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耿龍和劉寄生又來到工地。
劉寄生看見張俊傑,又想去盤問他,一邊的耿龍對劉寄生道:「這傢伙看上去老實巴交!正好我太太沒有馬夫,又不好占士兵的名額,就要他給我太太餵馬好了!」
「馬副營長,你只是個營副,就要一個馬弁加一個馬夫?」劉寄生奚落道。
耿龍笑道:「是過分了,我降職為營副,不該再用馬弁了,原來的馬弁就讓他歸隊吧!我只要這個義勇軍俘虜給我做奴隸!」見劉寄生陰沉着臉猶豫着,耿龍接着道,「如果你不好開口,我自己找團長說去!」
劉寄生悻悻地道:「你領回去吧,原來那馬弁先留着吧!」說着,一揚馬鞭,往前走了。
當天收工後,耿龍就將張俊傑帶回了家。他讓馬弁出去遛馬,帶着張俊傑進了前院,並關上了院門。
李月梅聽見前院的聲響,笑盈盈推開門出來迎接他,一眼就看見了張俊傑。她像遭了電擊一般,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張俊傑,半晌,驚叫道:「天啊……」
張俊傑也呆住了。耿龍平靜地對張俊傑道:「進屋說吧!」
張俊傑看了看耿龍,又看看李月梅,卑微地假裝不認識李月梅似地隨耿龍進了屋。
耿龍請張俊傑坐下後,對李月梅道:「你對張副官說吧。」
「不,我不是什麼張副官!長官,你們弄錯了!」張俊傑像被蜂刺了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緊張地道。
李月梅愣愣地看着耿龍。
耿龍臉色平靜,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磕出一支,點燃吸了一口,沒有吭聲。
「俊傑!」李月梅調整一下情緒,對張俊傑道:「你不記得他了?那天,你護送救國後援會到北安城,路上遇上敵人,就是他領人救的我們。龍騎兵旅先鋒營營長耿龍!」
張俊傑定定地打量着耿龍,眼睛亮了一下,道:「真是你!現在……咋變成這樣了?」
「受傷了,眼珠摘掉了!」耿龍平靜地道。
「那,那你現在……」張俊傑上下打量耿龍的軍服,「和劉寄生一樣……」
「俊傑,你聽我說吧!」李月梅打斷了他。然後,她慢慢給張俊傑講了一路發生的事情。
張俊傑聽完了,大喜過望,趕緊握着耿龍的手:「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這下我有救了!耿營長,你做得好!義勇軍感謝你!我代表義勇軍感謝你!」
「不要大聲嚷嚷!小心隔牆有耳!」李月梅提醒道。
「是的!是的!」張俊傑興奮地搓搓手,「我太興奮了。真是沒有想到偽滿軍內部還有我們的人!耿營長,你放心,你是不是叛徒的事,我給你作證。你快想法救我們吧,把我救了,你的歷史就清白了!即使是有問題,也是將功折罪!」
「看你說的,人家就是沒有問題!」李月梅不滿地道。
「好,好,有問題、沒問題都不是現在談的事。」張俊傑仍然有些興奮,接着他伸出手,對耿龍道:「煙,煙,快給我一支煙抽!」
耿龍從煙盒中磕出一支煙遞給他,給他點上火。
張俊傑使勁地抽了兩口,美美吸進肚裏,然後從鼻子裏噴出一股煙霧,又閉上眼,陶醉地享受了一會,又睜開眼,繼續抽一口,一下將煙霧又吐出。
「對了,你們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是說……同居,沒關係。特殊情況嘛。我會給你們向上級講清楚的!啊,沒關係!」張俊傑忽然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夾着煙,對二人道。
「這個以後再說,說說你的情況吧?你不是犧牲了的嗎?」李月梅打斷了他。
「唉!我啊……」張俊傑嘆口氣,告訴他們:從富拉爾基突圍時,他大腿負傷,昏迷過去,因為被戰友的屍體壓住了,所以偽滿軍沒發現。醒來後他從死屍堆中爬出來,一瘸一拐地逃進了大山,路上碰到幾個失散的義勇軍士兵,一起在山中躲藏。這幾個士兵中有個衛生兵,對他悉心照顧,傷竟慢慢好了。後來,他們被搜山的偽滿軍抓住了,又趕上黑河省慰問團來前線慰問,要求參觀俘虜,偽滿軍為了做樣子,就沒有殺他們,再後來,就被押到這裏來修路了。
