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柔風吹過冰冷、僵硬地軀體,髮絲就胡亂滾動、胡亂搖擺着,就像是深夜裏無家可歸的酒鬼、浪子,在街頭、陰溝不知道如何是好、怎樣才好,孤魂野鬼、行屍走獸的活着,胡亂的活着。
屍體早已僵硬、冰冷,她的人也早已冷靜、穩定。
楊晴依然抱着酒花的軀體,仿佛還在履行自己做好人的諾言,給於最大的歡愉、喜悅。
劍膽琴花冷冷的看着她,冷冷的說道:「他已死了。」
楊晴臉上冷冷的沒有一絲情感,冷冷的回答道:「我知道。」
琴花道:「他現在是個死人了。」
楊晴道:「我知道。」
琴花道:「你這樣抱着他能怎樣?」
楊晴道:「我知道。」
琴花道:「那你為什麼不在活着的時候......。」
她已無力再說,嘴角已在抽搐着,眼裏的淚水忽然標了出來。
她轉過身,背對着楊晴,強迫自己去控制着,但她現在已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控制的,也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渺小、多麼的無力。
也許並不是她很渺小,很無力,而是她的情感很高尚,很偉大,同樣也很脆弱,很不智。
柔風更柔,攜遠山草木的清香飄蕩、搖曳着。
楊晴道:「你知道槍神無生會來?」
琴花道:「他一定會來的。」
楊晴道:「為什麼?」
琴花道:「他是江湖中的槍神,也是江湖中的怪人。」
楊晴道:「有多怪?」
琴花道:「他活着的樂趣就是找人決鬥,找不到人決鬥他就沒法活了。」
楊晴點頭。
她低下頭沉思。
這麼聰明的女人為什麼看不透情感的玄妙之處,她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將槍神殺了之後,心中的痛苦、傷悲也得不到一絲安慰、平息,也許、甚至會更加強烈、兇猛。
也許越是聰明的人在情感上越是看不透其中的玄妙之處,也許把情感看得很重的聰明人,並不是看不透,而是根本不願去看,拒絕自己去看而已。
楊晴嘆息。
她忽然對她有些許羨慕之色,因為情感上痛得越是很深的人,就表示在情感上享受的也是很多。
她現在看到琴花痛苦、悲傷的樣子,仿佛已看到她以前是多麼的歡愉、喜悅。
這種神秘、偉大的情感好比是腳上的腳氣,不但能令你從裏面享受到數不盡的痛快、舒坦,更能令你忍受到裏面說不出的疼痛、難過。
槍神無生果然來了。
他靜靜的站在不遠處,軀體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軀體還在流着血,滴滴鮮血滾落在地上。
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仿佛懶得去疼痛。
琴花的劍已飛出。
琴音般悅耳,鮮花般絢麗。
她的人已瘋狂、兇狠的撲了過去,就像是惡毒、兇殘的撲街,撲了過去。
楊晴冷冷的看了一眼就索性閉上了眼。
陣陣柔風颳過,披風輕輕作響,......。
滴滴鮮血從劍身飄落。
琴音頓消,鮮花枯萎,她的人已倒下,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痛苦、悲傷已從臉上滾落在地上,......。
利劍刺進軀體仿佛是回了劍鞘,仿佛是滿懷寂寞、空虛的撲街撲進心愛男人的懷抱......。
琴花軀體抽動,嘴角抽動,說道:「你為什麼不出手?」
無生嘆息,將劍拔出,遞給她。說道:「我的槍不殺女人。」
他不讓琴花說話,又接着說道:「我也不會找女人決鬥。」
琴花咬牙,說道:「你......。」
無生不再看她一眼,將楊晴抱起就走了。
楊晴道:「你為什麼抱着我?」
