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無界 098 格殺

    這是一個漫長的冬天，子修每天早晨都會帶着三隻小鳳凰去寒風凜冽的海邊，遛上幾圈，抬頭看着東方，期待着猛禽從天而降。

    只是，每一次都是敗興而歸。

    陳彥每天都躲在被窩裏，比劃着四隻大蘿蔔，推演着七殺劍訣的第九重境界，所以，燒火做飯，挑水的活計，全部成了他一個人的了。

    子修也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說實話根本就不會做飯。

    這是二十多天來，伙食的質量直線下降。以前還有花樣繁多的四菜一湯，現在就剩下蘿蔔乾配芥藍菜，烤饅頭和白開水了。

    幾隻小鳳凰這邊，還好一些，陳彥早有準備，秋天的時候儲備了好多青色的菜青蟲，黑色的叫由子（蟋蟀），還有綠色的蟈蟈，滿滿當當的乾貨裝了一大米缸。

    每天一早一晚，子修就給三隻小鳳凰泡上一碗高蛋白的肉湯。

    小鳳凰也不挑食，吃得美滋滋的，他看得也有些嘴饞。畢竟蟲子也是葷菜啊，在如此荒涼的葫蘆島，算是非常硬的菜了。

    有那麼幾次，子修大白饃就着蘿蔔乾的日子實在受不了，就忍不住從大缸裏面挑一把又肥又大的叫由子，放在鐵鍋里用熱油一汆，刺啦一聲，那野味肉香的味道，別提多帶勁了。

    油煎叫由子，成了他冬日裏進補的秘訣，隔三差五的就會偷偷地弄上一碗，躲在柴房裏，配上金黃金黃的烤饅頭，吃得嗨翻了。

    他的這一舉動，陳彥一直沒有察覺，但是不小心被幾隻機靈的小鳳凰發現了。

    對於小鳳凰們來說，這分明就是偷吃它們的乾糧啊。

    這不，子修的叫由子大餐，剛剛吃了一半，就被三隻鳳凰逮個正着。

    三隻小鳳凰將子修堵在了柴房的角落裏，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集體抗議。

    子修可不管它們幾個，美美的享受着又肥又美的野味，尤其是叫由子的大腿，那簡直就是嚼起來嘎嘣脆，滿口生香。

    不知道為什麼，葫蘆島裏面的叫由子特別大個，圓圓的腦袋跟花生米似的，全身上下都是精肉，最肥美的就是兩條後腿了。

    「叫什麼叫？」子修白白淨淨的臉上，滿嘴的油渣，衝着幾隻小鳳凰，兩眼瞪得滾圓，怒道：「尼瑪，老子吃你們幾隻大叫由子怎麼了，叫由子是陳彥抓得，又不是你們抓得，還好意思跟我抗議，找打是不是？」

    自從上一次，這三隻小鳳凰飛躍天幕失敗了之後，他就決定要換一種方式來教育它們，不能老慣着它們幾個，嚴師出高徒，隔三差五地也要教訓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當然，這和他偷吃叫由子是兩碼事。

    吃不飽個子最大，看着他吃得滿嘴流油，心裏很不是滋味，嘰嘰喳喳的亂叫，意思就是說：「你奶奶的，冬天這麼長，你這個吃法，吃完叫由子肯定就會吃蟈蟈，吃完蟈蟈就要吃菜青蟲，冬天沒過一半，我們的乾糧就被你給干光了。」

    跑不快和玩不夠伸着雞腦袋，跟着一同起鬨，嘰里呱啦地表達着不滿。

    竟然敢罵自己，這不是作死嗎，砰的一聲，如同晴天霹靂，他一揮手，直接把大瓷碗摔在了石頭上，碎成了渣，瞬間把三隻小鳳凰嚇住了。

    一個個縮起了長脖頸，不出聲了。

    「你奶奶的。」他目瞪如圓，紅着臉，怒氣沖沖地說道：「反了你們了，連菜青蟲都吃，我是那種飢不擇食的人嗎。不過，蟈蟈的味道應該不錯，下次要嘗一嘗。」

    「臭流氓，吃獨食。」脾氣很倔的玩不夠，畏畏縮縮地嘀咕了一句。

    子修指着玩不夠的尖嘴，擠眉弄眼，恐嚇說：「老子以前是蔚藍城裏面出了名的混子，上學的第一天就把校長的鷓鴣鳥給燉了，那味道，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回味無窮……」

    說着，他嘴裏銜着一根草棒子，做出了扣牙縫的動作。

    這下子真的把三隻小鳳凰給嚇壞了，吃點蟲子不要緊，要是真得把子修給惹毛了，以他的尿性，真能幹得出燜鍋燉鳳凰，暴殄天物的事情來。

    三隻小鳳凰不敢唧唧歪歪了，蹭蹭蹭，一溜煙全部飛到樹杈上去了。

    子修看在眼裏，一臉壞笑，嘴裏念叨着：「哼！幾隻翅膀還沒長硬的小鳳凰，還敢跟我吵，信不信老子把你們變成黃燜雞！」

    這時候，陳彥那邊突然有了動靜，臥房的大木門直接被撞開了，踉踉蹌蹌地跑到了這邊。

    他兩眼一怔，急忙說道：「別急別急，有話慢慢說。」

    陳彥手裏拿着一根脫了水的胡蘿蔔，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地說着：「修哥，我算出來了，七殺劍訣的，第九重境界是，胡蘿蔔。」

