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公子很快就將事兒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藍崇丞相的事兒也就此畫了個小小的句號。
「那你們先在府上住着,一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們?」扶雲公子的語速很慢,是那種說話可以讓人心頭特別溫暖的人。
藍葉和善一笑,隨之點頭,「多謝。」
身旁的人微側眸,也只笑,「不用。」
在扶府住下,兩人拾掇了包裹,就等着扶雲公子帶來藍崇丞相的消息。
不想,夜幕剛如網覆下。
噩耗就傳了出來。
雪梅公子輕叩門扉,語聲吞吐不定,「藍姑娘,也許……丞相大人已經回去了,我們……要不要先行回流雲國。」
越到最後,他越說不出去。
藍葉難得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感覺。
「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的,我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她端端打量着對方的眼神,「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對方搖頭,「沒有。」
在藍葉面前,他無法說出那個消息,所以退出房門,則寄希望於扶雲公子再次跑過來,告訴他。
那個結果是假的。
然而,幕色濃重,如潑墨。
卻無人上門。
雪梅公子拿了酒盅,坐在涼亭里喝酒。酒色濃濃。他有個習慣,只要一有事兒,傷在心頭。
就喜歡喝酒。
扶雲公子所帶來的那個消息,不止是個壞消息,還讓他彷徨。
藍崇丞相是藍葉的父親。
他知道。
藍葉這一生,只有這麼一個父親。府中沒有別的親人。
他死,意味着什麼,可想而知。
扶雲公子自將消息帶給雪梅公子以後,就格外擔憂。出門轉悠,恰看見他坐在那裏飲酒。
「朝中諸事,本非你我這些江湖中人能夠決定,雪梅大哥,你何苦折磨自己?」
雪梅公子無言,只抬頭,苦笑,再次喝下酒,「藍崇丞相若死,對她則是一個大大的打擊。」
「看得出來,雪梅大哥很關心藍姑娘?」
雪梅公子舉酒又喝,卻沒答話,算是默認。
「真的能夠不告訴藍姑娘麼?」
雪梅公子握着酒杯的手有些躊躇,「這個問題很難,我……甚至都沒有辦法。」
扶雲公子聞言,「為了讓她不要恨你,你得說實話。」
「告訴她以後,我擔心她會做傻事。」雪梅公子側眸,「可你說得對,此事兒我不能隱瞞。」酒杯置桌,「謝謝你的酒!」起身,拂袍揚長而去。
扶雲公子出聲相勸,「事情的真相與否,我們可去玉府問個清楚。」
雪梅公子聞言,目色朦朧,裝載着愁,「多謝!」
扶雲公子不說什麼,走過去,也只拎了桌上酒盅,喝了口酒水。
……
雪梅公子並沒有去旁的地方,還是再次抵達了藍葉的屋子。
有人叩了屋門。
藍葉拉開,露出笑意,「是不是老爹有消息了?」
雪梅公子沒說,只是抬頭,盯着那雙明媚的瞳孔,如星,似月。
「扶雲說,玉府中的玉寧大人知道藍崇丞相的消息。」
藍葉聽後,神色激動,坐立不安,「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
雪梅公子只能表裏不一地認同。
玉府。
大門淒淒。
不知何人已死,竟然高掛兩個白色燈籠。
輕叩大門,有小廝來開。
「兩位有事兒麼?」
藍葉悵然,「小兄弟,我們想見見玉寧大人。」
「大人臥病在床,無法見客。」那小廝愁眉苦眼,「所以不好意思。」
藍葉用手臂擋住門縫,「小兄弟,我們真的有特別重要的事兒。」
「書兒,是何人來了?」門縫裏一個溫溫細細的嗓音傳來。
女音。
藍葉看到,她一身縞素,頭上淡淡白朵,襯着她哀愁的眸,病白的膚。唯獨那吹彈可破,紅潤如櫻桃的唇,還漾着點兒生機。
「回小姐,有兩個人說要見大人!」那名喚書兒的家丁回身,衝着玉歲小姐說。
玉歲小姐心中暗度,是見大哥的?上前兩步,吩咐道,「將門打開,請兩位進來?」
開了門,藍葉才見到真尊。
當然,先映入眼帘的,是府中那各處佈置的雪色裝置。
必有人死。
玉歲看了兩人,莫名打量了那藍葉一眼,半晌,問道,「大哥前幾日生了病,若二位真有要緊之事兒,我可帶你們前去?」
「你們有何事兒就問吧,大哥雖有病在身,但還是聽的見的。」
她整個人朝向屏風。
是在嘆氣。
