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 第二十二章 被困
地洞中迴蕩着慕野雲的癲狂笑聲，他瘦高的身影在火把光亮映照下顯得猶如魔鬼般可怖。
嵇陽子仰臥地上大口喘氣，身上氣息急速衰敗，方才那一擊乃是他畢生功力所聚，附有他幾乎全部本源精氣，沒想到在慕野雲魔氣附體手下竟不堪一擊，其入魔之後修為大幅提升，竟似直接突破瓶頸達到傳說中的假仙境。一念至此，嵇陽子心中一片絕望，雖說他身為三清殿外門長老，身上還有幾門壓箱底的秘招法寶，但是在假仙境這種絕對實力面前卻根本是螳臂擋車。不禁搖了搖頭，望向平台上的柳正鴻，只見他正閉目運氣，似乎還要拼死一搏，心中不由一陣苦笑。
岳無信立於洞壁旁邊，眼睜睜看着慕野雲吸走慕雪蘭精氣，入魔之後實力大進，數招之內不費吹灰之力就打得嵇陽子身受重傷。後又聽得他自述緣由，原本慕野雲在他心中灑脫豪俠的樣子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個惡魔般的身形。心中忽然想起岳鍾陽臨時時給自己改名，就是讓他不要輕信他人，沒想到他竟把父親的臨終遺言忘得一乾二淨，心中不禁又是悔恨又是憤怒，雙眼之中如同燃起熊熊烈火怒視慕野雲。
半空之中慕野雲停下笑聲，身影倏忽而至，左手揮出將岳無信夾在腋下，掃了一眼嘴裏仍在罵罵咧咧的嵇陽子，右手兩指點出，又是一道黑色氣箭激射而出，從嵇陽子心口對穿而過。嵇陽子瞬間滿臉漆黑，本已擠在一起的五官更加扭曲，終於一聲悶哼，就此斷氣。
慕野雲獰笑不已，轉過頭來看向柳正鴻，道：「大哥，小弟這就送你上路」。右手凌空一抓，一道黑氣爪影向柳正鴻胸口抓去。
柳正鴻似入定一般雙目緊閉毫不理睬。眼見黑氣將要及身，突然平台上閃過一道八色長虹，與黑氣撞在一起，如悶雷般炸響，竟是擋住了。
慕野雲一聲輕咦，臉色浮現一絲鄭重。不過隨後重重一哼，將岳無信推到一旁，雙手如狂風暴雨般轟出，數十道黑色拳影層層疊疊如怒濤般向前飛出。
岳無信只記得大叫：「小心！快躲開！」奈何穴道被點絲毫不能動彈，眼中不由流出淚來。
正在此時柳正鴻似是聽到岳無信叫喊，雙眼猛然睜開，臉上青筋畢露，更無血色。只見他大吼一聲，一手舉於頭頂，一手置于丹田，口中高聲念到：「氣游天地，逍遙無極！「平台上八顆非金非木的奇石中各射出一道光華，紛紛匯聚到頭頂掌心。而從丹田處湧出白色光華越轉越快，不斷撕扯周圍天地靈氣融入其中。瞬息間運功已畢，柳正鴻雙手交疊而過，白色光團化為道道凌厲劍氣與八色奇光一齊揮出。
一聲如金屬切割般的刺耳巨響震動整個地洞，半空中黑氣滾滾虹光穿空，各色光芒跳動閃爍，不過眨眼間便已分出勝負。只見黑**氣在白光劍氣和八色光芒反覆穿梭中千瘡百孔，慕野雲心中一驚，未及反應，劍氣與奇光余勢不衰往他直衝而來。慕野雲雙手橫在胸前，身上濃濃魔氣傾瀉而出，口中大吼一聲：「開！」
豈料一股巨力襲來，慕野雲胸前魔氣層層破碎，胸口被重重一擊身體往洞頂撞去。喀喇喇巨響連連，洞頂被撞塌大半，落下重重石塊將洞口掩埋得嚴嚴實實。那柄火把也在氣流中一吹而滅，洞中頃刻間一片漆黑。
岳無信倒在洞壁旁邊，幸好離洞口尚有一段距離，沒被埋到石里，不過身上也被碎石砸傷不少，額頭上更是鮮血直流。只是身體仍是無法動作，好在他已有了經驗，知道不久後就自然可以活動，於是躺在地上靜靜等候。
良久良久，地洞內外一片靜謐，加上黑暗無光，岳無信心中漸漸害怕，大聲喊道：「蘭兒姐姐！柳。。爺爺！」聲音沉悶，並無回音。手足無措下只能繼續嘶喊，便喊便哭，只覺黑暗之中各種怪物在望着他黑黑冷笑。哭到後面已是嗓音嘶啞，叫喊已變成低聲呻吟，但又不敢停下不喊，否則只覺立時便會死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岳無信幾乎絕望之時，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慢慢爬上了他的肚子，再從肚子慢慢爬到了脖子上、臉上、眼皮上，四處遊走不停。岳無信只想馬上死去，勝過此永無窮盡的痛苦折磨。忽然腦海之中浮現出幾個熟悉身影，有葉二叔夫婦的，有何玲兒的，有大虎二虎的，有岳鍾陽柳清的，甚至有慕雪蘭的，眾人都喜笑顏開，遙遙向他微笑。一股不知來自何處的求生之欲從心底升起，愈發強烈不可遏制，岳無信大吼一聲雙手往臉上一抹，仍在地上重重踏去，心中猶在顫慄，但在一股豪邁勇氣驅趕下轉瞬便消失不見。