    尼瑪，『無風，無人，無劍』的第九重境界是胡蘿蔔，子修愣住了了，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神色緊張地問道：「兄弟，你不會是算數太辛苦，把腦子給用壞了吧？」

    稍稍地緩了緩心氣，陳彥激動地說道：「不是，我真的領悟了七殺劍訣的無風，無人，也無劍！走，我們到屋裏去，慢慢說。」

    於是乎，兩個人一起回到了臥房，三隻小鳳凰躲在水杉樹的樹梢上，還在喋喋不休，對於子修，它們幾個又恨又怕。

    臥房裏的四方桌子上擺了四根大蘿蔔，一根白蘿蔔，一根青蘿蔔，一根紅蘿蔔，一根胡蘿蔔，全部脫了水，也不知道被陳彥搓了多少遍，皮都快沒了。

    「說吧，為什麼是胡蘿蔔？」他坐在邊上，平心靜氣地問道。

    陳彥將四隻蘿蔔一字排開，兩眼放光，解釋說：「我先說說窮舉法吧。」

    「窮舉法我知道，你就直接說蘿蔔吧。」子修心裏亟不可待，催促說。

    「好，那我就直接開始了。」陳彥先從白蘿蔔開始數落起來：「白蘿蔔代表着風，紅蘿蔔代表着人，青蘿蔔代表劍，所以，七殺劍訣的前面八個境界，就是三隻蘿蔔的兩兩組合，而且是，有前後關係的組合方式，專業術語叫做矢量組合。」

    第一重境：風在人中，劍在人中，劍在風中！

    第二重境：風在人中，劍在人中，風在劍中！

    第三重境：風在人中，人在劍中，劍在風中！

    第四重境：風在人中，人在劍中，風在劍中！

    第五重境：人在風中，劍在人中，劍在風中！

    第六重境：人在風中，劍在人中，風在劍中！

    第七重境：人在風中，人在劍中，劍在風中！

    第八重境：人在風中，人在劍中，風在劍中！

    子修將七殺劍訣的八重境界回想了一遍，回應說：「矢量組合寓意着空間關係，或者是從屬關係，白蘿蔔加紅蘿蔔，並不等同於紅蘿蔔加白蘿蔔，這個我能理解。」

    陳彥點了點頭，會心一笑，接着說道：「三個因素的兩兩矢量組合，就有六種組合關係，這就形成六個新元素，專業術語叫做次生因子。六個因子的三三組合，按照次序排列，排除掉矢量因素的沖抵關係，結果就是八種，八重境界。」

    「好了，直接說第九重境界吧。」

    陳彥微微一笑：「第九重境界其實就是一種從有到無的演變，何謂之有，何謂之無？」

    「有就是有，何謂之無，有之於無，亦是無！」子修輕然一笑，眼中像是看到了希望，問道：「你已經領悟了有和無的對立關係了？」

    「沒有。」陳彥撓了撓二十多天沒有洗，亂糟糟的頭髮，淡然笑着：「我用的是窮舉法，就是從『有』開始，推演出『無』。」

    「好吧，快點演示給我看吧。」他不置可否，心裏有些急切。

    外面漫天飄雪，寒風呼嘯，陳彥開始了他的蘿蔔枚舉法。四隻蘿蔔一字排開，然後直接把白蘿蔔和胡蘿蔔一起拿了起來。

    「現在桌面上只剩下了紅蘿蔔和青蘿蔔！」陳彥將另外兩個蘿蔔藏到了身後。

    子修恍然大悟，回應道：「無風，有人，有劍！」

    接着，陳彥又把紅蘿蔔拿掉了，桌面上只剩下了一根青蘿蔔。

    「無風，無人，有劍！」

    最後，陳彥把僅剩的那一根青蘿蔔也拿掉了，桌面上空無一物。

    「無風，無人，無劍。」子修心潮澎湃，腦洞大開，像是隱隱約約看到了什麼，神經緊張了起來，問道：「什麼都沒有，都到哪裏去了？」

    這時，陳彥將胡蘿蔔放了回來，胸有成竹地從容一笑：「全在這裏面，胡蘿蔔。是方才摔碗的聲音提醒了我，不可能什麼都沒有，碗碎了還有餘聲，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呢。」

    竟然會是這樣，子修瞬間醒悟了。

    無風！

    無人！

    無劍！

    他欣喜若狂，直接衝出了房間，跑到了漫天飄雪的曠野中，仰首向天，振臂歡呼着：「原來如此！竟然如此！何謂之無，有之於無，亦是無！何謂之無，有之於有，亦然是無！」

    七殺劍訣的九重境界，風代指法則，人代指意念控制，劍本體是能量體，境界就是一種關係上的領悟，所以境界是不可能沒有關係的。

    陳彥巧妙地用枚舉法，演繹出了無的另一層真諦，存在的東西可以替代另一種存在的東西，替代也是一種無。

    所以，七殺劍訣的第九重境界，『無風，無人，無劍』，其實就是寓意有一樣東西，可以同時替代法則、能量和意念控制。

    何謂之無，有之於有，亦是無！

    瀚海世界只有一種東西可以同時替代法則、能量和意念控制，那就是一種用神格凝練而成的神器。它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叫做——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