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林堡的堡主林燕青離奇死了,年僅五十六歲,此事很快傳遍了江湖。
雲林堡地處徽州境內,毗鄰黃山,是個風景優美、氣候宜人的地方。整個雲林堡佔地數百畝,深宅大院,清一色的青磚碧瓦,氣勢恢宏,方圓百里無人不知,且受它庇蔭頗多。
雲林堡聞名於江湖不是因為氣勢恢宏的深宅大院,也不是美不勝收的秀麗風景,而是他們經營的產業雲林鏢局。因為地處徽州,本就是商賈雲集之地,往西可以到達川陝,往南可過兩湖到嶺南,東可直達海疆,北可直入中原腹地,優越的地利為鏢局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雲林堡的崛起也算是近百年來的一件江湖盛事,當年的兩位江湖大俠雲子光和林保和聯手闖蕩江湖,創下極大的人脈和聲望,雲子光的玲瓏雙戟和林保和的金背風撥刀在江湖也是如雷貫耳。突然有一天這對異姓兄弟厭倦了江湖的爭鬥,想給後輩子孫留點安靜的家業,以兩人的姓氏為名創立雲林鏢局。由於他二人在江湖人脈很廣,又很會做人,白道黑道都很給面子,一些小的幫派、山賊又惹不起他們,他們押解的鏢物極少出現差錯,生意也越來越多,並在各地設立了四個分局,總局管事稱總鏢頭,分局管事稱大鏢頭,數十年間攢下極大的家業,在總鏢局所在地建起巨大的莊園,對外稱雲林堡,數百家眷多居住於此,平時鏢車東主往來於此,周邊也因此而變得熱鬧非凡。
十幾年前雲林堡的一次內訌差點葬送了雲林兩位大俠創下的近百年基業。兩位大俠在世之時,雲子光雲大俠年長,被尊為堡主,主持堡內主要事務,林保和林大俠為總鏢頭,協管鏢局事務。兩位大俠立下門規,無論是堡主、總鏢頭、大鏢頭等職,不論雲姓還是林姓,有德、有才、有藝者居之,由前任堡主、總鏢頭共同商定培養。這樣的安排,是為了雲林堡百年基業,老一代的感情深厚,自是沒有問題,但到了第三代,兩姓都子孫眾多,問題就出現了。當時的堡主為雲姓第三代長子云敦復,在兩姓兄弟里也是老大,他為人忠厚,心思細密,武功超窮,絕對是堡主的不二人選。總鏢頭為林姓第三代的林燕青,在眾兄弟里排行老三,此人聰穎、靈活,很會說話,功夫自是兩姓三代人中的佼佼者,幾乎和雲敦復不相上下,作總鏢頭也非常合適,只是胸氣有點狹小。在老一輩還健在的時候,都還相安無事,隨着老一輩有德望之人的相繼過世,矛盾就慢慢顯現出來。
林燕青很會經營,鏢局的生意蒸蒸日上,用日進斗金來形容也不為過,林燕青因此也頗為得意,經常在外面跑,受的奉承多了,自我感覺也越來越好,甚至流露出他才是雲林堡的真正主人。雲敦復為人忠厚,並不十分在意,並在人前還多有抬舉之意,這也更進一步增加了他的驕狂之氣。
真正的衝突是在一次年終的聚會家宴上,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燕青敬過長輩,起來給雲敦復敬酒:「大哥,今年咱們鏢局的生意不錯,雲林堡在江湖的名聲也越來越大,我敬您一杯。」
雲敦復也滿臉笑意站了起來舉杯道:「這是祖上的陰德,也是兄弟們的捨命努力,我敬三弟,也敬各位兄弟一杯,感謝大家一年的辛勞,干!」
「干!」「干!」眾位兄弟也都端酒站了起來,一起幹掉。
「大哥,我還要敬你一杯,」林燕青又給雲敦復倒上酒,也給自己倒上:「大哥,雲林堡能有今日,也仰仗大哥的日夜操勞,兄弟們心裏很過意不去,我看啊,今後外面跑腿勞累的事就讓兄弟們多干點,你也享享清福,來,兄弟敬你一杯。」
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大廳安靜了許多,氣氛有點尷尬,雲敦復趕緊圓場:「感謝兄弟們的惦記,我們喝了這一杯。」一揚脖子,自己先把酒喝了。他也感到不快,這不是逼宮嗎,他也只是暫且忍下,不要破壞了今天的氣氛,容日後慢慢再說。
雲敦復能忍,可有一位忍不住了,拿着倒滿酒的杯子來到林燕青身邊:「三哥,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吧,大哥是雲林堡的堡主,他不管事誰管,您喝酒可以找兄弟啊,話可不能亂說,三哥,來,兄弟陪你喝一個。」說完,自己碰了一下林燕青的杯子先喝掉了。
說話的叫雲敦良,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壯實但又不臃腫,風華正茂,儀表堂堂,他是雲敦復的弟弟,在兄弟里排行老六,現執掌雲林鏢局開封分局,掌管着中原大片區域的生意,也是第三代中響噹噹的人物。
「老六,三哥是總鏢頭,他說什麼也輪不上你來教訓吧。」
「是啊,你算老幾啊!」
站起來的這兩位也是大鏢頭,老五林燕明和老七林燕荃,看起來情緒也是不好。
