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屏風後穿好了衣裳的老侯爺前腳剛一走,床帳里就有一個蠕、動的身影映在爍爍地燭光下。
這個女人便是凝華長公主。
她剛起身坐起來,一個風塵僕僕的老嬤嬤就在門口出現了。
她佝僂着脊背,左顧右盼,在發現沒有人的情況下,迅速地進入了房間。隨之快步來到了床帳外。
凝華長公主伸出潔白的骨瘦如柴的手,將帘子掛在床鈎上,一身白色裏衣的她,便散披着黑白相間的長髮,從床上下來,腳伸進了床旁放着的繡花鞋。
她穿好後,快速地起身,來到了靠着屏風那塊案幾前,沉思片刻,忽然凝重地看向那老嬤嬤,「老嬤嬤,近日可探到他們的行蹤了?」
「回夫人,老奴派人去查了,侯爺和世子經常在客棧招待一些江湖中人,聽說……他們是來抓什麼……妖、女的。」那老嬤嬤小聲地叮囑道,「夫人,這些人的來歷,老奴也查了。是江湖中名聲赫赫的崇真派和幽冥派。」
「妖、女?」凝華長公主細眉微微一蹙,良久她懷疑道,「莫非是指攝政王妃?」這麼一思,她立馬想到,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兒子是準備向攝政王妃藍葉動手了。
上一回里,她生病期間,她的兒子商季秋便因為自己的病,堅決地懷疑攝政王獨孤凌寒,認定他是惡、魔,才導致自己昏睡不醒,並且因為夥同江湖中一些聽信謠言的名門正派一起對付攝政王夫婦。
想她年輕時,同攝政王獨孤凌寒的父親獨孤傲天,有着那麼深厚的友誼,然而此刻,她卻生生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殘忍地對待好友的遺、子。
想到這裏,她再也坐不住,「老侯爺是真的走了麼?」
「回夫人,您放心吧,老奴是看着侯爺走了,才進來通報的。」老嬤嬤謹慎地提醒道,「不過夫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如果……如果您將此消息告訴攝政王妃,讓她做好應付的準備,那麼就相當於違背了侯爺。甚至於反對了自己的兒子。到時候這種情況,只怕是……」
凝華長公主微一抬手,立刻打斷她的話,「嬤嬤,你不要再勸本宮了。本宮以往便答應過,絕對要保東越國的安寧。當初本宮走投無路,去求攝政王。若不是他們攬下全責,將皇子阿七推上那皇帝的寶座,只怕本宮……真的無法阻止……」想到候府,將軍府,以及皇族那緊密不可分的聯繫,她的心就不由得揪緊。要知道如果當初沒有攝政王獨孤凌寒的幫忙,讓皇子阿七出來頂替了儲君的位置,只怕支持七殿下和十二殿下的朝臣,會將這一個問題無限地擴大,甚至到最後變成無法想像的麻煩,一發不可收拾。
凝華長公主對於攝政王獨孤凌寒的能力是心服口服的。並且她沒有因為獨孤凌寒輩分低,就忽略他的才能和對東越國的功績。
而且她這個人,不迂腐,不會因為那些莫須有的眼紅之心,誤以為攝政王獨孤凌寒是那種心狠手辣的惡、魔。
在凝華長公主的眼中,攝政王獨孤凌寒的父親獨孤傲天都是一個痴情的男兒,更別提他的親生兒子獨孤凌寒了。
他們優秀得不像話,有時她都希望獨孤凌寒是自己的孩子。
況且獨孤凌寒的母親是那樣和順溫柔的女子,她貌美端莊,聰慧善良,儘管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在同是女人的她眼中,絕對也是一個優秀的人。
「嬤嬤,你別說了,攝政王的父親同本宮是多年的好友,雖說他早已經逝世了,但在我的心裏,他的兒子還依然是我們這段友誼的延續。如今他死了,本宮又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去謀害他的兒子呢?」她抬起頭來,目露傷愁,「這樣,你下去安排一下,等到天亮,我們就去攝政王府。」