「沒有想到!差點被劉寄生那個叛徒給認了出來!幸虧以前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張俊傑感嘆道,接着他又吸了一口煙,感嘆道:「沒有想到會遇上你們啊!」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你還活着!沒有想到會遇上你!」李月梅也擦着眼淚感嘆道。
「那個劉寄生一直盤問我,幸虧耿營長救了我!」張俊傑感激地道。
「我把他要過來,做你的馬夫!以後就跟着你!」耿龍對李月梅平靜地說。
李月梅身子輕輕顫動一下,看着耿龍,眼裏流露出複雜的目光。
「謝謝你了,耿營長!我代表義勇軍感謝你做的工作!你放心,你的問題我一定幫你說話!有我作證,你一定會重新回到義勇軍隊伍里來的!」張俊傑握住耿龍的手。
「謝謝!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是想法得救你們出去!」耿龍抽出手平靜地道。
「耿龍已有了好主意!他想把修路的義勇軍都救出去!」李月梅在一旁補充道。然後,她說了耿龍的計劃:借着許彪和土匪鄭老根有宿仇,找機會說動鄭老根襲擊許彪部,他們這裏裏應外合,趁機舉行暴動。
張俊傑聽了,高興地握着耿龍的手道:「很好!我同意!」
「還有!」耿龍用儘量平靜的語氣道,「張副官,你和月梅是夫妻,現在,既然你回來了,我就把她還給你!」
張俊傑臉上露出喜色,接着,做出為難的樣子道:「這個,就尊重既成事實吧!」
李月梅臉上露出一縷欣喜,看着耿龍。
「不,你們是在義勇軍舉行過婚禮的夫妻。原先不知你還活着,現在知道了,我就得面對現實。」耿龍低下頭,平靜地道。
李月梅愣住了,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耿龍。
「呵呵,這個以後再說。耿營長可真是仗義啊!不錯的!不錯的!」張俊傑笑道。
耿龍避開李月梅失落的目光,對張俊傑說:「劉寄生是個很狡猾的人,張副官你要多加小心,你的身份是李月梅的馬夫,對外要裝得像一些。有時當着外面人,我會吼你,甚至會用馬鞭抽你的,你要包涵些!」
「這個你放心!戰火中滾過多年的人了,這點經驗我能沒有?」張俊傑正色道。
當晚,耿龍默默地取了床褥鋪在了外面房間的地上。張俊傑則和馬弁一起睡在院子東邊的廂房裏。
半夜,月色從窗欞透過,照在耿龍的臉上,他翻動着身子,時不時地,從鼻翼里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獨眼裏隱隱有些潮濕。
李月梅也睡不着。這件事太突然了。她知道,從此以後,她和耿龍就不再是夫妻了。可是,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耿龍,現在,要她回過頭來接受張俊傑,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內心裏甚至有些埋怨耿龍,為什麼這麼快就要將她推到張俊傑身旁。難道他不愛自己了?他怎會將自己心愛的女人推到別人身邊?當然,那個人是她的丈夫!可是,他竟那樣果斷,沒有一絲留戀?她故意將翻身的聲音弄得很響,希望耿龍能聽見,潛意識地更希望耿龍推開她的門,可是,耿龍那邊自始自終都沒有動靜。她帶着失落與怨恨幽幽地嘆了口氣……
院子裏的西廂房裏,張俊傑也沒有睡着。他沒有想到會被自己人搭救,而且見到了妻子。想到這裏,一陣隱隱的興奮攪動着他的心。可是,想到妻子仍然與耿龍同處一室,而他卻住在隔壁,他又有了些醋意。
「媽的,叛匪,起來!去馬槽里加些草!」黑暗中,一聲粗魯的喝罵響起,接着,有人一腳踢在他裹着毯子的身上——是隔壁床上的馬弁。和這個義勇軍俘虜同住,馬弁很不服氣。
張俊傑應了一聲,順從地爬起身,披上衣服,去外面馬廄里加草去了。到了院中,他從草料堆中抱過草料加入馬廄里,順便側着耳朵聽了聽耿龍、李月梅房裏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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