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想到敵人此計之精妙,用心之歹毒,無不凜然生畏,心頭沉重,一時都靜默不語。過了一刻,江煙波道:「唐師兄要是看不好該怎麼辦?」
唐清源不僅身為少掌門,更兼精明強幹,替父行掌介贔門多年,他若一死,無疑是介贔門的一大重創。劉光濟道:「這才是堪慮之處,只怕敵人的計謀不止於此。」
眾人一驚,霍地全看向劉光濟。江煙波道:「不止於此?他們還要怎樣,難道要趁唐師兄重傷之際,強攻我介贔門不成?」
劉光濟搖頭,道:「敵人之所以頻使詭計,估計其實力也與我們相若,唐師兄縱然受傷,但掌門和四位長老尚在,他們怎會出此下策?」
江煙波道:「那他們究竟還有什麼詭計?」
劉光濟道:「誘殺。」
眾人道:「誘殺?」
劉光濟道:「倘若掌門他們真解不了唐師兄的毒會怎麼樣?」
江煙波道:「那自然是另找能人,難道眼睜睜看着唐師兄死嗎?」忽然領悟,說道:「你是說他們要半路截殺?」
葉求知心道:「門中有暗道,任意傳送出去,料敵人也未必知曉,又何懼他們埋伏。」但他是小輩,不便隨意插嘴,何況他師父足智多謀,焉會想不到這層。
劉光濟道:「我介贔門是煉丹大派,在汵州乃至五州之內,自承第二,還沒有哪派敢說第一,便論修為,要勝過掌門和四位長老的也寥寥可數,想他們都束手無策,別人又怎救得了唐師兄?」
眾人俱是心下一沉,羅瀚海道:「劉師弟,你忘了楊洲翠微山的高天聖高神醫嗎?他與掌門交好,他若一到,唐師弟定能有救。」頓了一下,忽道:「你的意思是……」
劉光濟點頭,道:「我所慮者真是為此,掌門見不能救唐師兄,必要往翠微山一行,敵人若埋伏於此,去者安危堪憂。」
江煙波道:「他們未必就知道高神醫與掌門有舊。」
劉光濟道:「以他們對咱們的了解之深,就連李師兄與莊師妹的私……私情都刺探得出來,高神醫與掌門的交情未必能瞞過他們的耳目。就算他們不知,但除了高神醫外,誰還能救唐師兄?」
眾人面面相覷,劉光濟所慮並非無理,經他這一剖析,實大有可能。敵人此乃計中之計,白無瑕若來不及救,則千江門與白虎宮大啟戰端,進而將介贔門牽連其中。若能及時相救,則唐清源中毒,不得不往翠微山求救,無論如何,必中其一。眾人想到敵人佈局之密之廣,均不寒而慄。羅瀚海向劉光濟問道:「難道就沒有破局之道嗎?」
劉光濟搖頭,道:「敵人就是要叫我們不得不救,去者若少則勢單力孤,只怕有去無回,去者若眾,天一島則空虛,為人所趁。」說到這裏又搖了一搖頭,意示無可奈何。
眾人也殫精苦思,心下無策,但想敵人是誰,為何對本門如此處心積慮,難道與本門之間有何深仇大恨不成?到了晚上,唐君安與三位長老一起出來,俱是一臉疲憊。他們四人已臻元嬰之境,要非一場惡戰,絕不會露出此態,可見為救唐清源消耗心力之巨。
眾人見此情景,知道不容樂觀,靜等掌門說出結果。唐君安搖搖頭,道:「清源所中之毒甚是怪異,我與幾位長老都未曾見過,只有往翠微山一行,去請高神醫過來。」
眾人一聽,果如劉光濟所料。羅瀚海將他那一番推論說了出來,唐君安道:「便是如此我也去意已決。」唐清源是他獨生愛子,他又豈能眼睜睜看他死去。
旁邊一個長老道:「你是我介贔門的掌門,怎能輕易涉險,還是讓我去吧?」
唐君安道:「如此正好,我臨去之前便將掌門之位傳了給你。值此危急之際,讓你擔此大任,心實愧疚。」在他肩上拍了兩拍,既拒絕了他的進言,又大有臨終託付之意。
眾人都心下沉痛,羅瀚海道:「弟子願往?」其他人也紛紛請纓。唐君安笑道:「我介贔門有你們這般慷慨赴死之輩,又何愁不能大興。只是你們去了於事無功,反徒送性命。」
劉光濟忽道:「不錯,諸位長老及師兄弟們想必早為敵人所熟識,一去便被敵人認出,不如讓小徒去?」
此言一出,眾人固吃驚不已,葉求知亦嚇了一跳。劉光濟道:「敵人此誘殺之計無非是想蠶食我介贔門的力量,主在諸位長老及我等師兄弟身上,若反其道而行,說不定能收奇效,誰也料不到我們會派一個小弟子前往。」
