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求知一時擺脫不掉眾禽的追擊,只能極盡飛翔之能事,在群鳥之中輾轉騰挪,飛高伏低,雖不致十分兇險,但也頗狼狽倉皇。他心道:「難道這番大較,便要為這些鳥兒們所阻嗎?」
這時,眾禽分散兜來,他轉圜的餘地已然不大,迎頭撞上一隊寒鴉,欲待返身,十餘只火隼又逼了過來。葉求知一策漪紋劍,趁雙方未合攏之際,驅劍下行。那火隼寒鴉追擊葉求知良久,暗恨他滑溜,見他要走,俱不約而同噴火吐冰。葉求知見火焰冰雨同時射到,舞起一團寒光護住自己,身卻毫不停留,如一枝急矢般疾墜而下。一瞬間,火焰冰雨交織在一起,寒鴉和火隼各自避讓不迭,一陣大亂。葉求知看到此景,心中電閃,忖道:「這群飛禽雖為數眾多,五行皆有,但各自為戰,互不統屬,儼然便是一幫烏合之眾。我能堅持到現在,與此不無相關。」心中一定,不再一味逃跑,反以身作餌,有意引它們互相攻擊,趁它們大亂之際,返身攻殺。如此一來,數量未使這些凶禽佔優,反岨峿衝突,為葉求知所趁。其實它們一擁而上,真正能擠到葉求知身邊的也只他周圍數匝而已,再遠就鞭長莫及了,若胡亂攻擊,反礙手礙腳,誤傷同伴。
葉求知越戰越定,不怵反勇,仗劍向外衝去。這些凶禽緊追不捨,陸續有同伴加入,隊伍越來越龐大,遠遠一看,實是嚇人。這其中不乏像青狼那樣擅合擊之術的,但夾在這樣的隊伍之中,種群之間不互相敵對撕拼已屬難能,哪還有它們從容聯手的機會,早被洶湧的大潮擠得七零八落,混在了一起。縱沒擠散,葉求知何等機靈,又豈會往那井然一色的群里去。
此等情形要是被旁人看到,定嚇得扭頭就走,或捏碎玉符脫陣而逃,便是葉求知本人驟見此景,也不敢貿然前沖,闖進鳥群中來。萬想不到深處其中看似兇險萬分,實則有驚無險,此非膽大心細者不敢為。介贔門如此安排,又豈止只考較弟子們的實力,這判察之力和膽略等也無不包含在列。
葉求知衝殺一陣,這些凶禽轟然而散,剎時走得一個不剩。他對之不喜反謹凜自危,不知前路又有什麼等着自己。正飛間,忽一股大力將他往下急扯。葉求知大吃一驚,以為什麼怪獸在下方呿吸自己,尚在空中,便取了玉符在手,想道:「這怪獸能在地下吸動我,萬不是其對手。」
他一個倒栽蔥俯衝下來,頭下腳上,以劍護身,卻見下方無異,遂倒擰身子,站穩在地。到了地上,那怪力隨即消失。葉求知四周一看,並無異狀,便小心踏了一步。哪知腳才着地,恍覺身子似重了一份。儘管這其中差別微乎其微,但他此時觸覺十分敏感,已然洞幽燭微,便是一絲變化也能分辨得出來。他見此地如此詭異,還是不走為妙,騰身而起,就待高飛。孰料身子飛離地面一份,身上亦重似一份,與平地上一般無異。
葉求知入陣以來,對種種異象已見得多了,也不以為奇,心想如此還不如步行,於是邁步行去。走了一程,腳步漸重,身上似背負了數十斤的重物。當然如此重量對他刻下而言微不足道,但走到這裏業已平添幾十斤,要是再走下去,豈不越走越重!倏地,眼前陡然升起一片土屋。他運識看去,土屋上無覆瓦,三面皆牆,只餘一個出口與另一間相連,如此毗鄰並接,屋屋相通,宛如一個迷宮。他在陣外,神識籠罩之下,能看清十里方圓,可到了這裏竟大大縮小,只看清里許,若進了房中豈不迷路。
他抬腳上了屋頂,在屋上縱躍而行,如此便不虞迷失方向。但走了一程,就覺身上漸行漸重,起初還能一掠十餘丈,後來漸至縮短。這時,每行不多遠,便見房中有人盤膝打坐,知是這些同門走得累了,在此歇息。他之前之所以沒有看到他們,一來此陣較大,大家所行路線不一,二來他凝神對敵,即使身邊有人路過,也無暇他顧。此時已近陣末,大家殊途同歸,沒有淘汰出局的都聚向了這邊。葉求知見此,不由想起一個人來,心道:「她是少掌門之女,天資比我高,入門比我早,卻不知現下怎麼樣了?」沿路留意卻不見唐可兒,心想多半在路上錯過了。
