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鄭秀被安置在廣安寺另一處禪房中,廣安寺常年施粥舍藥,自然有精通醫理的和尚,論醫術,比太醫院的太醫們也不差分毫,給他診了脈,也是道了一聲無妨,命小沙彌熬上一碗薑湯灌下去便無事,然後便到隔壁禪房誦經去了。
薑湯灌下不久,鄭秀便再次清醒過來,亂轟轟的腦子,卻在隔壁的和尚一聲聲緩慢的木魚聲中,漸漸清明起來。
「阿秀,你怎麼樣了?」
見鄭秀睜眼,趙謹連忙走過來,心中卻只倒霉二字,怎麼每次都出事,可想回宮後他又要挨訓,只怕連皇祖母都救不得他,以後他再不敢帶鄭秀出來玩了。
不提趙謹心中如何暗下決定,鄭秀卻是腦中一片清明,舒展一下手腳,道:「四哥,我無事。」
說話間,趙訓和趙詢也聞訊而來,見鄭秀好端端的,俱是鬆了一口氣,趙訓性子急躁些,不免就埋怨道:「阿秀你也太不小心了,難得出來玩一回,偏出了事,我們兄弟幾個怕都要受你連累,好一段時日再不能出宮了。」
鄭秀笑了笑,道:「改日我邀你們去我府里玩。」
他這是有心彌補,只要是他邀請,太后和皇帝都不會阻攔,只是趙訓和趙詢早就眼紅他受皇帝寵溺,這話說來簡直有如炫耀,反倒更添幾分不平,少年人藏不住心事,難免掛在了臉上,鄭秀沒看到,即使看到了也不會在意,因他受太后與皇帝的寵溺,羨慕嫉妒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他若都一一在意,又哪裏在意得過來。
趙謹到底年長些,看出端倪,恐再說下去,要起口角,忙藉口鄭秀要休息將兩個兄弟給支了出去。
「阿秀,先前你讓攔下裘家幾個女孩兒,是何意思?」
鄭秀愣了一下,腦中不期然的又浮現出那張清晰如在眼前的面容,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很想立刻就見一見那個女孩兒,但靜默片刻,他卻還是改了主意,道:「那是我一時神智不清,實是不干她們的事,還要勞煩四哥代我向她們賠個禮,送她們回去吧。」
在沒有弄明白緣由之前,他不敢再見那個女孩兒。
想也應是如此,趙謹半分沒懷疑,鄭秀是怎麼落水的,他當時也在場,自然瞧得一清二楚,跟裘家那三個女孩兒確實沒有任何干係,當下摸摸鼻子,嘆氣道:「你一時神智不清,卻要我去賠不是……罷了,真是上輩子欠了你。」
堂堂皇子,給幾個女孩兒賠不是,確實是太掉價兒,趙謹雖是這樣說,卻不可能真的親身過去,只遣了身邊一個小太監過去傳達了一下意思,又命侍衛護送裘家三姐妹回去,此時,羅氏、申氏正在着急,眼見三姐妹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又聽侍衛說只是誤會一場,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蘇承芳落水,申氏再沒有留下的心思,當即就帶了一眾女孩兒們告辭了。
出了這等子事,羅氏也不好留她,還要另外給備一份壓驚禮,申氏這一走,別家的夫人小姐們也不便再留,一一告辭,各歸各家。只是李妙人那邊邀請的夫人小姐們就沒有這等輕鬆了,畢竟鄭秀是在水榭那邊出的事,雖與她們無關,但皇帝和太后在鄭秀的事情上,一貫是不講理的,誰挨着誰倒霉,於是一個個忐忑不安,直到聽說鄭秀並無大礙,趙謹也另遣了一名內侍過來安撫了一通,這才稍減恐懼,自然也沒有什麼賞荷的心情了,趕緊走人。
原本熱鬧的荷池,瞬間就變得冷清了許多。
事後,趙謹三兄弟果然被皇帝叫過去狠狠訓斥了一通,至於鄭秀卻心知這一回去,起碼又是幾個月別想出宮了,於是硬留在了廣安寺,死活不肯挪地兒,只說什麼近來流年不利,老是出事,要在寺中聽和尚念經化解災劫,太后本就是信佛之人,上次請了明覺和尚來,結果大和尚臭小子卻打了一架,疑心鄭秀對和尚不敬,衝撞了佛祖,如今留在廣安寺里聽聽經,懺悔一下也不是壞事。
太后出面勸說,延豐帝便不好強行把鄭秀接回宮中,卻也不十分放心,硬是安排了幾名大內侍衛盯着他,唯恐這小子又出什麼意外,饒是如此,還不安心,覺得鄭秀兩次出事,不是差點摔死,就是差點淹死,都是貼身之人服侍不周,原想給換了,鄭秀自己不樂意,延豐帝只好另賜了一對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貼身服侍,要不是廣安寺中不便留女子,還要再賜一對宮女呢。
鄭秀盯着這對年紀沒比自己大上多少年小太監,一臉苦瓜色,皇帝這是全方位無死角的派人盯着他呀,這日子沒法兒過了,還有,他又不是皇室宗親,有什麼資格使喚太監,回頭再被人參上一本……好吧,以皇帝那寵他如天上月的德性,倒霉的肯定不是他就是了。
不過皇帝可以無原則的寵溺他,他卻不能無原則的照單全收,這兩個小太監是絕對絕對不能要的,於是小小少年眼珠子一轉,就將這兩個小太監打包送給了對他一向照顧有加的趙謹,當成謝禮。
「臭小子年紀不大,心眼兒不少。」
延豐帝知道後,也沒生氣,笑罵了一句,一轉頭又給送了四個小廝去,這回不是太監了,沒理由再轉手了吧。
鄭秀這回還真沒敢再轉手,上回打包了兩個,這轉眼又來四個,要是把這四個再送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下回來的就是八個了。他這位皇舅舅,整天在朝堂上跟臣子們鬥心眼不算,竟然還跟他這個表外甥斗得不亦樂乎,後宮還有一群妃子等着照應,也不怕精力不夠用。
小小少年一邊嘆氣一邊頭疼,盯着這四個同樣眉清目秀賞心悅目的小廝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雖然這回不是太監,可是這四個比太監還讓人忌諱,無他,送這四個小廝過來的昝懷德昝公公暗搓搓的跟他透露,這四個不是普通小廝,人家都是打那兒出來的。
那兒是哪兒?說這話時,昝公公的左手小指不着痕跡的指了指窗外,窗外,橫斜着一株老梅,很是虬勁清奇。
鄭秀當時就懵了,連昝公公是什麼時候走的都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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