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經過那名戰奴時,嚴默發現那股銳利的目光消失了。
那名戰奴就跟其他奴隸一樣,泯然於眾人,只不過是方陣中的一員,兩眼宛若死魚,茫然地注視着腳下前方一點。
方陣在寒冷大雨中沒有絲毫散亂,但也只是整齊而已,嚴默沒有感覺到任何磅礴的氣勢和殺氣,不過卻感到一種異樣的沉悶和死寂。
那名在旁邊領路的摩爾干人看嚴默側頭看那些戰奴,立刻擠出笑容道:「尊貴的客人,您想弄一批奴隸回去嗎?這批戰奴是我們現在手頭上最好的一批,經過長達半年的訓練和調/教,每個人都非常聽話,只要你給他們每天一頓飽食,他們會為您做任何事情。」
「戰鬥力如何?」
「都是戰奴,這批最低的也有二級,最高的有四級戰士。」
「四級?」原際部落的酋長也不過四級而已,原戰也說過原際那片土地上最高等級就是四級,五級從未聽說過。
那名摩爾干人面帶驕傲地道:「四級戰士在別的地方也許很厲害,但在我們摩爾干,四級不過只是一個小頭目而已。」
「你們怎麼控制他們?不怕他們逃跑和反抗嗎?」嚴默感覺到原戰不贊成的目光,但話已出口已經來不及收回。
那摩爾干人果然很驚訝地看向他,「客人,你們那裏沒有奴隸嗎?你們都是怎麼控制你們的奴隸?」
嚴默鎮定地憨憨一笑,「我不管奴隸的事,我平日很忙。」
那摩爾干人猜測這名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又地位很高的少年很可能是祭司弟子之類的人物,否則也不可能有那麼厲害的神血戰士貼身守護。摩爾干人偷偷看了眼原戰,他敢和嚴默說話,卻不敢招惹這位。
祭司弟子嘛,忙着學習祭司傳承,部落中有些雜事不知道也屬正常。
原戰冷聲開口:「不要把那些骯髒的事說給他聽!」
摩爾干人由此更肯定了少年祭司弟子的崇高身份,低頭行禮,不敢再開口多說什麼。
少年似很不高興地瞪了眼自己夥伴,對着那群奴隸隨手一划,異常任性地道:「那些奴隸,我都要了!」
摩爾干人呆,「您、您都要了?」
「對!」少年挑釁地斜睨高大青年。
高大青年輕叱,眉頭狠皺,卻似對少年無可奈何。
嚴默冷下臉,面無表情地看向那摩爾干人,「怎麼?擔心我沒有足夠的貨物進行交換?如果你沒有辦法做主,去找祁源來。」
這次那摩爾干人已經不是呆滯,而是震驚,「您您您認識祁源大人?」
少年似很不屑回答他的問題,只再次道:「現在你們拉出來的這些奴隸,不管是戰奴,還是普通奴隸,只要是站在這裏的,我都要了!聽見沒有?」
原戰不等那摩爾干人回答,不贊同地低聲阻止他道:「默,太多了,我們不好帶回去。」
少年一抹臉上雨水,一字一頓:「我說要。」
原戰深吸一口氣,轉頭對那名帶路的摩爾干人道:「你聽見了?這裏的奴隸,全部,一個都不能少,我們九原要了。」
那摩爾干人苦笑,拼命擦拭臉上的雨水,他剛才雖然有推薦的意思,但完全沒想到對方不但要買,還全部都要了!
「呃……是,只是您要的奴隸很多,我、我需要去找彩羽大人,您請等一等。不過您放心,在這之前,我會讓奴頭不要把這些奴隸賣出去。」
這件事對那摩爾干人影響甚大,尤其他聽說少年還認識他們的祁源大人。
但那摩爾干人偷看少年和高大青年,卻發現他們似乎並沒有把這麼大一件事放在心頭,說完就丟開,一點都沒有其他部落那樣買下大量奴隸後的心疼、興奮或其他任何情緒,就那麼輕飄飄的,就好像很隨意地買下幾塊皮毛一樣。
這可是超過一千名以上的奴隸!
這九原部落到底是什麼來路?看着富裕沒錯,但能富裕到隨意買下千名以上的奴隸,那得是多大一個部落?
