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殘月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攻心之策接踵來 上

    巫馬刺殺小金子失敗，蔡贇自然好一陣數落。在數落之餘，他也驚訝——綠綺和吳不為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豁出性命去救小金子？巫馬說之前也見過吳不為，好像聽梁翊叫過他「吳爺爺」，但是不知道這個「吳爺爺」到底有什麼來頭。/p>

    張英剛從大牢裏放出來，在那陰暗潮濕的地方呆了幾個月，他非但沒有一點兒萎靡之色，反而越精神。他就像是長在陰暗處的蛇，越是黑暗不見光，他長得越精神。張英諳熟各路江湖人士，他猜測「吳爺爺」就是吳不為。蔡贇自然認得他，也了解他跟金哲的那些恩恩怨怨。蔡贇他們早已確定梁翊便是金世安，正好小金子也是金哲的孫子，這樣就容易理解了，為什麼吳不為三番五次地跳出來保護他們。/p>

    所有跟金家有關的人，蔡贇都恨之入骨。聽張英的語氣，他似乎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制伏吳不為，這還真是挺讓人為難的。不過梁翊正好去了西邊打仗，他有足夠的時間對付這個孤老頭子，讓他成為牽制梁翊的利器。/p>

    至於綠綺，張英也不太確定，他隱約記得湖州有個「司音閣」，是前朝某位王爺創建的，專收精通音律的女弟子，在研習音樂之餘，她們還要學一門精妙的劍術。司音閣跟前朝皇室有牽連，大虞建立之後，這個門派還蠢蠢欲動，但不久便銷聲匿跡了。綠綺彈得一手好箏，又練就一身好劍法，最要緊的是她身份極為隱蔽，十有八九便是「司音閣」的弟子。/p>

    蔡贇對江湖上的事不怎麼了解，他隱約知道金穹的夫人秦音好像就出自這個門派。如此算來，綠綺算是她同門師侄了。對蔡贇來說，綠綺的利用價值不大，他也不想再深究了。/p>

    他剛送走張英，小兒子蔡環蹦蹦跳跳地來找他。蔡贇五十多的時候，意外得了這個小兒子。蔡環眉清目秀，聰明伶俐，在弘文館中出類拔萃，蔡家人對他疼愛得不得了。他每天一做完功課，就來找父親，聽聽朝堂上生的事情，有時候還會提出自己的見解。蔡家老大遇刺身亡，老二常年在外領兵打仗，也就剩下老三陪在身邊了。蔡贇格外看好這個小兒子，甚至從現在開始就一步步給他鋪路。/p>

    蔡環吃了幾口點心，回答了父親的幾個問題，便長吁短嘆起來。這小子最近一直這樣，蔡贇當然明白他的心思——雲冉沒有上弘文館，蔡環別提有多失落了。/p>

    蔡贇也很納悶，能去弘文館讀書，是多少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雲冉也歡呼雀躍地答應了。可雲冉的母親，仁濟堂的林大夫卻毫不猶豫地謝絕了這個機會，一向乖巧的雲冉大哭大鬧，林大夫也毫不妥協。蔡贇被折了面子，當然很不痛快，不過更讓他納悶的是這位母親的倔強——就算為了孩子的前程考慮，也應該毫不猶豫地讓他去弘文館，她怎會如此不通事理呢？/p>

    雲冉又被母親關了起來，蔡環見不到小夥伴，心情很低落。蔡贇安慰了兒子一番，可他擔心的還有另外一層——雲冉的神態，他總覺得似曾相識。他想跟雲冉再接觸幾次，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可雪影禮貌而又堅決地拒絕了他。蔡贇更加懷疑了，這對母子的來歷絕不簡單。/p>

    再後來，蔡贇又多方打聽，才知道雪影是從富川來的，她跟梁翊的感情比親姐弟還要親上幾分。蔡贇一陣竊喜——這下又有牽制梁翊的籌碼了。/p>

    雲冉鬧了幾天之後，沒有力氣再鬧下去了。再加上母親日夜操勞，身體狀況也不好，還在給別人看病的時候暈倒過一次，他更不忍心跟母親鬧彆扭了。雲冉變乖了，可雪影依舊愁眉不展，藏着很多心事。雲冉擔心地說：「娘，我再也不吵着去弘文館了，你別不開心了，好不好？」/p>

    雪影疲憊地笑了笑，捧起兒子的臉，說道：「你一直很懂事，是娘對不起你。我在擔心你爹，擔心梁翊，不關你的事。」/p>

    雲冉說道：「我聽別人說，小翊叔叔是去剿滅逆賊了？他可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p>

    儘管怨恨丈夫，可聽到「逆賊」兩個字，雪影還是十分不舒服。她將兒子摟進懷裏，喃喃地說：「那些人也算不是逆賊，只不過立場不同罷了。」/p>

    雲冉沒聽懂，眨眨大眼睛，便不再追究了。過了一會兒，風遙醉醺醺地回來了，雪影已經對他無奈了，她支開兒子，對風遙劈頭蓋臉一陣訓斥：「梁翊在前線出生入死，你在京城花天酒地，你就算不能去前線幫他，也能幫他照顧照顧家裏，保護映花。再不濟，你多陪陪弦珠和長樂。長樂出生後，你照顧她幾次？弦珠都被你氣死了！你再這樣下去，當心我打斷你的腿！」/p>