無生不語。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空空洞洞的戳着遠方,仿佛要將遠方的一切統統戳死。
楊晴輕輕的撫摸着他的傷口,說道:「你為什麼不去殺她?」
無生嘆息,說道:「我為什麼要殺她?」
楊晴道:「你真是個怪人。」
無生道:「我怎麼個怪法?」
楊晴道:「你可以殺了她。」
無生道:「我不殺女人。」
楊晴道:「也不找女人決鬥?」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她剛剛那一劍很可能殺了你。」
無生道:「她殺不死我。」
楊晴道:「你知道?」
無生道:「她並不是要殺我。」
楊晴道:「那樣還不是要殺你?」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你很了解她?」
無生道:「她那樣做只不過是將心裏的痛苦、悲傷殺掉而已。」
他不讓楊晴說話,又說道:「她那一劍的確可以殺了我,但她不會做的。」
楊晴道:「為什麼?」
無生道:「因為她那時就會想到就算殺了我,她的情人金筆橫花也不會活過來。」
楊晴道:「你不但是怪人,好像還很懂人。」
無生不語。
楊晴沉思了好久,才說道:「你要把我抱上床?」
無生道:「不是。」
楊晴道:「那你為什麼不把我放下來?」
無生道:「我在釣花。」
楊晴道:「釣花?」
無生道:「是的。」
林子裏幾隻驚鴉怪叫了幾聲就飛走了,天地間忽然變得死寂,寂得令人發瘋、虛脫、崩潰。
楊晴已在喘息,額角豆大般冷汗流了下來,渾身冰冷、僵硬。
她已感覺到了殺機、殺氣。
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殺機、殺氣,壓得他已無法喘不過氣,就在她的身邊,卻不知道在哪?是什麼?
她看到無生手臂上的青筋忽然毒蛇般翹起。
一個在生與死之間活着的人,軀體感覺危險簡直比處女受到猛烈衝擊還要來的強烈、敏感、準確。
無生抱着楊晴忽然停下,石像般挺立着,眸子槍頭般戳着遠方,遠方一片林木、花草。
他在等待,並不着急。
「你為什麼不走了?」
無生道:「那你為什麼不出來?」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無生道:「你不是人,是花。」
「你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趕緊逃?」
無生道:「我逃不掉。」
「你果然是聰明人。」
無生道:「是的。」
「我地獄魔花對付聰明人一向很友好。」
無生道:「怎麼個友好法?」
魔花道:「可以留你個全屍,而且會讓你死得快一點。」
無生道:「有多快?」
魔花道:「快得令你感覺不到疼痛。」
無生道:「很好。」
魔花道:「很好是什麼意思?」
無生道:「很好的意思就是有點不明白。」
魔花道:「你說。」
無生道:「你為什麼說了這麼多話還躲在褲襠里不出來。」
沒有說話,有人在喘息,過度憤怒的喘息。
楊晴笑了,苦笑。
魔花出來了。
他仿佛真的是從地獄裏出來的,高挑的身軀只穿着件褲頭,蒼白、透明、枯瘦的軀體已在隱隱顫抖、抽動着。
手裏握着把田裏割麥子用的鐮刀。
魔花出來就陰森森的盯着無生。
眸子裏發着陰森森的光芒,鐮刀上也在發着陰森森的光芒,他的人也在發着陰森森的光芒,就這樣陰森森的站着。
無生道:「你為什麼只穿着件褲頭?」
魔花道:「去找女人方便。」
無生扭過頭不願看他,更不願再說話。
魔花仿佛很苦惱,喘息着說道:「我要把你吊起來讓狗啃。」
他說着話的時候,就撲向無生,魔鬼般撲了過去,手裏的鐮刀已狂風般揮動着。
無生將楊晴掛在樹梢上,就在鐮刀下飄動着。