「怎麼着,有備而來是吧?」雲敦良也毫不示弱。
「你們都給我坐下,要幹什麼呀,還有沒有規矩。」站起來說話的是老二林燕山,他是林姓兄弟里的老大,平時話就不多,這回是實在看不下去了。
「二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老五林燕明道。
「什麼往裏往外,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祖上有規矩,就不能好好說嗎?」林燕山平時話雖不多,但他明事理,懂大局,自家兄弟這麼鬧,他感覺很是氣憤。
「祖上規矩有德有為者居之,那就讓有德有為者來管啊!」老五林燕明依然不依不饒。
「那你是有德,還是有為啊?要不來試試!」雲敦良針鋒相對。
「試試就試試,誰怕你啊!」林燕明說着就要動手。
「放肆!」一直沒有說話林敬堂站來起來,他已經快七十的人了,身體也不是很好,是老一輩里碩果僅存的一位,因身體不好也沒練過武,平時就不怎麼管事,但看着自己的兒子鬧事,氣就不打一處來,拎着拐杖就朝林燕明揮過去,嘴裏罵道:「我把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我打死你!」眾人趕緊過來拉住,林燕明也知趣的躲在一邊。
「雲林堡的家業是幾代人創下來的,規矩也是祖上就定的,你們想造反不成。」老人家看來是真生氣了,說完就咳了起來,旁邊家人趕緊給他敲背喝水。
「三叔,這些老規矩該改一改了。」老七林燕荃好在小聲嘀咕。
叫他三叔,是因為林敬堂在上一輩排行第三。這數十年來,雲家的人氣一直不是很旺,當年雲子光育有一子云秉謙,雲秉謙育有三子,雲敦復、雲敦元、雲敦良,雲敦元在眾兄弟里排行老四,可惜早年夭亡。林保和育有兩子林敬中和林敬堂,林敬中育有三子,林燕山、林燕青、林燕荃,林敬堂育有兩子,林燕明和老八林燕朝,林燕朝不愛習武,專注於文,喝酒吟詩,不大過問家族之事。儘管為兩姓,但兄弟們向來不分彼此,到如今鬧成這樣,確實讓人傷感。
這夥人一直在鬧,倒是林燕青坐得很穩,雲敦復看得也很明白,他喝光了一杯酒,放下酒杯,淡淡地問道:「三弟,這是你的意思?」
「大哥,這哪裏話,我怎麼敢有種想法。只是兄弟們現在都已經大了,都各主一方,他們有些想法,我也拿他們沒辦法呀。」林燕青有點悻悻地說。
雲敦復有點小噁心,林燕青如果真的光明磊落的說想當這個堡主,他也許就真讓了,心裏想着,嘴裏不說,還搞那麼多小手段,這還真讓雲敦復為未來的雲林堡擔心了。
「老二,你怎麼看?」雲敦復轉眼看着林燕山。
「什麼怎麼看,你是老大,是兩位老爺子定下的堡主,德、能都在我等之上,除了你,還有誰能作堡主。」別看林燕山是林姓的老大,又和林燕山、林燕荃是胞兄弟,他壓根就沒把兄弟們分開,說話也耿直磊落。
「那不一定吧,德、能怎麼看呀,看不見摸不着的,不是還有個藝嗎?」老五林燕明又在旁陰陽怪氣。林老爺子剛剛喘好氣,一着急就把拐杖扔了過去,又急速地咳了起來。
「那你的意思你的藝能勝了大哥?」雲敦良冷嘲道。
「我是不行,可三哥能啊。」林燕明這挑釁意味很濃啊。
「哈哈,哪以五弟的意思這還要我和三弟比一場了。」雲敦復倒顯得輕鬆起來。
「我看這也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老七林燕荃在火上澆油時也不甘落後。
「老七,你閉嘴…」林燕山有點急了。
在此情形下,雲敦復再不表態好像是真怕了林燕青了:「三弟,你看我們兩個要麼比一場?」
「大哥!」
「大哥!」
林燕山和雲敦良喊着站了起來,雲敦復手一按阻止了他們。
「既然大哥有此意,兄弟奉陪便是。」看似勉強,但難掩得意之色。
「好,」雲敦復朗聲道:「我既然答應和三弟比一場,就先講清楚,誰勝誰來做這個堡主。還有,我現在還是堡主,祖上的規矩我也斗膽改一下,以後不管誰作堡主,誰就是總鏢頭,能做總鏢頭,就要能做堡主,不再分設,大家有沒有意見。」底下一片嗡嚨之聲,雙方的支持者都認為自己一方有取勝的把握,聲音也就慢慢的也平復了。雲敦復有自己的想法,這樣的設置是祖上兄弟情深,互相捧着,如若以後還是里外分管,遲早會出大問題。
看着大家沒有了聲息,雲敦復繼續說:「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就這麼定了。以後不管誰作這個堡主,都要為雲林堡着想,發揚光大祖宗傳下的基業,大家還是親兄弟,如果再出現內訌甚至相互殘害的事情,人所共誅,家法不容!」
這場難得的家宴就這麼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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