說完那句話以後,玉歲小姐又一身縞素,邁步出屋。
只步子剛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裏間的人問起藍崇丞相之事兒。
她一猶豫,迴轉過頭,插嘴道,「二位是什麼人?」
藍葉拱手,朝向她,「我是東越國藍崇丞相的女兒,我叫藍葉。玉小姐,你知道什麼麼?」
玉歲小姐上前,眼神含憂,「你們是來找藍崇丞相的?」
藍葉再次點頭稱是。
「你們就是扶雲公子的客人?」玉歲小姐再道,「他今日來問過我大哥。」
「玉小姐知道是不是?」藍葉莫名激動,「如果玉小姐知道,請不吝相告。」
「藍崇丞相被人刺殺於城門之下,我大哥他……就是為了藍崇丞相的事兒的奔波,才被重打二十大板!」玉歲小姐越說,越說不下去。只抽噎地坐下。
「我老爹他……死了?」藍葉腦海里忽然閃現出曾經的一切美好回憶。以及那甚有些娘娘腔的中年男人。
她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老爹。
「他怎麼可能會死?」出於本能,她不敢相信。人死這個事兒,真落到自己的親人身上,是一種鑽心的痛。
玉歲小姐抬手撫着嘴巴,「就連長憂公主……」
藍葉急地蹲身,「長憂公主又怎麼了?」
「她為了打聽藍崇丞相的事兒,出了點兒事兒。後來留信兩封,自盡了。」玉歲小姐臉上那痛苦不堪的無奈和心酸直直擊中,藍葉心口最柔軟的部分。
良久,她咬唇,只問,「他們是怎麼死的?」
床上的玉寧大人忍着屁股開花的墜痛,慢慢爬起來,「裏間具體什麼原因,玉寧……玉寧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太子和盧雲將藍崇丞相刺殺在了城門之下。後來……後來命人將屍首帶到了邊塞。」
「這麼說來,我老爹真是被他們害死的?」藍葉揣測着這些話,淚水像珠簾,輕輕地掉落下頰。那不動聲色的淚花,縈繞在眼腮。許久後,她又將頭轉向玉歲小姐,「那麼……長憂公主又是……因何而死?」
「長憂公主在處理藍崇丞相之事兒時,被人欺負,所以……自盡而死。」玉歲小姐傷悲不已地拿出書信,「這書信是她讓我轉交給攝政王的?」
「長憂公主既是攝政王看護的,如何到了你們這裏?」或許有些絕望,以至於藍葉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
但玉歲小姐沒有生氣,「攝政王被調到邊塞應敵,特將長憂公主交給我們照料。只是……怪我,不該將藍崇丞相之事兒告訴於她,否則……否則她也不會因為忙着這事兒,得罪了人,而被……被……」接下來的話,她已說不出來。
藍葉手指顫抖着打開書信,只看到,上方,赫然寫下了藍崇丞相被害一事兒。當然,之後,又向攝政王請求,一定要從太子無商和盧雲將軍手裏,奪下藍崇丞相的遺、體,將他送到藍葉的手裏。並言,她力量微薄,無法替藍葉救出伯父,實在是萬分抱歉。最終又懇求,攝政王,在自己死了以後,能夠替自己,告訴藍葉,所思所想,皆非一個情字。
此生無緣,來生再續。
藍葉看完書信,莫名苦惱收手,鄭重其事地向玉家表示了感激。
「他走前,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長憂公主的,明明……答應過!」藍葉目色里儘是惆悵。
可,這個他,一聽,便是攝政王。
他如此信任和依賴過攝政王,獨孤凌寒。
或許只是一廂情願。
「長憂公主臨死之前可說過什麼?」
玉歲小姐記憶里,最為深刻的一幕,就是長憂公主服毒自盡的那一刻,眼含渴盼地,同她要過的那樣東西。
她說,想穿紅色的衣裙。
然她最後才道明,那紅色的衣裙是指的新娘服。她將那些事兒一五一十地告訴藍葉,藍葉聽後,最後一道防線也就地崩潰了。
藍葉哭着捧住臉,悵然落淚,「玉歲小姐可知,我父親的遺、體送往了哪裏?」
玉歲小姐思慮半晌,搖了搖頭,「不過,藍姑娘,盧雲將軍再過三日,便會回府整兵。」
「三日……我等不了那麼久。」藍葉向玉歲小姐福禮,「你玉家之恩,我藍葉會永記於心。此刻,我就不打擾了。」
甩袖出門。
雪梅公子緊隨其後,「你要去哪兒?」
藍葉轉過頭,淡然苦笑地說道,「雪梅公子,如今流雲國和東越國都容不下我,老爹被害,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枉死他鄉。我要……我要帶他們回去。」
雪梅公主攔住她,「東越國邊塞究竟東西南北哪個方向,你不能不弄清楚?如此迷茫前往,只能是大海撈針。」