到了此地的都是鍊氣中的佼佼者,忽見有人從他們的頭頂越過,不服者紛紛起身追來。可他們之所以停下歇息,不是難以為繼,就是力盡,有的剛躍起,不及屋頂便即落下,有的追了幾步,便再也邁不動腳,只得又再停下。葉求知此時亦舉步維艱,身上如壓大石,步子越邁越小,最後乾脆跳下地來。可在房中走了一段,便繞得暈頭轉向,不知西北。他忖道:「前路上沒有一個破牆直行的,難道這房子有什麼古怪?」一掌向牆擊去,但聽一聲巨響,牆壁紋絲不動,絲毫無損。葉求知這一掌不談劈山裂土,但碎石開碑還是不在話下,竟奈何不了眼前的牆壁,足見它之堅固。他對此已有所料,又抽出長劍向牆上斫去,劍鋒過處,牆上只留下一道淺痕。他運足了腕力,連削數十下,方刺透土牆,忖道:「以此法破牆開路,累也累死了。」坐在地上稍歇,腦中卻在思索:「其實根據重力的前後差距,亦能大致摸清方向,但橫向之上的重力是一樣的,因此走岔了道,一時也難以察覺。此在外間也沒有什麼,可在這裏一份真力都不能浪費。」回想一路來時的情景,每關設置都具用心,此關亦不例外,心想:「這關恐怕還是考較弟子們的體魄強健,真力的渾厚以及神識的凝練。」說到這三者,葉求知無不強於眾弟子。他此前日日在丹房中熬煉,又煉化了范秋洛的心血,身體之強健自不用說,而有了火靈分身,他便如多了一個丹田,真氣是別人的兩倍,又吞併了余成清了殘識,神識之強,在弟子中也是一時無兩。他言念及此,尋思:「體魄與真力一時無法提升,但神識的運用倒大有商榷的餘地。」遂運神識往居中凝聚。
其實神識之所以洞照天地上下,人體內外,全賴性光。性光便如天之日光,普照四方,而葉求知現在所做便是將發散之光聚斂成束,照射一方,這樣方能及遠。這時他守志凝神,便見周圍逐一黑去,唯眼前越來越亮,越看越遠,已遠超了先前之所見。儘管未全然看清前路,但如此一截一截接力下去,也不致多走冤枉路。他剛才一瞥之下已記住了路線,當下循之而走。
走了半天,葉求知氣喘吁吁,腰背佝僂了下來,似被無形之力壓得直不起來,只要稍微一動,全身骨節咔咔爆響,雙腿如灌滿了重鉛。到了他這般修為,已然不畏寒暑,此時仍不免汗出如漿,被真氣一蒸,白氣繚繞。他對於身體之痛,多經磨礪,當日捲入丹房,被激流反覆沖刷碾壓,那是不得不受。後來偷入丹房,則甘願受之,現在面臨此等重壓,業已安之若素,處之泰然。他噔噔噔抬腿邁步,一步一挫,有如重錘敲地,擂得地皮山響,又恰似一隻巨型怪獸過境一般。到得最後,他俯下身去以手支地,勉強爬完全程。
葉求知甫離開土屋,身子一輕,壓力驟失,不由委頓在地,良久方才恢復。此時再檢查身體,手腳血肉模糊固不用說,便是毛孔之中也都滲出鮮血來。想之不禁後怕,此地倒比力拼那些凶獸要來的艱辛,若再長一點,不定能出得來。
葉求知這一闖過不要緊,他對之不太瞭然,卻驚到了一幫陣外之人。唐清源等人對看了一眼,均想:「此關歷來沒有幾人通過,非大毅力強體魄不能為之!」又有人想道:「此子看起來文弱,不想他的體魄壯健如斯,便是妖族之人在他這等年紀,也強他不了多少!」亦有人想:「這少年何止體健意堅,神識之強也非那些弟子可比。」
正在眾人對視交流之際,天上巨鏡忽地一亮,葉求知消失在其中。眾人環顧,在大坪上尋找他的身影,卻怎也看不到他傳送出來,就聽唐清源道:「哎呀,此子竟穿過了壁障,鑽到了築基陣內!」
聞者無不譁然,陣壁極其堅固,非功力深厚,堪比築基者不能橫跨,此子難道已經築基?可他進陣之初明明是個鍊氣弟子,難道他在陣中短短一日,居然便築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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