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兩槍相遇

    殘陽已落,夜色漸漸籠罩大地。

    沒有月色,沒有星星,沒有光明。

    阿國厭惡這種夜色,這種夜色容易令自己更加寂寞、孤獨。

    武田勝賴抱着織田雪姬輕輕走了過來,微笑着,「小屋簡陋,還往槍神喜歡。」

    阿國吃驚的盯着武田勝賴,「你們要離開這裏?將屋子留給我們?」

    「請笑納,在下告辭。」

    他微笑鞠躬,沿着河邊慢慢走向夜色的盡頭。

    小木屋裏燈光暗淡而微弱。

    阿國席捲在河邊,痴痴的凝視着河流,就像是凝視着自己的人生,既不知道自己流到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遭遇是什麼?

    無生石像般走向小木屋,並沒有進去。

    小木屋裏坐着一個人。

    血紅的衣衫,臉色蒼白,這種蒼白卻不像是紙的那種蒼白,而是像被泡過的肥肉。

    一雙眼睛浮腫而無光,嘴唇竟也是蒼白的,髮絲散亂的披掛在軀體上,正往下滴着水。

    她的嘴緊緊咬住一縷髮絲,瞪着前方。

    這女人並沒有一絲改變,伸出一條嫩藕般的手臂,不停的擺動,仿佛是河岸上的柳條,輕盈而柔美不已。

    可是她的聲音更柔,又柔又陰森、詭異。

    「快點進來,快點進來......。」

    無生嘆息,不語。

    阿國軀體不由抽動了下,她知道這是什麼人。

    她快步跑到無生跟前,「果然是橋姬?」

    「正是我。」橋姬陰惻惻笑着,摸了摸髮絲,髮絲上水跡滴落更多,「你好像並不歡迎我?」

    阿國不語。

    橋姬嘆息,「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像很不願意見到我們?」

    橋姬不語,凝視着微弱的燈光。

    「你不該來這裏的,應該去水裏。」

    「我不敢去。」橋姬慢慢的走了出來,站在無生不遠處,又接着說,「主公並沒有這麼說。」

    「武田信玄說什麼了?」

    「他只說了一句話。」橋姬吐出口氣,「我若是把你跟丟了,就打斷我雙腿,然後拖出去餵狗。」

    無生不語。

    阿國冷笑着,「你看起來好像很可憐。」

    橋姬嘆息,「我並不算是可憐的,還有一個才叫可憐。」

    「什麼人?」

    「武田氏,武田勝賴,他才叫可憐。」

    阿國想起了那個年輕、禮貌、溫柔的少年,他的神情間,也隱隱帶着難以言表的酸苦。

    「他怎麼可憐了?」

    「我本以為織田高雄、織田雪姬可憐,現在看來......。」橋姬眨了眨眼,又接着說,「發現我錯了。」

    阿國不信,「他怎麼可憐了。」

    「他也有個非常可愛的情人,叫由美子,長得很漂亮,據說已有了身孕,那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才子佳人,可惜的是......。」

