解地問道,隨即眼神一變,驚呼道,「會不會是白姑娘……被柳尋衣發現了?」

    司空竹眉頭緊鎖,沉吟片刻,緩緩搖頭道:「白霜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更何況他們二人已相處十餘日,若有異常柳尋衣應該早就察覺,但一路走來卻始終平安無事,所以白霜應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露出馬腳。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司空竹陷入苦思,六子等人也不敢妄加揣測。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只剩下火盆里燃燒的柴禾,偶爾發出的幾道「噼噼啪啪」的聲響。

    「那你可否按照事先約定的法子,給她留信?」司空竹突然問向六子。

    「留了。」六子趕忙點頭應道,「就在白姑娘留記號的地方,我已經留了信兒,把我們的行蹤告訴她。」

    司空竹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道:「如此甚好。相信用不了多久,白霜會親自來此給我們一個解釋。」

    雖然司空竹的話沒有挑明,但他那雙陰晴不定的眼中,已是隱約浮現出一抹『看破究竟』的意味。

    一日無話,直至深夜,沉寂一天的破院才再度傳出動靜。

    「砰、砰砰!」

    「吱!」

    敲門聲尚未落下,院門已開,一位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婀娜倩影快步走入屋中。


    「你終於肯現身了?」

    恭候多時的司空竹用一抹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來人。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傾世容顏,正是與柳尋衣相伴而行的白霜。

    「竹老!」白霜畢恭畢敬地朝司空竹欠身施禮,隨即又側目看了看圍在自己左右,一個個面色凝重的持刀大漢,輕聲道,「我是不是來晚了?」

    「不晚。」司空竹淡淡地回道,「只要柳尋衣和那幅圖沒有離開平江府,一切就不算晚。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一些事?」

    白霜並不愚鈍,司空竹話一出口她便已猜出一切,沒有一絲猶豫,「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懇求道:「白霜想請竹老饒柳公子性命。只拿圖,不殺人!」

    「哼!」司空竹早就料到緣由如此,不禁冷哼一聲,沉聲問道,「白霜,你可知道自己是誰?」

    「知道!」白霜趕忙解釋道,「白霜生是陸公子的人,死是陸公子的鬼,生生世世都不會背叛陸公子。」

    「既然你記得自己是公子的女人,那就應該知道,有些話……你不該說出口。」司空竹冷聲訓斥道,「尤其是為另一個男人求情。」

    「白霜心裏只有陸公子一人,竹老千萬不要誤會。」白霜急的淚珠在眼眶中來回打轉,苦苦哀求道,「只是柳公子他……柳尋衣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在天山玉龍宮,若是沒有柳尋衣捨命相救,只怕我……我再也沒機會回去見陸公子了……」

    「他對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打算以身相許?」司空竹冷笑道。

    「萬萬沒有此事。」白霜神色一變,頓時淚流滿面,急聲道,「我發誓自己絕沒有做出對不起陸公子的事……」

    「罷了!」司空竹最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大手一揮,喝問道,「柳尋衣住在哪間客棧?」

    「不……」白霜連連搖頭,「我求竹老能放過柳尋衣一馬,白霜願意將驚風化雨圖偷出來。」

    司空竹眉頭一挑,嗤笑道:「你以為柳尋衣是溯水閣里那些浪蕩公子嗎?只憑你幾句花言巧語,隨便施展幾招媚術,就能輕而易舉地哄他上當?」

    「他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又豈能恩將仇報?」

    「從你在玉門關留下第一個記號開始,你就已經出賣了他。」司空竹怒聲道,「事到如今,你告訴我不能恩將仇報,那當初你又為何要出賣他?」

    「我……」在司空竹的質問下,白霜百口莫辯,只能連連搖頭,泣而不語。

    司空竹卻是咄咄逼人:「既然已經出賣了他,那就不能再有婦人之仁。取他性命並非我意,而是公子的命令,難道你想背叛公子嗎?」

    「不……」白霜最聽不得有人說自己背叛陸庭湘,對她而言,生命的意義就是陸庭湘,她心此生是為陸庭湘而活,倘若陸庭湘對她棄之不顧,那她將徹底失去活着的價值。

    至於柳尋衣,白霜完全是因為救命之情而心存感激,是一種發自良心的感恩。

    見到痛苦不堪的白霜,司空竹稍稍思量一番,繼而緩緩收起自己的嚴詞厲色,換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輕聲道:「白霜,你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公子,現在只是不想做一個恩將仇報的蛇蠍婦人,是不是?」

    「正是。」白霜大驚,趕忙應道,「求竹老大發慈悲,饒柳尋衣一命,自此之後,我與他再無相欠!」

    司空竹目光深邃地注視着白霜,見到白霜聲淚俱下,他不禁輕嘆一聲,頗為不甘地點頭應答道:「那……好吧!不過只此一次,日後你休要再與此人有任何來往,以免傷了公子的心。」

    白霜大喜,連連點頭道:「此事之後,我絕不會再和柳尋衣有任何瓜葛。」

    「那你打算如何把驚風化雨圖偷出來?」

    「這個……」白霜不禁語塞,卻又苦思無果。

    司空竹淡淡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扔給白霜,道:「柳尋衣武功極高,以你的本事根本不能從他眼皮子底下偷走驚風化雨圖。這瓶是蒙汗藥,你設法騙他服下,也好方便你行事。」

    「這……」白霜擔心玉瓶中是毒藥,但又不敢直說,因此神色有些猶豫。

    「放心,我既已答應你,就絕不會害他性命。」司空竹淡淡地說道,「你若不信,大可找條狗來試毒,看看這是不是毒藥?」

    「是我多心了,竹老莫怪。」白霜趕忙賠罪。

    「去吧!」司空竹點頭笑道,「我不殺他,也不再逼問你柳尋衣在哪,你只管去將驚風化雨圖拿來,我在這裏等你。」

    「柳尋衣想在此地準備禦寒之物,因此他明天會繼續留在平涼城。我想明晚動手,如果事情順利,子時之前便能帶着驚風化雨圖回到這裏。」白霜沉吟道。

    司空竹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笑道:「快去快回,公子還在府里盼着你呢!」

    提起陸庭湘,白霜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柔情。她迅速答應一聲,匆匆向竹老告辭,連夜離開城西破院。

    「竹老,難道真的放過柳尋衣?」白霜剛剛出門,六子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司空竹眼中精光閃爍,沉吟道:「剛才你們沒看到嗎?若是再逼她,只怕會壞了大事。如果不能將白霜安撫妥當,她回去後必會引起柳尋衣察覺,到時就算我們找到他的住處,又能如何?一旦動起手來,萬一驚動當地官府,我們能不能全身而退暫且不提,只怕會將此事鬧的天下皆知,我江南陸府日後必將麻煩不斷。如此一來,豈不是捨本逐末?」

    「所以竹老的意思是……」

    「先讓白霜把圖拿到手,剩下的事自然就簡單多了。」司空竹眼中陡然閃過一絲奸詐陰狠之色,轉而看向滿頭霧水的六子,快速說道,「六子,你還得再辛苦一趟。悄悄跟着白霜,切記不要打草驚蛇,待你找到柳尋衣的住所後,馬上趕回來告訴我。」

    「六子領命!嘿嘿……」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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