老嬤嬤也實在沒有辦法再勸解下去,只能聽從凝華長公主所說,下去準備。
又是半晚孤坐,凝華長公主在軒窗處站着吹冷風。她身體本來就不大好,這麼站着,反而容易受害。可是老侯爺很久很久就不曾關心她了,以至於大晚上,本該睡覺的日子,老侯爺都在外面,背着她做着拈、花、惹、草。
雖然老侯爺一大把年紀了,但是他依然喜歡到那些風、雅之地,聽聽小曲,看看戲什麼的。某個時候,在看到同他喜歡的凝華長公主年輕的時候差不多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地將那女子帶回府上。
府上眾人都看不出來,但凝華長公主卻看得一清二楚。她雖說心裏也吃醋,可是在看到那女子容顏下透露的天真爛漫時,方才明白一個道理。老侯爺已經開始嫌棄自己蒼老的容顏和無休止的嘮叨,進而懷念曾經那個年少天真的她了。
她痛,更無奈。
可這是年華帶給她的傷,她除了忍耐,便只有忍耐。
吹了半晚冷風,待得天灰濛濛亮的時候,老嬤嬤才過來照顧她。
拿出了一件深藍色的披帛,為她帶上帛帽後。
遮得嚴嚴實實後,凝華長公主才動身就從後門走出去了。
快到後院時,被早起的紅玉公主拉到見了,這個兒媳本打算叫個兩聲,沒想到,自己的母親走得那麼得快,仿佛格外着急。於是紅玉公主的那聲輕微的母親便沒有大大方方地吼出來。
「母親這麼大早上,究竟是去哪兒呢?」紅玉公主心生好奇之餘,不由得嘆了兩口氣。
沒有多想,就帶着身旁的丫鬟回了房中。
候府世子商季秋正在書房裏練字,忽而看見門口有暗影,不免抬起俊俏的臉來,朝着走進的妻子一笑,「你來了?」
紅玉公主往前走了兩步,怔怔地盯着候府世子商季秋身前案几上的白色宣紙,誇讚道,「夫君真厲害,這字寫得越發爐火純青了。」
「呵,我這只是閒來無事兒,模仿罷了。」世子商季秋在夫人紅玉公主的面前,表現得十分地謙恭,同時對自己夫人也是十足地寵、溺之色,「你不在房裏多睡睡,怎麼起來這麼早?」
紅玉公主嗔怪道,「季秋還說呢,早早地起來,讓我一人睡?」因房中只有夫妻兩個人,所以紅玉公主這樣高貴的身份,做出撒嬌什麼的,也同樣不在話下了。
「怎麼,為夫走了,夫人便睡不安穩了?」那候府世子商季秋放下手中的狼豪,快速地走到妻子的跟前,而後兩手抱着對方,嘴唇挨近夫人的耳朵,小聲道,「那下次為夫不再起這麼早了,近日以來,為夫事兒多,夫人就多擔待!」曖、昧地望了一眼紅玉公主,便伸手將人打橫抱起,只是他輕輕地將人抱到了屋子裏的椅子上。
身子蹲下去,兩手放在紅玉公主的膝蓋上,「夫人,最近一直疏忽你了?」他滿眼皆是責備,「就連你的誕辰禮物,為夫也只是送了你一件衣服而已?」
紅玉公主兩指觸在世子商季秋的唇上,語氣和緩體貼,「說什麼胡話呢,你我夫妻本是一、體,說什麼疏忽不疏忽的,你到底忙不忙,我哪裏能看不出來?」她說完這句話時,手掌便伸到了商季秋的腦袋上,輕輕地撫了撫,便道,「季秋,自我嫁給你的那一天,我就只有一個心愿,就是同你平平安安地到老。」
商季秋聽了這句話,身子顫了下。忽然想起來,他接下來要謀劃的事兒,不由得便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畢竟自己的妻子是東越國的公主殿下,自己身為她的夫君,卻心狠手辣地想要奪取她兄弟的帝位。倘若……倘若她知道,又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夫人,為夫……」他突然有種想要將自己謀劃的那些事兒告訴紅玉公主的念頭,但抬起頭來,那雙明亮的眼睛,突然對上對方的眸子裏閃現出來的一絲欣喜和信任,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呵,最近天兒冷,多穿點兒,別生病了。」
