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抬手,長指摁捻浮突的眉心,頗為傷神,「我還活着,英靈什麼的,就別用來稱呼我了吧,聽着奇怪。」
老嬤嬤福身,「是,將軍。」
說完她先轉身走,為楚離帶路。
將軍?
一旁鬼差偏頭看楚離,張着嘴,姑爺是臨界的將軍嗎?!
如果是的話,那姑爺可就太厲害了。
臨界的尊主是上古戰神軒轅氏,故此在臨界,將軍的職位是最高的,與王侯比肩,比王侯更得信任,權力更大。
嗬!這樣下次見胤已神,他還得參拜姑爺呢!
……
將祠殿。
鬼差與老嬤嬤留在殿門外,楚離獨自進去了。
他進來後,並沒看到所謂尊主,看到的是幾個牌位,他的在左邊,上面寫着贏離之墓,他肯定,這就是他。
贏離?他前身姓贏……
伸手觸及靈位,一道白光竄出,擊在他的胸膛,他猛地後退一步,低頭看胸膛白光進去之處,這時腦海里出現了許多畫面……
他闔上流目,眉峰緊擰……
他看到了很多畫面,都是在戰場上,一個又一個成王敗寇的君王在龍椅上下來跟他跪下求饒……
那時候,贏離是戰神手下掌着神兵兵符的大將軍,他有一股子輕狂勁兒,善戰,也戀戰,從不停歇的興戰,熱衷殺伐,他帶領的百萬將士是幾界殺氣最重的軍隊。
那些向他求饒的王,他沒有饒過他們,割下頭顱,轉身揚唇笑看身後的人,頭顱的血不停的滴落,跪在他面前的一片都不敢抬頭。
他指尖揩掉臉側上的血,丟開頭顱,坐在王位上,笑着結果將士遞來的一壇酒,仰頭,冰冷的酒灌入口中,熱在心裏,靠在龍椅上,大袖一揚,拂散烏雲,這昭示着一場戰爭的休止,將士大喊將軍威武……
這些畫面,幾乎是頃刻熟悉於心,奈何說他善戰戀戰,他其實都沒發覺,此刻他才明白是為何。
只是後來有一天,他竟然忽然沒了征戰的興致,百無寂寥的坐在神界明頂,沒誰敢靠近他,一襲黑衣肅殺,寒眸微眯,視線依是凜冽。
大手拿着一壺酒,時不時仰頭喝一口,冷俊的側顏禍國之色,躲藏在暗處的神女看着他,不知有多愛慕,可卻連從他面前路過的勇氣都沒有,生怕惹他不高興就死了。
人間正是寒冬時,吹來神界的風都是冷的,他落下眼睫,淺淺漫漫的笑,或許是該走了,雖然不知去何處。
待到一壺酒盡了,他就消失了。
兵符留在了明頂上,裏面收着他的修為和不死神身,戰神出關之際,收起兵符,沒說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眾生喜悲,他作為大神,沒有什麼可挽留嘆息的,該走的該來的,都是這世間最攔不住的東西。
只是接連着後來的一千多萬年,幾位將軍都相繼消失離去,戰神也不免又了嘆息,王位孤高,已沒了可以陪他暢飲神君。
公子非噷倒是嗜酒,只是他可不輕易陪誰,大神有傲骨,誰也不服誰,見了面,打架的可能性是百分百,喝酒也是在大戰幾千回合後,疲極而興。
……
後來,贏離元神在天地間飄蕩了一千多萬年,他腦海里的記憶身上的戾氣幾乎殆盡,夢不知天的到了忘川河邊,一碗孟婆湯徹底終結了一個神界將軍的所有記憶。
他輪迴了,是個沒有錦衣玉食,吃盡苦頭和壓抑的皇子,十二歲,遇到了他前世今生都沒有的一束暖陽,她名為奈何,浩然天地間的一粒塵埃、一朵小花,暖了摯愛戰爭的神界將軍一顆冷硬的心。
後來,她成了這個將軍心裏的摯愛,比戰爭更重要的摯愛,只可惜,傷她一世,痛了她僅有的三生輪迴,和這漫長的一千三百萬年。
曾經那個連讓神女靠近半步都不敢的將軍醒了,他回來了。
楚離睜開眼,他是贏離,可他更想做的是奈何的楚離。
從沒有哪一刻,他這樣迫切的想見到奈何,將她擁入懷中,只是他似乎還不能走,轉身,出了將祠殿。
他踏出殿門,殿中贏離的牌位幻化成煙,消失。
……
門前,看着楚離出來,鬼差覺得,姑爺哪裏不一樣了。
老嬤嬤又行禮,「將軍,尊主在步步生花,老奴為你帶路。」
步步生花是仙中絕境,是尊主軒轅千城為夫人落傾魂準備的驚喜。
楚離點頭。
當到步步生花時,最先聽到的是個女子的聲音,頹靡拉着尾音的嘟噥,「哎呀,你說我是先去看千落呢,還是先去看拂曉?為什麼這兩個不孝女不回來看我?」
說到最後,又抓狂。
楚離停下腳步,側臉問老嬤嬤,「妖界的神妃和冥界的禍妃都是她生的?」
「回將軍,神妃是長公主,是夫人與尊主親生,皇妃是二公主,是養女,她是九霄環佩靈氣中的化身,宮中還有太子是長子。」
原來,一走幾千萬年,千城都有妻子兒女了。
楚離回頭,繼續往裏面走去。
鬼差與老嬤嬤停在門口,楚離踏進去後,每走一步後,被踩過的地方都會長出花兒來,但是保持不了多久又會消失,故此名為步步生花。
當他走到裏面一簇花叢後,找到說話的女子時,卻發現只有她在,而她是在對着一朵花兒說話。
他眉心蹙起,「千城不在嗎?」
「你找他幹嘛呀?」落傾魂憊懶的蹲着,嘟唇吹花瓣,完了一怔,這兒哪兒來的男子,還叫她老公名字?
她蹦達起來,抬頭一看,「哎?你是誰?你找千城幹什麼?」
「我是贏離。」
「贏離?」
落傾魂想說不認識,但忽然想起來有點兒眼熟,半晌,「哦,你是將祠殿裏的那個將軍!啊!你回來了?!」
一驚一乍的,又是個花季女子的模樣,楚離眉心一抽,她都做外婆了吧,千城把她保護的很好,竟還是不諳世事的心態。
也難怪她能教出宮拂曉那種女兒了,整個一禍害,萬年長青。
「哦哦哦,你等等啊,千城給我做糕點去了,他馬上就會來了。」
「你是說……千城他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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