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涌動的暗流掀起的巨浪首先波及的竟是江南六連莊。
說起這江南六連莊,它是指位處江南之地的六個門派或者是六個家族,太湖洞庭東山的西卯塢、贛北葛家莊、湘西文家苑、洞庭飛魚寨、鄱陽天鷹堡和衡山腳下的雲夢山莊,這六個門派在江湖上都算不上大的門派,但這六家為了共同的利益聯結在一起,共進共退,同氣連枝,那在江湖上也是很具影響力,被稱為江南六連莊,歷經數代,在江南一帶興盛百年有餘。由於頗有勢力,自認江南為自家後院,江南武林之事也頗多參與,這既給他們到來聲望與榮譽,也漸漸為他們埋下禍根。數十年前惹上流雲飛劍孟旭正和粉面毒仙羅小星,二十多年前又是紫衣媚兒程碧瑛,隨後又是鬼面青狐間無極,數十年間的幾場劫難,折損了江南六連莊的很大實力,所以現在已大不如以前了。正因如此,他們近些年走得更近,聯繫更為密切,他們再也輸不起了。
時隔多年,葛家莊又一次迎來江南六連莊的各位掌門人,儘管賓客盈門,但整個葛家莊卻沒有多少喜慶,只是來來往往招呼客人的下人多了一些。
現在葛家莊的大當家是水二嫂,老莊主葛大壯的夫人,葛大壯排行老二,大家都習慣稱她為水二嫂。這天午時剛過,水二嫂剛招呼先到的幾位莊主、大當家及隨從用過午膳,正在後堂打坐小憩,葛韜進來秉到:「娘,西卯塢的席老伯和席二哥到了。」
「快快有請!」水二嫂連忙下榻,攏了攏頭,快步迎了出去。別看已年近六旬,頭已花白,行動還是輕盈快捷。
「哈哈,席大哥,可把你給盼來了。」一進大廳,水二嫂就朗聲招呼,江湖豪氣溢於言表,一身繡花的青衣顯得雅致利落。
「水大當家,你近來可好啊,哈哈哈!」席正泰滿頭銀髮,白須飄然,算起來已經年過七旬,哈哈一笑,趕緊上迎兩步,行禮問候。
「小侄見過二嬸。」席化成也趕緊過來行禮。
「好!好!席大哥您趕快請坐,化成你也坐。」水二嫂一邊招呼客人坐下,一邊吩咐:「韜兒,趕快去準備酒宴為你大伯接風洗塵。」
「哈哈,不必啦,我們也剛用過飯不久,水大當家真的不必客氣,這兩天少不了叨擾。」席老爺子趕緊阻止到。
「如此說來席大哥真是用過膳了?快到家門了怎麼能到外面吃飯呢,席大哥真是見外了。」水二嫂少不了還要客氣一下。
「到哪裏都一樣,葛家莊的酒我是少不了喝的,哈哈。」葛老爺子也打着哈哈。
下人已經端上上好的茗茶,配上當地特有的青花茶盞,別具一番情調。席老爺子端起喝了一口贊道:「好茶!好杯!水大當家真會享受啊!」
「唉,就怕這種享受的時日無多啊!」水二嫂嘆了口氣,神情變得有點憂鬱。
席老爺子也沒說話,放下茶盞,重重地點了點頭。
沉默了一小會兒,水二嫂對葛韜吩咐道:「去請一下其他幾位掌門,就說席老爺子到了,大家後廳議事。」
葛韜答應一聲出去了,同時水二嫂也請席老爺子和席化成移步後廳議事。
後廳並不是很大,但佈置很是雅致,座椅案幾都是上好的木料製作,雕工極為精巧,再加上牆上的字畫,感覺不像是尚武人家的議事廳,倒像是書香門第的書房。這裏還有一個特別的佈置,那就是在尊位供奉着兩個牌位,「恩公俞少俠之靈位」和「恩公烏劍隱俠夫婦之位」。在內堂議事廳供奉着兩個牌位,那就是每次重要的議事,都要向牌位行禮,足見牌位供奉之人對葛家莊的重要。
不久各位掌門陸續抵達後堂議事廳,少不了大家相互問候,打完招呼,大家默然面向兩尊牌位彎腰行禮,因為在六連莊,每家都供奉着這兩尊牌位。行禮完畢,諸位掌門分賓主坐定,水二嫂做了主位,因為席老爺子年長,被推到主客坐定,大家才一起坐下,下人上好茶,水二嫂一揮手,便都退了出去。