紅玉公主本來看着他那個眼神,以為他要對自己說什麼大事兒呢,沒想到是這麼幾句關切之語,不禁一愣之下,就傻了。半晌,才回過神,兀自笑了下,「季秋,你真是,唬了我一跳。看你這個眼神,我還以為是有什麼大事兒發生呢?」
世子商季秋咧嘴乾笑了下,絕口不提自己同父親的圖謀。
紅玉公主也從不過問,所以也不了解自己的夫君究竟要做什麼大事兒。
許久後,那候府世子商季秋打算去向自己的母親凝華長公主請安,說是幾日都沒去見過母親了,擔心她會為此生氣。
紅玉公主蹙着眉頭,回答道,「季秋,你還是不要去見母親,適才……我瞧見母親從後門出去了。」
「出去了?」世子商季秋聽到這件事兒,暗生疑竇,心想,這麼大早上的,母親要去哪裏?聽自己的妻子說,母親是從後門出去的?會不會是……去見什麼人呢?
他的眸色越來越深,許久後,終於恍然大悟。
「夫人,為夫還有些事兒,就先不陪你了?」
商季秋立馬同自己的妻子紅玉公主交代了一句,便迅速地站起,抖了抖衣裳,腳步生風地從大門出了府。
喚來小廝,準備了馬匹,就到得酒樓而去。
那裏安置着崇真派和幽冥派的弟子。
剛剛到時,發現自己的父親已經坐在了幾人的中央。
此刻正笑着同幾人說話。
說起來,候府世子商季秋之所以沒有選擇江湖中的其他門派前來對付那攝政王妃藍葉。其根本原因在於,他認為江湖中的其他門派似乎都沒有能力應付那攝政王妃藍葉。除了沒有參與其中的崇真派以及那被江湖中人傳得神乎其神的幽冥派。
所以他們花大力氣,以候府聲望,前往崇真派和幽冥派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那崇真派的道長和幽冥派的掌門聽說,這攝政王妃藍葉有一邪、術,危害武林之時,他們便不約而同地商量後,從千里之地來到了東越國。
因為不想直接去處理那些麻煩事兒,又不想同朝廷做對,所以便叫了自己幾個得意的弟子前來處理。
「父親?」他到得房子裏時,因為有緊急之事兒稟報,所以也不管屋子裏有沒有別人,自己的父親有沒有同他們說笑了。
老侯爺見兒子眼神奇怪,便客氣地同幾人笑了幾句,走出了屋子。
來到僻靜的地方,老侯爺才問候府世子商季秋,「發生什麼事兒了,說吧?」
「父親,聽玉妹說,母親今兒一大早就出了府。季秋以為,母親平日裏都不大喜歡出府,這次瞞着你,悄無聲息地從後門出去,會不會是……」
老侯爺回瞪了兒子一眼,困惑地問,「你怎麼想?」
「季秋以為母親或許是發現了我們不對勁兒,所以便去了攝政王府,向那妖、女通風報信!」候府世子商季秋在上一次同凝華長公主有了爭吵後,他便覺得自己的母親同攝政王府那一家子人關係匪淺。故而心裏也有了嫌隙,「父親,如果……如果母親真的去了攝政王府,那……那我們還要不要……」
「哼,即便她知道了又如何?」老侯爺冷斥道,「攝政王妃這妖、女本就不為世人所容。今次她會去給那人通風報信,是不知道那攝政王妃的真實身份,倘若她知道,或許就不會再這麼殷勤了。」
老侯爺的意思,世子商季秋非常明白。因為現在的攝政王妃根本不是以前的丞相府千金藍葉姑娘,她只是一個被妖、精附、身的怪物罷了。而且從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告訴他們的那樣,這宮裏的明妃才是真正的北嶼國丞相府千金藍葉,也就是說,一旦真正的藍葉姑娘同假的藍葉姑娘相撞,且對質一下,便不難發現真假。
見自己的兒子半天沒有說話,老侯爺再次提醒道,「好了,此事兒,父親會處理。眼下你關心的,不應該是這個。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那裏也是我們不可多得的力量,你若是在府中沒事兒,就去同他們商量商量對策,也好早點兒拆穿那妖、女的身份。」
候府世子商季秋拱手點頭道謝,「是,父親,季秋這就去辦。」
