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喜子,下次再去集上,我不想看見這個小寡婦,你聽見了嗎?」
牛車回到劉家莊剛剛挺穩,大家紛紛下車時,一個村婦沒有動,而是坐在原位,隔空指着佟雪瑩氣憤的說着。劉二喜聽了皺下眉頭,隨後也很不客氣的說道:
「我說鐵生他娘,你差不多行了,別沒完沒了的折騰。你要是不想看見,就老實眯在家裏別出來,當誰願意看見你似的。一天天東家長西家短,不夠你歘尖兒的。」
「你——」
鐵生他娘沒想到劉二喜會這麼不給面子,當眾就數落她。胸口氣的起伏好幾下,最後無奈、咬着後槽牙、使勁兒的「哼」了一聲,憤恨的離開了牛車。
佟雪瑩挪着大盆,抬頭看着劉二喜感激的笑着道:
「二喜大哥,謝謝你啊。」
「嗨,這有啥,那鐵生他娘就愛歘尖兒,你別搭理她。還有慶年弟妹啊,你也別往心裏去,他們愛說啥說啥,你過自己的日子,管他們呢。」
「你倆都別下車了,我送你們過去。小七他娘東西不少,還帶着個娃兒,沒法拿。」劉二喜說着,揚起牛車鞭子,牛車再次「吱喲……吱喲……」的進了村。
佟雪瑩心裏是不想麻煩他的,畢竟人家就住在村頭,她家住在村里,挺遠的距離。可這都走了,再說不用,貌似有點假咕,暫時先欠着人情,以後慢慢還就是了。
劉慶年家住在村中,慶年媳婦兒耿氏下車時,佟雪瑩跟她熱絡的打招呼說:
「慶年嫂子有時間去我家串門,咱們多多走動。」
突然的一句邀請,弄得耿氏有些木訥,隨後尷尬的輕扯嘴角,然後進了院子。劉二喜繼續趕車,走了一段距離,開口道:
「小七他娘,沒想到你還挺熱心。」
「什麼?」
「慶年弟妹啊,你居然讓她去你家串門。」劉二喜說完,不禁笑了笑,倒也沒有賣關子,將劉慶年家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要說這耿氏還挺苦命,嫁到婆家第二天,公公突然就死了。這剛辦了喜事就辦喪失,在劉家莊還是獨一份。
公公百天沒到,婆婆又沒了,這就不得不讓迷信的古人,對耿氏的命格有懷疑了。
劉慶年他們家哥四個,父母都沒有了,這老大劉長年就提議分家,除了劉慶年不同意之外,其他的都同意。少數服從多數,便找了劉生跟劉文昌過來,把家給分了。
接着沒過兩年,劉慶年又鬧病,原本過得還算不錯的小日子,竟然因為這病癆鬧得,啥啥都沒有了。銀子沒了,人也沒康復,躺在炕上癱了。
從那以後,村里見到慶年媳婦兒都繞着路走,很少有跟她打招呼的,生怕會沾染了霉運。佟雪瑩聽了這席話,心裏還真是挺同情耿氏。
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連個孩子都沒有,以後……可咋辦呢!
一路嘮嗑兒,很快就到了家。劉二喜幫着把東西都拿進了院,還給了三個銅板作為鹹菜錢。這佟雪瑩肯定是不能要的,兩個人相互推搡了好幾次,最後,劉二喜直接塞到了小七的手裏,這才趕着牛車走。
小傢伙無辜的攤開手,很是委屈的瞅着母親。佟雪瑩見狀,也不好說啥,蹲下身子將他摟在懷裏,小傢伙喃喃地說:
「娘親,我沒要這銅板,我……」
「乖,娘親知道,娘親都知道。」
哄着兒子,眼睛不忘看着地上的那些吃食,好在現在天兒不熱,不然這麼多東西吃不完,肯定就擱不住了。輕拍小七後背,站起身把東西一點一點倒騰到了廚房、碼好。
時辰尚早,倒是可以出去串個門。今日劉二喜這麼幫她,那鹹菜錢人家都給了,若是她啥都不表示,那就有點兒太不近人情。
看着那兩條大鯉魚,佟雪瑩也真不摳,直接拿了一條,用草繩串起、拎在手上。看着一旁玩着的小七,想了一下,說道:
「兒子,娘去趟你二喜舅舅家,你在家好好看家,如果佟大生他們過來,你不用給開門,行不?」
小傢伙看着母親手上的魚,想了一下點點頭,不忘囑咐的說:
「那娘你快點回來,不然小七該擔心了。」
「好,娘親很快就回來。」佟雪瑩說着,摸了摸他的臉頰,又拿了一小塊五花肉,出了家門。一路朝村頭走,這會兒路上倒是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大家相互打了個招呼,很是聯絡感情。
佟雪瑩挺享受現在的農家生活。在這裏雖然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電視,但每天過得都特別充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哄哄孩子、做做飯,喂喂雞,愜意十足。
至於銀錢……
這個肯定是得賺,不過暫時不着急,多陪陪孩子才行。讓那個小傢伙,從心裏知道,她不會拋棄他,這樣以後才能放心的出去創事業。
創事業?
