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道 第二十六章 勾魂夜花

    午後。

    秋風極為冰冷、蕭索。

    楊晴臉上的笑意依然沒有一絲歡愉、喜悅,可是並沒有停下笑意,因為她知道若是心中充滿痛苦、悲傷的情況下,不去笑一笑,會

    很容易變醜,丑得令人討厭、厭煩,嚴重的話會丑得找不到婆家。

    所以她還在笑,絕不會停下,正如她的手是絕不會鬆開無生的披風。

    秋後的陽光沒有一絲熱力,令人厭惡、反感,仿佛是在丈夫身上找不到激情、歡樂的怨婦,說不出的冰冷、無力。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喘息着,眸子槍頭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現出兩條路,兩條風景、意境完全不同的路。

    一條是河邊。

    垂柳輕輕搖曳,雖已沒有春天裏那麼嬌美、動人,卻極為嫵媚、勾魂,別有一番風情;漣漪下雙雙對對的魚兒隨波而戲,追逐着起伏不定的枯葉,好不自在、逍遙、快活;塊塊散落在河邊光溜溜的青石,不大也不小,不高也不矮,仿佛是滿足對對寂寞情侶相擁而坐的情石;......。

    另一條是松林。

    松樹並不高,也並不茂密,但絕對是挺立着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挺立着的,它們的靈魂仿佛也是挺立着的。

    看着無生,就很容易聯想到松林;看着松林,就很容易聯想到無生。

    無生眸子槍頭般盯着,戳着松林。

    楊晴忽然攔住,說道:「我累了。」

    無生不語。

    楊晴道:「我們到那邊青石上坐坐。」

    無生不語。

    楊晴道:「就一會。」

    無生搖頭。

    楊晴道:「我們是不是活不長了?」

    無生道:「也許。」

    「那我們就應該多做做自己喜歡的事,好好享受一下,是不是。」

    無生喘息聲更粗,說道:「就一會。」

    楊晴歡愉着坐着,看着。

    如果是以前,這並不值得歡愉,也不值得留戀。

    現在卻不同了,她已知道生命的可貴,每一滴都是可貴的,所以才會去拼命享受裏面的樂趣、甜蜜。

    無生石像般挺立着,不語。

    楊晴道:「你為什麼不坐?」

    無生不語,走向河邊,軀體鮮血滴滴已滾落在河裏,三三兩兩的魚兒爭搶着撕咬,然後就飄了起來,一動不動的飄了起來。

    「你的血有毒?」

    「是的。」

    「你知道這是什麼毒?」

    「我不知道。」

    他非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懶得知道。

    楊晴眸子裏憐惜之色更濃。

    她說道:「你坐下,我想跟你做件事。」

    無生道:「什麼事?」

    「我想嘗試一下談戀愛的感覺。」

    無生不語,不動。

    眸子已在盯着、戳着搖曳在漣漪上那多蓮花,飄過來的蓮花。

    蓮花靠得越近,漣漪拍打岸邊越是強烈。

    楊晴道:「這河裏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無生不語。

    河裏忽然躍出個人。

    身體飄飄,目光冷冷,刀身瑩瑩,刀光森森。

    「隨波蓮花,前來取你小命。」

    話語聲中,他的人已落下,落在河裏,胸膛忽然間冒出個血洞,鮮血驟然標了出來。

    「想不到越是快死的人,越是可怕,我......。」

    他的人跟聲音很快就消失,消失在魚的撕咬下。

    無生忽然倒下,使勁喘息着,軀體已在抽動、顫抖着,然後他掙扎說站起,石像般挺立着。

    楊晴嚇了一跳,然後就到了他身後。

    無生吸了口血,走向那棵垂柳,喘息着將嘴裏的血吐在樹洞裏。

    垂柳忽然四分五裂,現出一個人。

    「我藏木靜花......。」

    他咬着牙,眼睛凸出,想要揮刀,卻已無力......。

    靜花的軀體麵條般軟軟垂下,一動不動。

    無生喘息着,說道:「你不做了?」

    楊晴搖頭,嘴唇都已在顫動着,道:「不坐了。」

    「你不想嘗試一下談戀愛的感覺了?」

    楊晴搖頭。

    無生不語,喘息着走向松林。

    他走得並不快,步子也並不大,軀體卻挺得絕對很直。

    楊晴道:「你身上的毒是不是......。」

    她沒有說完,淚已奪眶而出,她發現自己說到一半就無力再說,無法再說。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嘗試到說不出話的感覺,無力說話的感覺原來是這麼的悲傷、苦楚。

    無生喘息着說道:「是的,你說的沒錯。」

    他忽然倒下,喘息着、掙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然後向前走。

    楊晴忽然鬆開披風,去扶住他,卻被他拒絕。

    「我已劇毒滿身,你不能靠近我。」

    他石像般挺立在這株松樹前,眸子槍頭般盯着、戳着它。

    這株松樹也是絕對挺拔,它軀體的每一寸都挺得很直,但它的生命已結束。

    無生嘆息。

    楊晴道:「你中毒這麼深,為什麼還能走路?還能活着?」

    無生道:「用內力強制將毒性壓住,這也只能是暫時的。」

    「你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我隨時都會......。」

    他已在嘆息,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槍頭般戳着前方。

    夕陽最美麗、最動人的時候,他就開始忙,將屋外所有的棺木移到屋裏。

    然後生起火,架鐵鍋,烤野味,喝燒酒。

    他的一生就是這樣過來的,他也希望自己的一生就這樣過去。

    火堆、鐵鍋、野味、燒酒,就是他的全部,也是他的享受,女人、金錢、高官、家庭、理想......,對這種人來說,也許只是狗屁

    ,狗屁都不是。

    他凝視着火光,火光在閃動,他的眸子也在閃動,閃動如地獄裏的鬼火。


    門這時開了,走進來一個人。

    一披風,一桿槍,一個人。

    這人石像般挺立在他七尺處,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漆黑的眸子空空洞洞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着、戳着他。