「席大哥,您先說說吧。」水二嫂客氣的讓席老爺子先說。
「水大當家,還是你先說吧,不用客氣。」席老爺子再怎麼賣老,也不會忘了主客之理。
「那我就不再客氣了,」水二嫂清了清嗓子:「大家都聽說最近的江湖傳言了吧?」
「嗯!」「聽說了!」「水二嫂,有什麼想法你說說看。」大家都應和着。
「近來江湖在各大門派間秘傳一首詩,想必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本來都在暗地猜測其中含義,但日前在雲林堡林堡主的葬禮期間,聽說天煞鬼劫郭蹇曾祥解此首詩,使其中秘密大白天下,並迅速在江湖傳開,如果郭蹇所言屬實,這裏面就有我江南六連莊的兩大對頭,鬼面青狐間無極和紫衣媚兒程碧瑛。」水二嫂說到這裏,停下來默默地看着大家,但大廳里一片寂靜。
「怎麼可能,」過了一會,鄱陽天鷹堡的堡主李應天喃喃地說:「當年我們是看着那個賤人墜入懸崖的,為此還搭上了俞少俠的性命,這不可能啊!」儘管大家事先都聽說了郭蹇的解釋,但真正談論起來還是覺得非常詫異。
「但問題是我們在懸崖下找了幾天也沒找到他二人的屍首啊!」洞庭飛魚寨的老寨主蒲大川接話道,他那天也在場,並接了程碧瑛墜崖前的最後一掌。
水二嫂不無傷心地說:「我們當家的當年與諸位一起圍剿那個賤人,身負重傷,他臨終前留話給我,只要程碧瑛不死,葛家莊哪怕拼到最後一個人,也要手刃那個賤人,給我兒和俞少俠報仇。」
「是啊,即使我們應烏劍大俠夫婦之約不去找間無極報仇,對程碧瑛我們決不能放過。」李應天應和着。
「各位叔伯掌門,」因為是小輩,一直沒有說話的衡山雲夢山莊的大小姐東方婉清站起來插話道:「我娘生病不能前來,晚輩婉清斗膽代她老人家在各位長輩面前表個態,我兄弟遭程碧瑛禍害,家父死於間無極之手,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仇人活着,雲夢山莊就將拼盡全力,誓保此仇。」別看是位女子,東方婉清幾句話說得極為悲壯,也極為果敢,豪氣不輸男子。
「東方侄女果然女中豪傑,就怕有心無力啊。」李應天被晚輩一講,臉有點掛不住了,嗆了東方婉清一句。但他的想法,何嘗不是其他幾個人的想法呢。
「最近的事情還不止如此,」水二嫂環顧了一圈:「還有一個人我們可能都無法忘記,粉面毒仙羅小星。」
「啊?!」「她還活着?」「她又回來了?」看來羅小星不管在哪裏總能驚着一些人。
「千真萬確!」水二嫂也有些沉重:「前月接到江湖秘傳的那首詩,我猜此事可能與我們江南六連莊有關,並且裏面提到可能與南山有關,我就讓韜兒前去探聽此事,誰知在太白山莊竟然見到一黑衣老婦人,一招之內劫走一位武功高強的少年,隨後攜此少年出現在不同的地方,施毒害人,手段殘忍,江湖傳言她就是與我江南六連莊結怨極深的粉面毒仙羅小星。」
「這個魔頭隱居苗疆數十年,這次出現在南山一帶,會與我們江南六連莊有關嗎?」洞庭飛魚寨老寨主蒲大川若有所思地道。
「有關無關我們都得有個準備才好。」一直沒有插話的席老爺子說到。
「她若真來我們江南六連莊尋仇,我們該如何應對?這也是我發帖邀請大家聚集葛家莊的原因之一。」水二嫂說完,就靜靜的等着大家的回應。
又是一陣沉默,且時間更長,各位掌門盤算着當下的局勢,回想着多年來的恩怨仇殺,當年的慘烈景象又浮現在眼前,回想着逝去的一個個親人子弟,一股悲憤的情緒在逐漸蔓延,一股江湖豪氣在慢慢的升騰,個人臉上的表情也在發生着變化,或悲憤、或斷然,或咬牙切齒,感受到這種氣氛的變化,水二嫂又一次打破了沉寂。