按着老侯爺所說的,商季秋迅速地派人將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約到了一處茶樓喝茶。
七殿下到時,不解地問了一句,「季秋這麼着急讓我們來,是不是要同我們商量應付那攝政王妃的對策?」
商季秋點頭,「不錯,這攝政王妃眼下長得可是丞相府千金藍葉的臉,就算我們說她冒名頂替,也不大可能啊。」
「這點兒季秋不用擔心,藍葉姑娘那裏已經派人去找了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人?」七殿下將明妃帶給他的好消息告訴了身旁坐着的候府世子商季秋,「等過不了幾日,他們便會來到東越國,指證攝政王妃!」
「是麼?」商季秋懷疑。
「當然,這事兒還是藍葉姑娘親自同我二人說的!」七殿下承諾道,「只要季秋能夠想辦法,將那妖、女殺了,替藍葉姑娘報仇雪恨,我二人都願意出一份力!」
候府世子商季秋看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如此篤定的表情,也不再質疑了,「那好,等過個幾日,我就想辦法處理這件事兒。」
「嗯。」七殿下回應了一聲兒,忽而詢問商季秋的主意,「哦,對了,季秋,說了這麼久,你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那妖、女繩之以法呢?」
「再如何,我們都是普通人。所以單打獨鬥,斷然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智取!」候府世子商季秋嘴唇上揚,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前些日子,監視着攝政王府的探子來報,說是最近,府上有人一直去六品藥鋪抓藥?」
「藥鋪?」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聞言一驚。
「殿下和將軍可知道,他們去藥鋪抓了什麼藥?」候府世子商季秋賣關子。
「抓了什麼藥?」七殿下心急如焚。
商季秋謹小慎微地回答道,「他們去了六品藥鋪抓了安胎藥!」他沉思片刻,「如今這府上,女眷也就那妖、女一個,你說。他們抓安胎藥,不就證明那妖、女肚子裏已經有孩子了麼。一個有孩子的女人,定然禁不起折騰。倘若我們趁獨孤凌寒沒在的時候,帶兵闖入攝政王府,殿下和將軍以為,那妖、女還能逃得了去?」
七殿下和玉石少將軍如今心裏只想到為那真正的藍葉姑娘,也就是明妃報仇雪恨,哪裏會去思索這個計策到底殘忍與否呢?
再則,他們的眼裏,現在的攝政王妃藍葉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顛覆了別人幸福生活的妖、怪,消滅她,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那季秋打算用什麼人對付那妖、女呢?」七殿下迫切地希望那一天早點兒到來,故而語氣也顯得非常地心急。
商季秋手指托着下巴,沉思了會兒,笑着回答,「當初江湖各大門派都想要將那攝政王除去,可最後都無功而返。如今,又要那些人對付那妖、女,只怕也不現實,聽聞江湖之中,既有崇真派這些修仙練道的高人,又幽冥派這些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仙人。所以父親讓我花大力氣,請他們前來,助我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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