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雪中冰人

    爐火柔柔的扭動着,連冰冷的寒風都不能令它有一絲改變。

    就像是多情而又善良的相思少女,柔柔的扭動着對心愛情郎那種情感,那種相思。

    風娘子的手更柔,柔柔撫摸着楊晴的臉頰,這仿佛是慈祥的母親,柔柔撫摸着受傷的頑童。

    楊晴凝視着風娘子的眼眸,更柔的卻是她那眼眸。

    她輕嘆着,柔柔的凝視着楊晴,「能令女人瘋狂痴情的男人並不多。」

    楊晴點頭,因為這女人不再說瘋瘋癲癲的話。

    只要不是瘋瘋癲癲的話,就很容易令自己歡愉。

    風娘子也點頭,凝視着楊晴,「能令你這樣痴情的男人更不多。」

    楊晴目無表情,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風娘子柔柔的戲弄着髮絲,又轉了個圈,忽然凝視着楊晴,「小必這槍神一定有男人的魅力。」

    楊晴眸子裏已現出恐懼之色,隱隱的已明白這女人要幹什麼。

    風娘子始終是瘋的,說出的話,做的事都是瘋瘋癲癲的。

    她閉上眼,冰冷的寒風飄飄,吹過她那盈盈一握的軀體,她就不由的劇烈抖動起來,仿佛很享受、很刺激。

    楊晴不語,她只覺得肚子裏的心已在發涼、痛楚,一種莫名的發涼、痛楚。

    風娘子狂笑着,比外面的寒風更狂、也更瘋。

    她緊緊的握住拳頭,「我一定要將他弄到手,好好舒服一段日子。」

    冷風飄動的更急,她的髮絲已亂舞着,仿佛經受不了某種神秘、奇異的刺激與狂歡。

    她沒有看一眼楊晴,又接着說,「我一定要好好了解了解這位槍神,他身上到底有什麼魅力,能令女人這麼對他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楊晴凝視着風娘子,但眸子裏卻沒有一絲活力、力道。

    瘋瘋癲癲的女人又開始發瘋,發瘋的亂叫、狂歡着。

    瘦消、結實的腰肢不停扭動着,在寂寞、漫長的夜色里看來,仿佛是修煉成人的狐狸精,時刻都渴望去迷惑男人,去戲弄男人。

    楊晴緩緩閉上眼,眼前仿佛已現出無生,石像般的軀體邊上,圍繞着這條發瘋、害人的狐狸精。

    風娘子盯着楊晴,輕輕凝視着楊晴的軀體,柔柔的撫摸着,狂笑着,「做人就要像那滿臉老肉、冷血、無情、放蕩的瘋老太婆、瘋狗、妖怪、怪胎、惡鬼、......。」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已在不停的喘息。

    楊晴面無表情,淡淡的說着,「那人是誰?」

    風娘子聲音叫得更大,「當然是峨嵋派那個冷不要臉的,沒男人敢跟她上床的冷劍。」

    楊晴凝視着半開着的窗戶,眸子變得更加蕭索、無力。

    她這句話仿佛是一種魔咒。

    冰冷而明亮的月色下,驟然間現出一個人。

    這人只是咬咬牙,驟然間已飄了進來。

    漆黑的髮絲高高挽起,一根漆黑的髮簪死死定入裏面。

    手中拂塵輕輕扭動着。

    臉頰上每一根老肉,已在抖動着,抖得很劇烈,仿佛在努力忍受着什麼。

    風娘子只看了半眼,就忽然抱住楊晴,似乎比楊晴還要怕這女人。

    她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不敢多說半句話了。

    這人赫然是冷劍師太。

    冰冷的臉頰上仿佛是佈滿了冰雪,除了冰冷,還是冰冷。

    冰冷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風娘子,冷冷的說着,「娘希匹,小丫頭片子,剛剛說什麼了?」

    風娘子不語,搖着牙。

    冷劍笑了,她笑意也是冰冷的。

    不愧是峨嵋劍派里冷劍師太,無論做什麼都是冰冷而無情的。

    楊晴咬牙,盯着這人,久久不語。

    冷劍緩緩的走向床邊,手裏的拂塵柔柔飄動着。

    「剛剛說了什麼?」冷劍冷笑着,「不說我就要了你的命。」

    話語聲中,手中的拂塵驟然間已抖得筆直,驟然間變成是百鍊精鋼、削鐵如泥的寒劍。

    劍鋒是森寒的,她的也一樣。

    森寒、無情而冷血。

    風娘子柔柔的說着,「我忘記告訴你,峨眉派的人也在這家客棧里。」

    楊晴咬牙,點點頭,緊緊的抱住風娘子,死死盯着冷劍。

    「是我說的。」

    冷劍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盯着楊晴,「你剛剛說了什麼?」

    楊晴盯着冰冷、無情的目光,居然沒有一絲避讓,「我說你是臭不要臉的,冷血、無情、怪物、妖婆、醜八怪、瘋婆子......。」

    她仿佛並沒有懼怕,顯得很鎮定。

    可是她已在喘息着,似已疲倦、無力。

    冷劍臉頰上冷笑沒有一絲改變,「還有嗎?」

    楊晴咬牙,眸子裏已有淚光,「你把他帶哪去了?」

    冷劍臉頰上冷笑變得更濃,也更冷。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冷劍指了指窗外,仿佛很不舒服,「沒出息,丟個男人就哭成這幅模樣,實在很丟我們女人的臉。」