嗯嗯,想想都期待啊!
來到劉二喜家,把那小塊五花肉掛在門上,提溜着大鯉魚進了院兒。劉二喜家的房子跟她們家差不多,都是五間大瓦房,西面還有個房場,北面是廚房,南邊則是菜地跟房場。
院子雖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很乾淨,一看就是正經過日子人。這些日子,佟雪瑩已經摸透了農家的習俗,去串門也不會傻啦吧唧的先敲門了。
拉開房門進屋,笑呵呵的開口說道:
「二喜哥、二喜嫂子在家不?」
屋裏一聽有人說話,劉二喜的媳婦兒楊氏趕忙從屋內出來,見是佟雪瑩愣了一下,隨後輕笑着說:
「哎呀,是狗兒,不對,是小七他娘啊,你咋來了,快進屋。」
說着,熱絡的把她拽進了屋子。劉二喜坐在炕上跟大兒子下棋,其他幾個小蘿蔔頭也都再旁圍着。劉二喜的爹靠坐在箱子處,正抽着旱煙袋。
這玩意兒挺新鮮,佟雪瑩不禁看直了眼,旱煙袋的前面是一個金屬鍋,瞧着應該是銅製的,中間的一段木頭作為的煙杆,後面的煙袋嘴那裏,是黑乎乎的一個箍,由於太黑了,實在看不出是啥玩意兒。
「小七他娘,你咋來了?快炕上坐。」劉二喜跟兒子下棋,聽到開門聲瞧了一眼,笑呵呵的打招呼,還不忘在往裏面坐坐,把炕沿兒給留出來。
佟雪瑩緩過了神,將手裏的大鯉魚交到楊氏的手上,說:
「嫂子,這是今兒去集上賣東西時,人家給我的,一共給了兩條,我可吃不了,快給你們送來一條。」
楊氏一聽這話,忙不迭的搖頭說:「這哪兒行,這可不行。你賣個東西那麼容易的?快拿回去,跟小七你們吃了。這分家另過可是不易,快別往這兒送了,啊!」
「嫂子,您就收着吧。」佟菇涼不管那個,直接握住楊氏的手,很是感激地說,「我這以後,肯定每個大集都去鎮上了,要麻煩二喜哥的時候多着呢,您收下,我也好心安一些。」
「更何況今兒那鐵生他娘,還跟二喜哥說,讓他別拉我,二喜哥也沒答應,我這就挺感激的了。你們沒因為我是寡婦的身份,就對我退避三舍,我這心裏……感激呢。」
楊氏聽着有些文縐縐的話,扭頭看了炕上的劉二喜,見當家的沖自己點頭,這才不再推辭。不過嘴上倒也忙客氣的說着:
「那……就這一次啊,以後可不興了。咱們都一個村兒住的,啥寡婦身份不身份的啊,家裏有重活兒就過來找你二喜哥幫忙,沒事兒的,沒那麼多說道。」
「哎,那可真是太謝謝嫂子了。」佟雪瑩開心的點頭,東西送到了,還有點兒別的事情,沒有多呆,便找個由頭起身告辭。
楊氏要送她,佟雪瑩沒讓,就送到外屋地。楊氏手裏拎着魚,也確實不好出去,看着房門關上,又看了看手裏的魚,趕緊放下又折回了屋子。
「當家的,小七他娘給的那條魚,足有三斤沉啊。誰給她的魚啊,咋還給了兩條呢?」楊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不禁開始懷疑。
劉二喜說了一句「將軍」之後,扭頭看着媳婦兒,輕笑着搖搖頭,說:「看看,看看,就說你們這些娘兒們墨跡、多疑,你還不信,現在不是?」
「人小七他娘今兒在集上賣東西時,替那些商販收拾了仨冒充慕容山莊來收保護費的地痞,大家為了感謝她,紛紛給送了些東西。你是沒看見,送不少呢,又是魚又是肉的。」
「啊,這樣啊!」楊氏放鬆了下來,坐在炕沿兒處,臉覺得有些熱。
劉老爺子抽了一袋子旱煙,磕打着煙袋桿子,說:「大小兒他娘,以後看人別看表面。今兒我看那小七他娘,說話、嘮嗑兒很不錯,以後多跟她走動走動,有好處。」
楊氏聽了忙點頭應着。要知道,她這個老公公,平時可是很少說話的,但基本上一吱聲,都是很有道理的。更何況給送了那麼一條子魚,人也不摳搜,以後是可以來往、相處的。
劉二喜下完這盤棋,扭頭看着媳婦兒,討好的說:「做魚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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