    「可惜是什麼?」

    「由美子被織田信雄殺了。」

    「織田信雄為什麼要這樣做?」阿國有點不信了。

    「因為武田勝賴跟織田信長的養女有了婚約,而且一定要正室妻子,決不能是側室小妾。」

    「為什麼?」阿國更不懂了。

    她也許很難懂,因為她還不知道家族內部陰謀、詭計,什麼叫大名間的利益。

    橋姬又解釋着,「因為正室妻子能給織田氏帶來更多的安全保障。」

    阿國眼睛骨碌碌轉了轉,「織田信長將後面得到安全保障,就可以用心發兵征討三好氏、送永久秀,是不是?」

    她說的很肯定,因為織田信長可以得到更多利益。

    「你真的很聰明,被你猜中了。」橋姬咯咯笑了。

    阿國臉頰上泛起了怨毒之色,「可是織田信雄也不該將由美子殺了,這實在太殘忍了。」

    「是的。」橋姬舔了舔舌頭,她仿佛感到極為厭惡,「可家族安全是不能有一絲疏忽的,所以絕不容許武田勝賴有別的女人。」

    「由美子做側室也不行?」

    「絕不行。」橋姬嘆息,「所以她唯一的路就是死去。」

    「武田勝賴很喜歡她?」

    橋姬點頭,「是喜歡的要命那種,喜歡的無法分離那種。」

    阿國笑了笑,「看起來武田勝賴很不像受過這種打擊。」

    「所以他很可憐,他不但很想去死,也想去替由美子復仇,可他還是要以家族利益為重,迎娶織田雪姬。」

    「看起來他是很可憐。」

    橋姬點頭。

    她點頭就在夜色里靜靜坐了下來,凝視着漆黑的蒼穹。

    阿國看了看小木屋,「你為什麼不進去?」

    「這是我的可憐之處。」

    阿國抓了抓頭髮,又不懂了,「你怎麼也可憐了?」

    「因為我只能在外面睡大地,你們卻可以進去享受榻榻米。」

    「你在這裏看看有沒有找我們的麻煩?」

    橋姬不語,她已慢慢閉上眼睛,似已睡熟。

    阿國笑了笑,拉着無生的手,走進小木屋,就靜靜的凝視着無生。

    沒有風,無聲的夜色,豈非令人更加孤獨、無助,特別是沒有情人的人,豈非更加孤獨、無助?

    「你有沒有過情人?」阿國笑了,笑的奇特而神秘。

    無生不語。

    「我做你情人,好不好?」

    無生不語。

    外面已傳來了咯咯笑聲,笑的瘋狂而劇烈,「我真的受不了了,沒有見過你這麼不害臊的女人。」

    阿國的臉忽然變得羞紅,她痴痴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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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外面人影晃動了一下,橋姬已不見了。

    無生嘆息。

    「我這法子是不是很不錯?」阿國痴痴的笑了笑,「將橋姬趕跑了,你是不是很滿意了?」

    無生點頭。

    「那你怎麼獎賞我?」阿國眨了眨眼,「沒有獎賞,我就將你吃掉。」

    她痴痴的笑着,笑着在無生肩膀上咬着,用得力氣很大,咬得卻很輕。

    「你想要什麼獎勵?」

    阿國愣住。

    無生並沒有說話,這是從外面傳來的。

    漆黑的夜色里沒有人,也沒有鬼。

    阿國東看看,西望望,上瞧瞧,才緩緩走了出來,「沒有人,是我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

    「可是外面沒有人。」

    無生不語。

    他已不用在說話,因為小木屋有了變化,阿國嚇得緊緊將無生抱住。

    小木屋忽然飄了起來,在慢慢的飄走。

    阿國看了看無生,「這是什麼人?」

    無生的眸子已落到牆壁上,木質牆壁上赫然有個發亮的槍頭。

    阿國驚呼出手,「是槍頭?」

    「是的,這是槍頭。」

    「是本多忠勝?扶桑第一猛將?」

    無生點頭,「是的,他的確是扶桑第一猛將,跟我一樣,都是用槍的。」

    「你很想跟他決鬥?」

    「是的,我很想跟他決鬥。」

    阿國看了看外面的地面,苦笑,「他將屋子就這樣一插,就帶走了?」

    「是的,他的力氣並不小。」

    「他為什麼要將屋子帶走?我們這是去哪裏?」

    無生不語。

    他也無法確定去哪裏,是孤山?是荒地?是墓穴?還是河邊?