    楊晴掙扎着凝視着窗外,掙扎着下床,掙扎着走向窗戶。

    風娘子吃了一驚。

    她實在想不到楊晴一點也不怕冷劍,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可以努力站起。

    這種事,不但令人想不到,更令人想不通。

    風娘子更想不通,因為她將楊晴放到這床上的時候,幾近死亡,幾近是一塊冰人。

    為什麼她軀體裏現在已有了力量,已有了那種令人無法理解的力道。

    是誰給了她力量?是無生?還是那種深入軀體、深入靈魂的情感?

    冷劍冷笑,笑得說不出的譏誚、殘忍而又猙獰。

    她靠近風娘子,風娘子風一般飄得遠遠的。

    冷劍笑意沒有一絲改變,「她比你有種,也有骨氣。」

    風娘子不語。

    遠遠的站着,一動不動,似已變成了呆子。

    冷劍冷冷的回過頭,就看到了楊晴軟軟的倒下。

    她看到了什麼?竟會令她驟然間崩潰、虛脫?

    冷劍暗暗嘆息,不語。

    風娘子眸子裏已飄零淚水,仿佛很痛苦。

    她是不是在替楊晴痛苦?

    外面冷風飄飄,並未落雪。

    冰冷而瘦消的月色,極為明亮,卻顯得很孤獨,也很寂寞。

    相思令人老,令女人更老。

    昨日的寒月並沒有這麼瘦消,是不是相思也會令寒月變得更加瘦消。

    大地滿是銀白,令人厭惡、厭倦的銀白。

    兩個幽靈般寂寞、孤獨少女一動不動的垂下頭,矗立在雪地里。

    劍穗冷風中飄飄,她們的髮絲也在飄動着。

    臉上的表情完全凍僵,可是她們依然沒有一絲動彈,因為這是冷劍師太安排的。

    冷劍師太安排的每一件事對她們而言,仿佛要是皇帝的聖旨,一定要徹底執行。

    她們的中間有一口超級大水缸,裏面已裝滿了水。

    水缸里石像般挺立着一個人,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風娘子痴痴的盯着那扇半開窗戶,「她看到了什麼?」

    冷劍冷冷的盯着風娘子,不語。

    風娘子也看了一眼,就忽然盯着冷劍,「你真的......。」

    冷劍盯着她的嘴角,她的嘴角已抖動。「真的什麼?」

    「好毒。」風娘子咬牙,緩緩將楊晴抱起,「你為什麼這麼做?」

    冷劍不語。

    冷冷的冷哼了一聲,驟然間已消失。

    風娘子凝視着楊晴的臉頰,眸子裏現出了同情、關切,「也許多情的人總會被情感刺傷,一個人越是多情,痛得也就越是深。」

    她軟軟的將楊晴抱在懷裏,喃喃自語着。

    「你如果不去多情,就不會有這麼躺着了,你這又是何必?」

    她並沒有說錯,楊晴如果沒有多情,就不會在見到無生的那一刻會被嚇得暈倒過去。

    可是她永遠也不會明白,楊晴如果沒有多情,也就沒有力量站起,也沒有力量活着,也許她早已死去。

    根本沒有那種勇氣、信心活到現在。

    所以她只看到了一面,並沒有看到多面,人是有多面的,事情也有多面的。

    是善是惡?是對是錯?是懦弱?是勇敢?

    無論是對一個人,還是對一件事,都很難作出明確判斷。

    能夠做出這種明確判斷的人,也許並不是極為聰明的人,說不定就是極為愚笨的人。

    因為聰明人一定很聰明,對事情的看法總是很快,也很不喜歡浪費時間,也很自信。

    愚笨的人就不同了,對事情的看法總是很慢,只能不停的琢磨,時刻都在琢磨,一面一面的琢磨,不會有一絲遺留,所以看到的一定比聰明人全面,也很準。

    所以每一年代都有一種人,這種看起來實在很笨很笨,做什麼事都很慢,也很細,也極為認真,也極為全面。

    這種人跟聰明人比起來,實在吃虧很多,也不會受到邊上的人喜歡,得到的永遠沒有聰明人快。

    可是他們軀體裏卻隱藏着一種走向成功的力量。

    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會一做到底,一根筋做到永遠永遠,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什麼折磨,都不會屈服,都不會有一絲放棄。

    這種百折不屈的信心與勇氣,並不是聰明人具備的,因為聰明人遇到這種挫折、折磨之後,就會很容易避開,而且每一次都可以避得開。

    而成功一定要具備這種百折不曲的信心與勇氣。

    ......。

    風娘子輕輕的將楊晴擁在懷裏,擁得很輕很輕,仿佛生怕將她弄碎。

    她想不痛,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

    因為這種人活着實在很苦難,也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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