「所以呢,我還要在這裏坐以待斃?」藍葉的眸子裏已無先前的清明。
有時候,一個人的成長,總要付出些代價。
草兒為她的事兒死,長憂公主為了她的事兒死,如今老爹又或多或少地因為她死。那種感覺,真的要比給自己一刀,還要痛徹心扉。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對她好的人沒有幾人,一見如故的人也沒有幾個。現在死了大半,她約莫有些牴觸了。
雪梅公子知道她傷悲,也知道她不會任由藍崇丞相的遺體落在他地,任人踐、踏。
所以她一定會報仇。
那麼接下來,她最該理智的,就是去做一件事兒。
「你聽我說,玉小姐說,那盧雲三日後便會整兵,不如我們就在此地等待,只要三日後他出現,便可跟他一路,找到丞相大人。」
「好,我答應這個提議。」藍葉猶豫背身,「此事兒事關重大,雪梅公子只是一個外人,沒有必要陪着我做這些要命的事兒,所以,你走吧?」她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在你父皇的眼中,是個有罪的人。而你父皇,也是我的仇人!」
她心裏有無數個聲音,告訴她,要同雪梅公子劃清界限。
不然日後會因為虧欠雪梅公子的恩情,無法忍心下手,殺了他父皇。
雪梅公子冷漠,「我不會走!」
「你必須走!」藍葉嚷道,「你可知道,同一個仇人的兒子在一起,我心裏會有多糾結。你若不走,只怕我哪一天會拿刀殺了你!」
雪梅公子靜立不動,「真到那時,你便殺了我吧!」
他走在前。
她停在後。
半晌後,發現無人跟上來,他才回頭去看。
可再回頭,哪裏有人。
「藍姑娘?」他朝着夜色,大喊了幾聲,卻沒有半點兒回音。
藍葉已經離開了。
其實,從一開始,藍葉就沒有因為雪梅公子是流雲國老皇帝的兒子,讓她厭惡。而是她在來到東越國,聽說了老爹和長憂公主的死訊以後,恍然大悟。
自己那無法深想的處境。
雪梅公子不欠什麼,沒必要讓他跟着自己涉險。
太子無商和盧雲將軍串通一氣,那必然知道盧雲將軍帶人去了哪裏。
所以她冒險闖入東越國皇宮,以圖找到東宮之所。
可惜,東宮太子生誕,所有皇子大臣均在聽曲暢飲,以表慶賀。
偌大的皇宮,熱鬧的地方只有一處。
太子無商同大半朝臣和皇子暢飲,唯一一個皇子坐在右桌,沉悶喝酒。
藍葉偽裝成一個丫鬟,立在那皇子身後。
上方的皇子斜斜看了他一眼,「阿七,今日本殿下生辰,你都不給好臉麼?」
皇子阿七握着酒盅,右手打顫,「皇兄生辰,何故喚阿七前來,阿七喝點兒皇兄的酒,皇兄也不捨得麼?」
太子無商笑了下,不再問責,「皇弟誤會皇兄的意思了,皇兄只是擔心你,畢竟酒喝多了傷身?」
皇子阿七眉眼一抬,「傷身總比傷心好。」
長憂公主自盡的事兒,他早已知曉。但他並不知道,長憂公主死去的最大原因,是因為清白。所以他誤以為,自己的皇姐是因為沒辦法救治來自流雲國的使者藍崇,才會悲傷自盡。
而這個罪魁禍首,首當其衝,就是太子殿下無商。
所以別說平時,就是他生辰,皇子阿七也對太子無商沒什麼好臉色。
知其上方就是東越國太子殿下,藍葉的手心突然握緊了。
她恨,她發自內心的恨,這是長憂公主信上提到的一個男人。
擱到以前,這麼帥氣的男人,藍葉必會就此調戲一番。但是現下,她一點兒心思都沒有了。
「阿七,本殿下聽說,幾日前,你又遇到了刺客。哎,真不知道你身邊的都是什麼人。」手掌一抬,太子無商對向身後的人道,「去,將明月姑娘召過來!」
片刻,一身藍衣裝扮的明月姑娘便進了殿中,跪在太子殿下面前。
「民女明月拜見太子殿下!」
「明月姑娘起來吧!」太子無商下意識地觀察皇子阿七的臉色。
這明月姑娘瓜子臉,柳眉。身段纖細,凹凸有致。
以太子無商的眼光,他覺得,這個美人應該很容易打動男人的心。
當然,她最大的魅、力在於出眾的武功。
「阿七,這是本殿下為你挑選的心腹,你看如何?」
皇子阿七將手中未喝的酒盅,砰一聲致桌,「皇兄以為,皇弟連個陪同的美、人都沒有麼?」
「呵,就你身旁這個?」
藍葉氣惱,「太子以為奴婢的姿色不如那明月姑娘麼?」說着,斜眸瞧過去。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都轉臉去看。就連身前的皇子阿七也呆滯在地。
這並非平日伺候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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