「我們六連莊的各家都傳承數代,也算是江南名門望族,我們連莊一起,也有百年歷史,前輩們歷經大小征戰數百場,既維護江湖正義,也確保各莊平安,江湖上無人敢小覷我們。但近幾十年來,在我等手上,幾場劫難就使我們損兵折將,元氣大傷,現在江湖人士提起江南六連莊,只有失敗的歷史,已沒有往日的榮耀,我們愧對於祖先啊。」水二嫂雖為女流之輩,但說起話來鏗鏘有力,豪氣萬丈。
眾人聽得頻頻點頭,但誰也沒有打斷的意思,水二嫂接着說:「這幾年我一直在琢磨,我們到底是敗在了哪裏?表面看我們敗在技不如人,沒有棟樑支柱,每臨大敵合連莊之力都難應付,使得我們屢遭挫敗,但實際上我們是敗在對己盲目自大,對應對突發事變思慮不足,以為我們江南六連莊出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沒有周密的安排,往往首尾難顧,頻遭暗算。還有就是我們對後輩們教導不夠,歷練不夠,使年輕一代缺少總攬江湖的眼界和傲視群雄的氣概。由盲目管事到不敢管事而求自保,總的說起來,我們是敗在我們缺少面對強敵的勇氣和有我無敵的氣勢。」
「是啊,」席老爺子捋着一把白須略顯沉重地說:「我也算年屆古稀之人了,一生也經歷了無數惡戰,年輕時未把生死當回事,到老了倒是有點畏首畏尾,總想少惹點事,總想讓兒孫們少受傷害,但你躲事,事卻不躲你,六連莊屢遭劫難,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恐怕到入土那天我等都難以閉眼了。」
「席老哥你說得對,」飛魚寨老寨主蒲大川重重的把手裏的茶碗擱在茶几之上,呼的一聲站了起來,像一尊鐵塔,說話瓮聲瓮氣,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個江湖就是弱肉強食,從來就沒有看到可以躲掉的仇怨,這麼多年活的真他娘的憋屈,該扛還得靠我們自己扛,不能臨到了總是指望貴人相助,那江南六連莊以後也不要叫了。」這個蒲大川儘管人高馬大,但他是吃水上飯的,洞庭飛魚寨勢力遍佈江南水鄉,控制着洞庭湖及周邊水域的水產和水運,掌中一對狼牙槊也是名震江湖。
「那依蒲寨主之意,可有應對良方?這可是強敵環視啊。」李應天的飛鷹堡在幾次劫難中折損不大,所以他的退守之意就較為明顯。
「管他什麼強敵弱敵,不可能指望人家自己倒下,如果我們不能擰成一股繩,不能再遇事時統一協調,我們還會吃大虧。」蒲大川的性格直爽,想到就說。
「我看蒲老弟說得有道理,」席老爺子清了清嗓子:「說到擰成一股繩,我就倚老賣老說兩句,我們每次遇事,都是誰遇事誰發帖邀請,這事先沒有籌劃準備,倉促應戰,使我方的力量大打折扣;每家雖都會派人參加,但未必都是精英力量,或者在不同的事情上面派最適合的人,發揮不了我們的長處,光是硬拼硬使我們吃了不少虧。我看確實有必要我們推選一位大莊主,平時召集議事,戰時臨陣指揮,以震我江南六連莊之威。」
這個事情有點大,有事發突然,大家還沒有回過味來,所以都沒人接話。江湖最敏感的就是並派或者結盟之事,因為誰都關心誰來做盟主,誰都不想自家吃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3.938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