    他身後這時才現出一個女人,一個不難看的女人,一個很受男士歡迎的女人。他喝了口酒,才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是人還是鬼?」

    無生道:「我現在還是人,快要變成鬼了。」

    「那你來對地方了。」

    「你很歡迎我這樣的人。」

    「不但歡迎,簡直喜歡的要命。」

    無生不語。

    「我這裏就缺少你這樣的人。」

    「為什麼?」

    「我是賣棺材的,不遇到你這樣的人,我買酒錢都沒有。」

    無生不語,眸子已透過窗戶槍頭般盯着、戳着遠方。

    這時屋外飄來陰森森的聲音。

    「那你歡迎我嗎?」

    「不歡迎。」

    「可我已來了。」

    這人不語,軀體已縮成一團,顫抖着。

    他已驚慌、恐懼、不知如何是好了。

    無生道:「那你是人?還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你一定是豬。」

    外面沒有說話,卻在喘息。

    無生道:「你為什麼不出來?」

    「我不能出來。」

    「你為什麼不能出來?」

    「我出來會嚇到你們的。」

    「你比豬還難看嗎?」

    外面喘息聲更粗,說道:「那你不要怪我。」

    這時門忽然大開,陣陣陰風颳進來一件白大褂,看不見腿,也看不見頭,一隻手伸出就是到處勾呀勾,然後火堆旁的酒壺就飄了起來,飄了過去。

    那隻手握住酒壺,白大褂然後又飄呀飄,從窗戶飄了出去。

    楊晴道:「那是鬼?」

    無生不語。

    外面傳來浪息聲,過度興奮、過度痛快的浪息聲。

    「好酒,真是難得的好酒。」

    無生道:「你好像醉了。」

    「是的,好酒易醉。」

    「你會不會耍酒瘋?」

    「會的,我喜歡耍酒瘋。」

    他果然喜歡耍酒瘋,就像孩子似的伏在門邊,伸出手,勾呀勾,然後那棺材就飄了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搖晃着。

    裏面的人看得已發瘋,他高興的也快要發瘋。

    他使勁拼命的浪笑着,尖叫着。「好好玩,你們喜不喜歡這樣?」

    沒有人喜歡的,只有他自己會喜歡。

    他這樣仿佛還不過癮,另一隻手又伸出,勾呀勾,勾呀勾,然後火堆旁那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忽然飄了起來,飄了過去,白大褂裏面忽然伸出個頭來,一個接近骷髏的頭,他還沒伸出來就張大嘴巴。

    兔子掙扎着尖叫、扭動、流血。

    陣陣冷風吹動,滴滴鮮血飄落。

    他忽然吐出,兔子在地上撲騰了兩下就倒了,一動不動。

    他尖叫着說道:「那隻兔子一定是母的,我不喜歡。」

    滴滴鮮血已從他的嘴裏落向白大褂上。

    無生道:「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男人的血。」

    無生不語,石像般挺立着。

    眸子槍頭般盯着、戳着白大褂,說道:「你是勾魂夜花?」

    白大褂尖叫頓無,喘息頓消,軀體忽然抖了抖,手忽然僵硬,不動了,棺木也忽然落在地上不飄了。

    「你真是人才,這樣也能認出我。」

    無生道:「你喜歡男人的血?」

    夜花道:「是的,太喜歡了。」

    無生道:「有多喜歡。」

    夜花道:「要有多喜歡就有多喜歡。」

    無生道:「我是不是男人?」

    夜花道:「你是男人中的男人。」

    無生不語,張開雙臂,等待着。

    夜花尖叫着勾着手,於是無生就忽然飄了過去。

    他尖叫着騎在無生身上,尖叫着去咬着,然後忽然軟軟的倒在一旁,不在動彈。

    天地間忽然變得死寂。

    寂靜的仿佛只能聽到火堆在燃燒聲。

    無生喘息、掙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走向鐵鍋。

    眸子槍頭般盯着、戳着鐵鍋,說道:「這個看起來還不錯。」

    那人強迫自己站起來,說道:「是的。」

    無生道:「那我能嘗嘗?」

    那人點頭,頭點得像是兒童手裏的花榜似的。

    無生伸出手指在裏面攪動了一下,縮回在嘴裏嘗了一下,說道:「你好像沒放鹽。」

    那人抓了抓頭,說道:「我放了。」

    無生道:「那你嘗嘗?」

    那人舀了一勺嘗嘗,忽然瞪着無生,仿佛要將他活活瞪死,說道:「你為什麼......。」

    無生道:「你是渡世棺花。」

    棺花咬牙,臉上的肌肉忽然扭曲,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無生不語,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裏的槍還要直。

    眸子空空洞洞的槍頭般盯着、戳着棺花爛泥般滑倒,不再動彈。

    楊晴忽然撲向無生,卻發現抱着的是棺木。

    無生道:「你不要靠近我。」

    楊晴點頭,拉着他的披風。說道:「你......。」

    無生喘息着,轉過身,離去。

    他沒走幾步忽然倒下,然後喘息着、掙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再往前走。

    前方一片漆黑,令人發瘋、寂寞、崩潰的漆黑。



  
相關:    重生都市仙帝  長生天闕  近戰狂兵  武道凌天  嘉平關紀事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槍與道第二十六章 勾魂夜花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槍與道"
360搜"槍與道"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4s 3.911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