    風遙無所謂地笑笑，說道：「姐，我之前想做一番事業來着，可我現在無所事事啊！」/p>

    他一邊說着，一邊若無其事地捏碎了一個酒壺。雪影一陣心疼，勸道：「你去虎口關，幫幫梁翊也好。」/p>

    「他現在是大將軍，身邊好多能人，我就不去自討沒趣了。」風遙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再說了，我幫他跟姐夫做對，你也不擔心姐夫？」/p>

    雪影淡淡地說：「你們誰都鬥不過他，我才不擔心。我是怕梁翊念着舊情，輕信了他的圈套，從而陷入危險中，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p>

    風遙的酒頓時醒了一半，他喃喃道：「不會吧，我姐夫一向最疼他，我還以為他倆打一場意思意思就算了呢，還真會斗個你死我活？」/p>

    雪影嘆氣道：「或許他將你排除在他的計劃之外，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吧！」/p>

    風遙默默無語，倚着門框慢慢坐了下來，喃喃道：「我不能去找梁翊，蔡贇那隻老狐狸怕是盯上你們了，我要守在這裏，保護你和雲冉。」/p>

    雪影預料得沒錯，梁翊確實打得很吃力。雙方勢均力敵，但復興軍顯然更遊刃有餘。他們分成幾波輪番進攻，每次都是見好就收，並不戀戰；就算顯露頹勢，也並不氣餒，過一會兒換一撥人，捲土重來。征西軍被他們折磨得苦不堪言，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來，惶惶不可終日。/p>

    不過兩天以後，梁翊掌握了他們的節奏，也就不慌了，有條不紊地應戰。他讓幾個營輪番執勤，將挽弓陣分成五撥，他們也輪番上陣。他調教的這些弓箭手越來越得心應手，基本上箭無虛，復興軍的士兵再勇敢，見到挽弓陣也有些腿軟了。/p>

    小金子也想當弓箭手，可惜技藝不精，整天垂頭喪氣的，愈嫌棄自己懷中揣着的那塊圓餅。他跟梁翊軟磨硬泡，讓他教自己射箭的功夫，梁翊每次都很有耐心地說：「射箭你是必須要學的，只不過我現在沒功夫教你，等回到京城，我一定把你培養成一個神箭手！」/p>

    小金子雖然有些失落，不過一想到回京城以後可以學，便很興奮地答應了。他們到達虎口關的第三天，6勛派人送來書信，說綠綺脫離了危險，一切安好，讓小金子不用擔心。小金子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興奮地抱住了梁翊。/p>

    梁翊也為綠綺感到開心，只是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綠綺真的想讓弟弟放心，會自己寫一封書信吧？他不忍心打擊小金子，便把猜疑壓在了心裏，跟小金子一起開心起來，並給了送信人幾兩碎銀子，以示感謝。/p>

    送信人感激地接過銀子，欲言又止，最後陪着笑臉，打了個哈哈便要走。梁翊笑道：「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p>

    那人暗暗叫苦，心想梁翊果然心細如，自己表情有一丁點變化，都能被他看出來。他苦笑了幾聲，梁翊的神情卻越嚴肅，他見隱瞞不過，便艱難地說道：「那個…是梁將軍的家事，小的不應該多嘴，二少爺也一再叮囑，不要對您說起。」/p>

    梁翊一聽，越蹊蹺，送信人口中的「二少爺」，自然就是6勛，6勛知道他什麼家事了，還要如此保密？他鐵青着臉說道：「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我家怎麼了？」/p>

    「其實…真的沒怎麼，小的也是道聽途說的，不能當真…」/p>

    「說！」/p>

    梁翊一聲怒吼，送信人一哆嗦，便囁嚅道：「是北城兵馬司的楚指揮，他每天頻繁出入梁府，惹得街坊鄰居議論紛紛…」/p>

    梁翊生怕是映花出了什麼事，緊張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一聽是楚寒的事，他便放下心來，笑道：「楚寒是我兄弟，他奉命保護梁府，這件事情人盡皆知，這有什麼好議論的？」/p>

    送信人趕緊說道：「是是是，本來也是小的多嘴，梁將軍千萬不可分神。小的先退下啦！」/p>

    送信人一溜煙地跑了，梁翊卻在心裏犯起了嘀咕——楚寒出入梁府，這有什麼好奇怪的？6勛又何必讓他保密？難道是送信人隱去了什麼情節？楚寒見到映花時，那緊張而羞澀的表情浮現在眼前…難道是楚寒趁他在外出征，對映花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p>

    不會的，楚寒一向那麼憨厚，對自己十分敬重，自己可不能亂懷疑他。可這事非同小可，他怎麼也無法釋懷。直到竇斌扯着嗓子喊他，他才回過神來。/p>

    「唔…怎麼了？」/p>

    竇斌說道：「梁將軍，敵軍突然消停了，我們是不是趁機進攻？」/p>

    梁翊還是無法集中精力，他使勁掐了太陽穴一把，疼痛讓他清醒了一些，他問道：「那邊一直沒有派使臣過來麼？」/p>

    「怎麼可能？他們哪兒有講和的意思？」/p>

    梁翊大失所望，心想，或許那張紙條白寫了，莊主壓根就沒領他的情。可他不死心，還想等等看。竇斌見他半晌沒動靜，便又催了一遍：「梁將軍，如今我們勢頭正猛，何不趁勢來一波呢？」/p>

    梁翊說道：「先不要輕舉妄動，復興軍詭計多端，說不定就等我們起進攻，好掉進他們的陷阱里！」/p>

    竇斌略顯失望，但他什麼都沒說，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他覺得梁將軍心思很重，好像在有意放水，或者是在等着什麼。但是他不敢妄自揣測，梁翊畢竟是打過好幾次勝仗的人，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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