不過他們能隨口叫出祁源大人的名字,連尊稱都沒加,也許他們真的非常強大,不是有人說他們是從大河上游的三城來的嗎?說不定他們就是傳說中上城出來的附屬部落,就好像從中城白曦城分出來的蛇人族一樣。
那摩爾干人用更加恭敬的態度把嚴默和原戰帶入摩爾干最大的一個帳篷,行禮告退後立刻去找彩羽,他要把剛才那件事告訴彩羽大人,尤其要重點告訴對方,那少年地位之崇高,就是那高階神血戰士也要聽他的。
買下那些奴隸的事,嚴默和原戰並沒有事先商量,但自家祭司大人既然有了那個意思,原戰也就順着他的話頭與他一搭一唱,順路就把這事定了下來。
嚴默其實也沒打算那麼快就下手,但當時機會正好,他又忘不了那雙眼睛,不想再生波瀾,便索性把人先定下來再說。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有些事就是會打亂你原本的計劃,讓你不得不為他重新考慮。
「看上那個奴隸了?」原戰貼着他,低聲道。
嚴默覺得這話問得有點微妙,下意識側頭看了看青年。
「那是俄英的族人?」原戰又問。
嚴默搖頭,「看臉型,不像。」
「不准讓他加入你的護衛隊。」原戰眼望前方,口吻不容拒絕。
「……呵!」嚴默無聲地笑,隨手抓起青年的手掌揉了揉,粗糙厚實、指節粗大的手掌摸起來一點都不順滑,但他卻捏的很起勁。
原戰反握他。
嚴默用更大的力道捏回去。
原戰表情未變,手掌卻放鬆力道,任由他的祭司捏他的手玩。
「他不會加入我的護衛隊,九原原際戰士太多,戰士頭領也都是原際人,這很不利於部落發展。以前沒有好苗子,那個戰奴……我希望他能成為另一個猙。」
「你不相信猙?」
「不,我相信他,但九原想要發展至少需要三名不亞於猙那樣有戰鬥力、有威望且有管理能力的戰士頭領。」
「還要對你完全忠心?」
「忠心不忠心無所謂,只要他們不背叛我和九原就行。」嚴默從來不相信人有完全的忠心,他也不介意屬下有私心。
原戰點頭,接受了此事。
就在兩人說悄悄話間,該來的人也已來得七七八八。
帳篷是圓形,進來的人也松鬆散散地站成了一個大圓圈。
嚴默覺得摩爾干人很聰明,這種安排完全避免了排座次的問題,也不用特意隔開某些有仇怨的部落。帶路人只負責把人帶進來,具體你要站哪裏都隨你自己的意。
像現在,以順時針方向來看,土崖人站在兩點鐘的方向,和他們九原最為接近。他和原戰站在大約三點鐘的方向,蛇人族也許覺得他們比較適合交往,站在了他們的另一側。
蛇人族過去就是黃晶部落,黃晶部落站在約五點左右的位置。旁邊隔開了相當大的一個空當,約八點位站的是野丘族。野丘族旁邊的九點位就是邊溪族。
在十二點位有一個幾塊平整大石頭壘放起來的石台。
帳篷再次掀開,嚴默和原戰看見了熟人。
祁源跟在一名老人身後,在數名戰士的簇擁下進入帳篷,一抬眼就看見了他完全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的兩位人物!
嚴默對祁源微笑了下。
祁源微低頭回禮,帳篷里人多,不是打招呼的好地方,他雖然不太想讓這兩人出現在這個市集中,但人家已經來了,他也不可能趕人走,頂多事後拜託對方讓他們儘量不要用紅鹽作交換物。
希望他們還沒拿出紅鹽!
祁源覺得這兩人也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除非他們真的一點都不把摩爾干放在眼裏。
鼎鉞部落的人跟着彩羽在最後進來,走到了十二點位那石台後面。
摩爾乾的人佔了十一點的位置。
彩羽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諸位尊貴的客人,我想大家都已經清楚這個小市集要交換什麼,等下鼎鉞部落的客人會把他們在某遺蹟之地發現的寶物拿出來,如有看中的人,請把你們的交換物拿出,如果鼎鉞部落覺得合適便會和您進行交換。另外,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市集的規矩,這裏不允許強奪和強行交換,如果諸位有什麼想法,可以在離開摩爾干以後,到時候不管諸位做什麼,摩爾干都不會幹涉!」
夠直白!嚴默感覺像是參加了黑市交易,但其實這是最正統不過的「官方」交易會現場。
也許是跟文明程度有關係,彩羽的開頭不但直白,連炒作和最起碼的介紹都沒有,直接便把主位讓給鼎鉞部落,讓他們展示他們的貨物。
鼎鉞部落上來也沒廢話,那長發青年讓四名戰士把他們身上背的包裹一一放到石台上,先打開了其中一個。
「這個遺蹟之地在離我部落較遠的一座高山上,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崖壁弄出一個個大洞,有的洞裏還有人居住過的痕跡。」長發青年一邊解開包裹一邊解說道。
兔吼身邊的老人像與兔吼玩笑般,道:「聽起來和我們土崖族的生活方式很像。」
嚴默心想,怪不得叫土崖族,原來是在山壁上開鑿洞穴生活的穴居人,會是像黃土高坡那樣的洞屋嗎?
長發青年對土崖老人笑笑,打開了包裹,「這是我們在其中一個洞穴發現的東西,我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有什麼用,但很結實。如果你們有誰看中,就請拿出你們的貨物,我們當場交換。」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石台上。
包裹解開,裏面呈現出一個中間有孔,直徑約50公分、厚度只有2公分左右的圓盤。
每個人腦中都同時浮現了一句話:那是什麼東西?
嚴默也不例外,他側頭看原戰,指望對方能辨識。
原戰表情有點古怪,過了一會兒他低頭對着嚴默的耳朵道:「看上去像石頭做的,但那東西不是石頭。」
嚴默心中一動,不是石頭?那也應該不是金屬,否則鼎鉞的人應該能看出。
長發青年又在那邊補充道:「這個東西大約是石頭做的,很堅硬,我們一開始以為是盾牌,但中間的孔又很大,後來我們的大巫看過,說這很可能是某種器具的一部分。」
帳篷中響起竊竊私語聲,每個部落的人都在努力分辨那是什麼。
遺蹟之地的東西雖然寶貴和稀少,但如果分辨不出是什麼,也不知道有什麼用,貿然換回來也只是浪費並擺在部落里落灰而已。
嚴默跨前一步,「能靠近看嗎?」
長發青年頓了下,點頭,「可以。」
不止嚴默,其他各族也都有人上前仔細查看。有意思的是,除了嚴默,其他上來的人年紀都比較大,最起碼也是中年人。
嚴默又看又摸,猜這圓盤很可能是骨器,但他就算分辨出來這是骨器,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用。
就在他把右手放到圓盤上,打算向指南進行詢問時,黃晶部落和蛇人族的長老同時驚訝地喊道:「這是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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