魔鬼手裏的鐮刀果然是割麥子的工具,他已將林子裏大樹當成了麥子,陰森森的刀光瑩瑩閃動,閃過,一排排高大的樹已倒了下去,直骨骨筆筆直直的倒下。
大樹們若是會說話一定會罵他祖宗十八代,咒他生兒子沒屁股,殺人為什麼把大樹們放倒,大樹們也沒礙他的事。
無生眸子裏已有了光芒,一種喜悅、歡愉的光芒,他在享受。
他的一生喜悅、歡愉並不多,所以每一次都極為珍惜。
魔花喘息着說道:「我要把你吊起來給狗啃,給狗啃,然後讓豬圈裏的豬使勁的拱呀拱。」
他說着話的時候,手裏的鐮刀揮動的卻更快,更急。
無生嘆息。
他不喜歡自己在享受的時候聽到這麼不文明、不道德的話,所以他就停了下來。
停下來就將槍緩緩的縮回。
槍尖緩緩的滴着血,披風在刀鋒下飄動着。
魔花忽然死肉般站住,臉上的肌肉忽然抽緊、僵硬、硬死。
胸膛忽然冒出個洞,血淋淋的洞,鮮血從裏面忽然瘋狂、興奮的標了出來。
他忽然死肉般倒下一動不動,眸子裏還殘留着驚訝、不信、恐懼。
楊晴走過去,爬到他身上,他就抱着。
他並沒有拒絕,他的想法也是這樣。
楊晴道:「看來還是你懷裏要安全。」
無生道:「你變聰明了。」
楊晴道:「是的。」
無生抱着她,已感覺她的背脊已被冷汗濕透。
楊晴道:「剛剛我看見你了。」
無生道:「看見我什麼?」
楊晴道:「你在玩他,是不是?」
無生道:「是的。」
楊晴道:「他剛剛如果稍微說話文明點,你就不會那麼快就殺死他,是不是?」
無生道:「是的。」
楊晴冷冷的盯着他的眸子,他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空空洞洞的盯着戳着遠方,仿佛要將前方的一切都統統的戳死。
她說道:「你比他更可怕,你才是魔鬼,是魔鬼中的魔鬼。」
無生不語。
亭子並不大,在林子裏顯得極為孤獨、寂寞。
一個人在裏面擁着卷宗,正得意的看着、也在笑着。
眸子裏流露出無法形容的歡愉、喜悅,歡愉、喜悅的軀體都在隱隱抽動。
他興奮的已仿佛無法控制自己,就興奮的讀道:「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善......。」
他就這樣的不停的讀着這兩句,頭還不停的配合着晃來晃去,感覺極為過癮。
他看到無生過來,讀得更興奮了,頭也晃動得更過癮了。
無生道:「下面沒有了?」
他說道:「我就會這兩句。」
無生道:「其它的你不會?」
他說道:「我懶得會。」
無生道:「這裏面是不是很有趣?」
他說道:「有趣極了。」
無生道:「你除了在這裏讀這兩句,好像還在等我?」
他說道:「是的。」
無生道:「你看起來挺有學問的,但不是文化人。」
他說道:「那是什麼?」
無生道:「是文化花。」
這人臉上那過癮之色忽然凍結,凍死。說道:「是的。」
無生道:「那是什麼花?」
這人道:「擁書文花。」
擁書文花說着話的時候,人卻已箭一般射了過來,手裏忽然多出一把短刀,刀光瑩瑩而閃,已揮出七八刀。
無生眸子裏喜悅、歡愉之色更濃。
他落在兩丈外,將楊晴放下,就飄了過去。
青煙般飄蕩着過去。
無生道:「我喜歡文化人,說話很文明,很道德。」
文花揮動着刀光,說道:「你是什麼人?」
無生道:「槍神無生。」
槍神無生仿佛是一種魔咒,文花忽然停下,他的軀體忽然變得僵硬,臉上忽然變得很奇怪,你若是看到一個好端端的人被一萬隻狗啃過就會容易想到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無生道:「你為什麼停下?」
文花不說話,刀光瑩瑩,忽然一閃,沒入胸膛,他死肉般一動不動的臉上還殘留着怨毒、不信、恐懼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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