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道理忙道:「在下蔣道理,特來看望鍾掌門,給老爺子引薦一名高徒!」
屋內一時無聲,片刻後沉重腳步聲起,一名奇矮無比的單薄老人在黃臉老婦攙扶下一步一頓,慢慢走到門口。
老人鬚髮甚長,非黑非白卻呈焦黃之色。臉上皺紋縱橫,如刀劈斧鑿般深印臉龐。兩隻眼睛血絲密佈深深凹陷,但顧盼之際仍余幾分威嚴神色。
岳無信心中大動,這鐘掌門與當日洛水旁小廟中的那位駝背老人除了發色不同以外,身材相貌實在太過相似,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黃髮老人看了二人片刻後道:「原來是你。。。去年買走我幾塊紫煙石,後來賣了幾倍價錢?」
蔣道理笑道:「鍾掌門當真厲害!那三塊紫煙石價值幾何當時我也不知,但被我帶到陰豐城後,城中的四海商號卻以十倍價錢買了去。沒想到那幾塊石頭毫不起眼,卻是蔣某做過最賺錢的一筆買賣了!在下還得多謝當初老爺子割愛!」說完略一躬身。
身旁黃臉老婦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臉上滿是懊悔不甘。岳無信心中疑惑,卻不知當初是這老婦定要將那幾塊靈石賣給蔣道理。
黃髮老人臉色淡然,只道:「你剛才說要給我引薦高徒,就是旁邊這個小子麼?」
蔣道理連連點頭道:「正是!這位岳兄弟雖然從未習武,但天生身輕體快,實是練武奇才。我與他萍水相逢意氣相投,不忍見他埋沒天賦,這才帶來請鍾掌門收錄,也好將連山派發揚光大!」
黃髮老人聽了忽地大笑,乾癟笑聲中滿是嘲諷。蔣岳二人不知所以,只得靜立等候。
黃髮老人笑不多久,猛地劇烈咳嗽,黃臉老婦忙將他扶到屋內床上躺下。
兩人在屋外良久,黃臉老婦才從屋中出來,雙眼一翻道:「老爺已經睡下了,你們還站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走!」
蔣道理急道:「睡下了?鍾掌門可還沒說到底收不收下我這兄弟,怎麼就睡了?不行,我得再問問他!」說着便要進屋。
黃臉老婦臉色一板,從門後挾手取過一根竹竿,夾頭便往蔣道理身上打去。蔣道理口中叫道:「你,你這婦人怎地如此不講道理?哎喲!」邊說邊跑,被黃臉老婦一路趕出門外,岳無信也跟着跑出。
黃臉老婦趕出二人,將木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蔣道理咧嘴道:「這婦人如此無理,不知當初鍾掌門到底是如何看上她的?哎喲。。。」雙手抱頭,連揉不止。
岳無信一陣無語,沒想到自己如此倒霉,接連兩次拜師都遇上怪人,難以成功。又想到那玄門七傑均是出自名門大派,自己為何卻連這等破敗小派也難以進門?便是向道之心堅如鐵石又有何用?一時間不免氣結胸悶。
正自怨自艾間,身旁蔣道理忽地叫道:「有了有了!哈哈!」
岳無信一愣,轉頭望去。只見蔣道理喜形於色,似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便道:「怎麼了?」
蔣道理晃腦一笑道:「不管這鐘掌門願不願意,這下可非得收下你不可!」
岳無信茫然不明,蔣道理嘿嘿一笑道:「預先取之必先予之,便是這個道理!」也不多說,又快步到了門前,將門環扣得叮噹作響。
這次門後腳步聲飛快而來,木門猛地打開,便是一根竹竿劈頭壓下。
蔣道理不閃不避,只雙手伸出,手掌中捧着一堆物事。
門後一聲驚叫,竹竿硬生生停在半空。黃臉老婦滿臉吃驚,脫口道:「這是。。。」
岳無信趕到近側,這次看清蔣道理手中金光耀眼,竟是一堆小小金錠。
蔣道理眉毛一揚道:「鍾夫人,這些金錠便是當日賣出三塊紫煙石所得之物。只是蔣某行旅為商,周轉不濟時已用了幾塊,但餘下的全在此處,還請鍾夫人收下。」
黃臉老婦手中竹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眼中放出奇異光彩,雙手顫抖在金錠上輕輕撫摸。過了片刻低聲自語道:「有了這些金子,老爺的病就能治好了!」語音哽咽,臉上容光煥發。
蔣道理雙手鬆開,將金錠全都放在老婦手中。只是金錠太多,黃臉老婦雙手拿不過來,便用前襟兜住,轉身快步進屋。
過了半響,黃臉老婦迴轉出來,氣惱無比道:「老爺說了,自古買賣並無此理,這些金子老爺說不能要。」將金錠又遞到蔣道理手上。
蔣道理啞口無言,悶了片刻才道:「這。。。唉。。。」
黃臉老婦也是滿臉悻然,不過似是不敢拂逆黃髮老人之意,嘆口氣轉身回去。
忽地岳無信開口道:「這些金錠就當是晚輩的拜師禮,蔣大哥你看可好?」
蔣道理眼前一亮,連聲道:「正是如此!鍾夫人,你看如何?」
黃臉老婦看了岳無信一眼,遲疑片刻才對蔣道理說到:「你能把這些金子拿出來,你也不算壞人了。只是這拜師的事,還得我家老爺做主。。。唉,小伙子,你要是真有練武天分,拿着這些金子去城中那幾個大派拜師,人家肯定收你,怎麼偏偏要到我們這種。。。這裏拜師?」
蔣道理一聽頗覺有理,對岳無信道:「岳兄弟,鍾夫人這話很有道理。蔣某隻是因為。。。嘿嘿,只認識鍾掌門這麼一位習武高人,才帶你前來此處。如果你想到別處拜師的話,蔣某一樣幫你,你看如何?」
岳無信默然半響,搖搖頭道:「多謝蔣大哥!只是我剛才見到鍾掌門時,便覺得與他極有緣分。。。只要鍾掌門願意收錄,我自當拜入!」
黃臉老婦與蔣道理對視一眼,道:「我再進去問問。」
忽聽屋內乾癟聲音道:「老夫收下你了。」
三人一聽,又驚又喜,便要進屋。黃髮老人又道:「老夫乏了,莫要再擾。「緊接着又咳嗽幾聲,黃臉老婦連忙進去照料。
岳無信默然片刻,轉頭對蔣道理道:「蔣大哥,多謝你一路照顧,又替我習武之事費盡心力,小弟我實在感激不盡,日後自當報答!這些金錠還請收回。」
蔣道理笑意滿面,點頭道:「不錯不錯,我助你拜師,你日後報答,此乃禮尚往來大大有理。蔣某行商四方,這曲舟城也是常來之所,你我二人定有再見之時。到時你習武有成,可得好好報答,哈哈!」將手中金錠收進袋中,轉身大笑而去。
這一日起岳無信便在此住下。三間廂房中鍾掌門夫婦住在東廂,北面為會客之所,西面乃是柴火廚房。黃臉老婦鍾夫人將北面屋子草草收拾,取出一床薄被鋪在地上。又見他身後背着竹簍,問過才知是只小狐,也並不以為意。
岳無信躺在屋中,心中思緒起伏,直到深夜才在鍾掌門咳嗽聲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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