眾人一想也是,介贔門中一二代高手不說敵人,只要稍知掌故之人都有所聽聞,就是三代中像朱世傑和黃文義這等稍露頭角之人,在外也享有薄名,又何況是敵人這樣的有心人,早探得一清二楚,此去如何能逃避他們的耳目。但若是像葉求知這樣的小弟子,反不受矚目,無人注意。況此子靈活機變,小小年紀便有乃師之風,大家都看在眼裏,要不是他,介贔門早捲入是非旋渦之中,不可開交。而且其修為在同輩之中不弱,正是此去的不二人選。
唐君安聞言不禁躊躇,將唐清源的生死交給一個小弟子,如此做法委實太過行險。但他畢竟身為掌門,懂得顧全大局,此前是無法,不得不為,現在既有可行之策,萬不能因私情而舍大義,棄本門安危於不顧,於是微微頷首。劉光濟轉向葉求知道:「你可願去冒險嗎?」
葉求知心想:「我此前出去便冒了風險,再多一次又有何妨。唐師伯中毒多少與我有關,我以死相報算了。」口中道:「弟子願往。」其實此事縱然沒有他,也會如此發展,一切都在對方算計當中,只不過他既參與了其中,心中便生愧疚之感。
唐君安進內一圈即回,遞與他一隻玉瓶,說道:「高神醫不便前來,否則連他都有危機。你將這隻玉瓶給他,裏面是清源的毒血,讓他據此配出解藥。切記,此血稍沾即斃,不可碰觸。」又交待了翠微山的路徑。
劉光濟領着葉求知出了殿,去往傳送陣,在路上道:「你心中可怨恨為師一再叫你履險?」
葉求知道:「弟子不敢。」
劉光濟凝視了他一眼,說道:「掌門為我介贔門的柱石,不容有失。」
葉求知這才明白師父的用意,點點頭道:「弟子明白。」
劉光濟摸摸他的頭頂,說道:「好孩子。」到了傳送陣處,取了三張符篆出來,交於葉求知,道:「這是『凝血冰牢符』,足以對付築基弟子,固無什麼大用,但也聊勝於無。」右手耽在他肩上,緩緩說道:「你好好去吧。」
葉求知跨入傳送陣,忽一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劉光濟訝道:「可兒,你來幹什麼?」
唐可兒紅着眼眶,臉上猶有淚痕,說道:「我聽說葉師弟去翠微山延請高神醫,過來囑咐兩句。」上前幾步,靠近葉求知,道:「葉師弟。」
葉求知向她看去,聽她囑咐。哪知她一腳跨來,踏進傳送陣內,舉手一拍,傳送陣隨即啟動,將他倆傳了出去。葉求知腦中微眩,轉瞬來到一處山腹中,只覺一條胳膊緊緊的挽着他,香風微熏。正要問唐可兒為何要跟來,卻見她另一手飛快地在自己和他身上各貼了一張符,話尚不及出口,便又傳了出去。如此兩番,已離原地兩三百里,劉光濟便是追來,也不知他們去往了何方。葉求知不意唐可兒有此一舉,知她心憂父親毒傷,因而私自跟了出來,見她眼圈紅腫,不忍責怪,又事已至此,再叫她迴轉,說不定遭敵人毒手,只好與她同往翠微山而去。
他倆不能長途飛行,又恐暴露行蹤,於是雇了一輛大車,白天在車中休息,由車夫趕路,晚上則解下馬來,騎馬夜行,如此晝夜兼程,一刻不停。
這天晚間,兩人騎馬急行,貪圖近路,拐進了一條小徑,馳到最後,被一片樹林擋住了去路。葉求知見此林樹高間疏,大可從中穿行過去,於是一催胯下坐騎,沖入林中。此林明顯人跡罕至,地上積了厚厚一層敗枝腐葉,直沒至馬膝,馬蹄翻處,竟有熱氣腥味蒸騰上來。
兩人縱馬走了一陣,忽見前方有兩行深深的蹄印,葉求知道:「我們又繞回來了。」心中微驚,以他神識竟會迷路,實在蹊蹺,莫非這林子有什麼古怪?暗加了幾份小心,看清方向,撥轉馬頭,向前行去。
走不多時,又見前面有蹄印,唐可兒顫聲道:「這林子陰森可怖,我們不會被冤魂野鬼纏上了,鬼打牆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6s 3.943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