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已經跟竇建德就出兵一事,商議整整一天的王琬等人才從皇宮裏出來。
站在宮門口,幾人相互拱手致敬,隨後才上到各自的馬車,一一從此離去。
齊善行是最後一個走的。
沒有任何人知道!
在竇建德面前始終做出一副喜不自禁表情的他,在告別同僚,將馬車帘子垂下的那一刻。
臉色已經陡然而變!
就連為其趕車幾十年的忠僕,對於齊善行此時的表現也一無所知。
抽回墊腳的上馬凳,忠僕輕輕一抖馬韁。
那匹溫順的挽馬便拉着馬車慢慢走了起來。
「老爺,回府麼?」坐在前面的忠僕問道。
齊善行沉穩的聲音自車廂傳出:「嗯……先不回去,今日老爺高興!喝點酒再回去!」
「好嘞,那老爺您坐穩了!」
聽到老爺吩咐,忠僕吆喝了一聲,手中的馬鞭在空中打了一個響,那拉車的挽馬便從之前慢走變成了小跑,載着齊善行一路往城南而去。
跟了齊善行幾十年了,忠僕對自家老爺的愛好簡直就是了如指掌。
在以前,自家老爺最喜歡的就是城北老孫頭家的梨花春,那裏距離家也近,老爺幾乎每天都要去喝上一杯才會回家。
不過,自從去年城南新開一家賣玉凍春的酒肆,老爺便再不肯去老孫頭那裏喝梨花春,總說老孫頭的酒里摻了水。
天地良心!
滿城的人都知道:老孫頭家從他爺爺的爺爺那時候就開始釀酒,到如今上百年的招牌,怎麼可能摻水?!
再者說了,老孫頭就算是對普通人摻水!
他也絕對不敢對自家老爺!這個從二品,尚書僕射的朝廷大員酒里摻水!
「老爺一定是被玉凍春的老闆娘迷了心竅了,對,一定是這樣!」
想想之前送老爺去老孫頭那,自己也總能混上一壺酒解解乏。
但是自從老爺改去城南的玉凍春,自己連門都進不去,忠僕的心中不免有一股子不忿!
不就是有個長相不錯的老闆娘麼?
老孫頭都痛定思痛,買了幾個酒姬,怎麼還勾不住老爺的魂?
車上的兩人各懷心事,在馬兒的牽動下往城南而去。
隋唐時間,但凡是皇宮,永遠都在城北!
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坐北朝南,才為天子之相!
自此以後,這個規矩從來就沒有變過。
齊善行一路從城北來到城南,着實花了不少時間。
等他們來到城南的康健坊,頭頂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有坊牆下掛着的盞盞燈籠,在夜風的吹拂下輕輕搖盪。
廣平府城和長安洛陽一樣,在夜間也實行宵禁。
只是這裏的宵禁,要比長安鬆懈太多!
齊善行一路光明正大的跑到這裏,竟是連遇到個問話的都沒有!
這要是放在長安,幾乎是不可想像!
要知道長安城裏,那些值夜的武侯。
在宵禁後,連宰相的車架都敢攔下檢查!
溫庭筠這個唐朝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喝醉後在大馬路上閒逛。
結果就不幸被武侯逮到,話不投機,立刻被摁在牆角就是一頓抽,愣是被人家抽掉了兩顆牙!
第二天溫庭筠酒醒後去巡按司告狀,人家竟然以公事公辦為由,拒絕懲罰行兇者,由此也可以看出唐朝宵禁制度之嚴格。
(此為真實事情,史書有記載:丐錢揚子院,夜醉,為邏卒擊折其齒)
當然,宵禁歸宵禁,但要以為宵禁以後就會一個人沒有也是不對的。
畢竟是花前月下,正好時節,睡覺實在是浪費了!
所以在某些地方,人們還是可以隨意活動的,只不過活動的範圍不能太大,只要不出那個範圍,巡夜的武侯都不管。
城南的康健坊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在這個坊間,向來就以酒肆多而聞名。
所以哪怕宵禁鼓已經響完,坊間這裏依舊人聲鼎沸,時不時還能看到回不了家的醉鬼橫七豎八的睡倒在了街頭。
小心的避開那些醉鬼,齊善行的馬車彎彎曲曲的行駛到一家外表素雅的小院前才停下。
小院頭頂掛着招牌,證明它也是一家酒肆。
只是與其他酒肆的混亂喧鬧不同,這家門口栽有兩叢竹子的小院,倒是像書坊多過像酒肆。
「老爺,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前面忠僕悶聲悶氣的動靜傳了過來。
正在車廂中神遊物外的齊善行回過神來,揉了揉臉,從裏面走了出來。
「賞你一吊錢,自己買點東西吃,但不要跑遠了!」
簡單吩咐了僕人一句,齊善行便獨自推門,走進了酒肆。
如今,已是月上柳梢。
幽靜的小院內也坐了三五桌客人,不過單看這些人的打扮,就知道他們都是飽讀詩書者。
就連相互間說話都溫聲細語,絕不會跟別處的酒肆館子一樣,跳到桌子上光着膀子吆喝划拳!
站在院子前左右看了看。
齊善行沒發現熟人,正要繼續往前,一個婀娜多姿的婦人就如同吹楊柳一般,從裏面迎了出來。
「呀!齊先生來了?未曾遠迎,實在是失禮失禮!快,裏面雅間坐,小二,去廚房給齊先生拿一份羊肉!」
眉目含情的老闆娘一邊嬌笑着,一邊上前一把挽住了齊善行的胳膊。
隨後更是小鳥依人一般,貼在齊善行的身上帶着他就往屋裏走,根本不在乎這裏還有不少的外人。
而周圍酒客見了這一幕,也見怪不怪一樣,有好事者,也只是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但凡是這裏的熟客,沒有人不知道:
這位風情萬種的老闆娘,可是一朵帶着刺的玫瑰!
佔一點便宜,玩一下曖昧還可以。
但要想進一步,那可比登天還難!
齊善行冷不防被老闆娘拉着,只覺得自己的胳膊陷入了兩團豐盈之中。
哪怕他已經到了不惑之年,這臉上依舊出現了熏熏然之色。
這等未喝先醉的模樣,更是引來酒客更大的笑聲。
「去去去!喝你們的酒去!」
老闆娘可能是被酒客笑話的臉色微紅,揮着一條絲帕在空中抽打幾下,隨後快步擁着齊善行去到了院子裏的正屋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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