岳無信這才發現自己手腳已能活動，可是四周仍是漆黑一片，幸好懷中帶有火折，微微晃亮，只見原本的地洞只剩不到一半，小小平台上柳正鴻身軀歪倒在地。那柄牛油火把也在地上，岳無信趕緊過去點亮，將火把拿在手中，這才心中大定。
掃眼四周，洞角處似有一人半埋土中，岳無信將火把牢牢插在地上，走近前去只見慕雪蘭雙腿都被壓在厚厚泥土之中，只上半身露在外面，一動不動。
岳無信一顆心砰砰直跳，雙手運指如風，一把一把將泥塊扒開，心中只一個勁道：「別，別！「刨了半天終於把雙腿上泥土刨開。岳無信慢慢把慕雪蘭扶起，耳朵貼在她胸口，只聽到極其微弱的跳動。心中一喜，趕緊把她平放在地，但又不知所措起來。
彷徨無計間只聽到平台上傳來一聲輕微響動，岳無信一個激靈快步跑上平台，只見柳正鴻竟滿臉皺紋，乾枯無比，似是全身精氣均已消失無蹤。
岳無信俯身下去，輕聲道：「柳。。伯伯，你。。還活着嗎？」
柳正鴻微微睜眼，氣息微弱之極，嘴唇微微顫動，似是有話要說。岳無信把耳朵貼近柳正鴻嘴唇，只聽他斷斷續續道：「懷。。中。。」心中不明所以，見他手指微微指向胸口，恍然大悟，伸手到他懷中，摸出一封封皮泛黃的薄薄書信來。
岳無信見到書信，想起了當日岳鍾陽遺物中也有一封，只是後來一路上四處逃亡，未及拆開，以後有暇時當拆開一觀。柳正鴻口不能言，向岳無信目示書信。岳無信頓時明白，點點頭道：「你是想讓我看這封信是嗎？好。」說着將火把移近，將書信湊到火光之前。
只見信封上寫着「清兒親啟」四個字，岳無信明白這封信乃是柳正鴻寫給柳清的，於是撕開信封，裏面是一張薄薄絲絹，展開看到：「清兒如面。為父深悔當日強你所難，令你鑄成大錯，心中愧疚無以。然此事並非為父一己私慾，乃是關係我神州蒼生生死之大事。三十餘年前為父有幸拜入逍遙峰季峰主門下，恩師悉心栽培藝有所成，十餘年前更以長老之位相許，並告之為父當今天下最重大隱秘望為父擔當重任。原來當今正道三大道宗三清殿、太玄門、逍遙峰在萬年之前乃是一家，後因變故一分為三，但當年道宗之傳承法寶』天道令『無法三分，三派爭執多年後終達成約定，』天道令『由三家輪流掌管，百年為限，三十年前『天道令『正由太玄門執掌。然彼時恩師與三清殿殿主卻發現太玄門領袖之中有人竟練有魔功，由此』天道令『斷不能由太玄門繼續掌管。但兩位掌門均怕打草驚蛇，不能直接告之太玄門掌門真人，於是商議良久後決定派人強取。然太玄門神通高明，不在任何門派之下，故而想出一計由太玄門之人出手盜取。但盜寶之人必定功力不夠，須得法寶相助，天下能破開』天道令『禁制的法寶屈指可數，且道宗法寶由於法門相同還不能使用。故而派遣為父假入尊仙堂，設法取得朝廷三大法寶之一，再設法盜取』天道令『。此計危機重重，但師恩深重無以為報，為父當即下山加入尊仙堂。而後苦思盜寶人選，見你天資聰穎又一直從我，於是安排你拜入太玄門，此後之事你已知曉。為父數月前得知你已得手，然逃出太玄門後便下落不明，正欲南下尋你，不料被尊仙堂眾人所阻，身受重傷，不得已潛藏躲避。無法親身前來，望你不要怪罪。為父手書此函，乃是望你見此之後明白其中大義所在，速將兩件法寶送至逍遙峰季峰主處。此事關乎神州天下氣運，速速而去，切記切記。父字。」
岳無信看完此信，與當日柳清所言前後一對照，這才明白這其中緣由，不禁暗暗慚愧，原來錯怪了柳正鴻。不過豈止是他，除了兩大掌門和柳正鴻本人外，再無第四人知曉這天大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