    無生並沒有去問。

    他並不喜歡磨牙,他情願去殺人,也不願多磨牙。

    「他是不是也有什麼奇怪的毛病?」

    「也許是。」

    「什麼毛病。」阿國的腦子已飄起了很多種毛病。

    「也許他沒有毛病,正常的很。」

    阿國看了看漆黑的夜色,眨了眨眼,「我們現在溜走,怎麼樣?」

    無生不語。

    阿國笑了笑,「你們大明國有句名計,叫走為上策。」

    無生不語。

    外面的人大笑,鋒利而發亮的槍尖寒光也隱隱輕顫。

    「你笑什麼?」

    「我笑你真是個女人,女人怎會了解男人的心裏。」

    「那你了解?」

    「我當然了解。」外面這人笑了笑,「他跟我一樣,都期待早日見面,一決雌雄,是不是?」

    「是的。」無生的眸子裏竟已發出了光,「果然是本多忠勝。」

    本多忠勝笑的愉快極了,「很快就可以見到我了。」

    「要有多快?」

    「很快就到了。」本多忠勝並沒有一絲倦意,反而神情顯得無比激動、興奮。


    阿國笑了笑,「你能不能快點?」

    「能。」

    他說能就能,屋子忽然飄動更急,落下時,已到了軍營。

    深夜裏的軍營禁衛更加森嚴,小木屋落下,無數長刀、長槍驟然靠了過來,緊緊貼着木屋,將木屋死死圍住。

    「這是軍營?」

    「是的。」

    鋒利而發亮的槍尖已不見,人的笑聲也不見了。

    本多忠勝已消失了。

    無生輕煙般掠起,一腳踢飛屋頂,軀體直衝而上,兩個起落,已到了兩丈外的空地上。

    無數長槍、長刀驟然跑了過來,殺聲陣陣,流水般驟然將無生圍住。

    「這下好像完了。」阿國看了看無數長槍、長刀,嘆息着,「你好像不是一對一決鬥,而是一對一群決鬥,你看來要吃虧了。」

    無生不語。

    「看來你想不殺人,也不行了。」阿國軀體不由劇烈顫抖。

    無論什麼人,四面圍着無數長槍、長刀,都會心生寒意,她也不例外。

    無生不語。

    七八杆長槍驟然刺了過來,又快又凶又狠,兩軍拼殺,本就是無情的,不但對敵人無情,對自己也無情。

    無生將槍緩緩縮回,十幾個人忽然慘呼着倒下。

    阿國倒抽了口涼氣,無生出槍的確太快了,快的令人無法相信,無法想像。

    十幾把長刀縱身大喝直劈而來,這正是騎馬殺敵用的馬刀。

    無生沒有動,十幾把長刀將靠未靠的時候,然後叮叮落地,人慘叫倒下,後面七八把刀硬生生停住,不再靠近一分。

    無生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一腳踢出,兩三個人忽然慘呼着直飛蒼穹,落下時,爛泥般一動不動。

    槍尖的鮮血滾落更多。

    阿國喘息着,「你就這樣殺他的士兵?」

    「是的,我要殺的他出來。」

    話語聲中,他的槍又慢慢的縮回,縮回的很慢很慢。

    十幾個人驟然慘呼着倒下。

    後面的人慢慢後退,無生石像般逼近。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一人撫掌大笑,「好身手,槍神這字號並沒有虛頭。」

    士兵忽然消失,軍營里變得安靜起來。

    本多忠勝凝視着手裏蜻蛉切,「蜻蜓落於槍尖時會由於自身重力而被斬為兩截,故得名蜻蛉切。」

    「好槍。」

    本多忠勝盯着無生手裏槍,「你的槍豈非也很好?」

    無生不語。

    「據說你出手一槍,沒有人逃得過。」本多忠勝冷冷笑了笑,「至今扶桑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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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是不是?」

    無生不語。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出手?」

    無生不語,他也不知道。

    「我在看你出手是不是正如別人所說的那般神。」本多忠勝冷冷笑了笑。

    「你看出來沒有?」

    「我沒有看出來,你出手太快了,我無法看清。」

    「你不會看清的。」

    本多忠勝咬牙,嘴角不停抽動,「我為什麼看不清?」

    無生不語。

    「我完全看不清你的槍路,又怎會跟你決一雌雄?」

    「你不願意跟我決鬥?」

    「我沒有把握勝得了你,所以你走,我不會跟你決鬥。」

    無生石像般靠向本多忠勝,本多忠勝緩緩後退着,退的很慢,卻很穩。

    後面緩緩冒出一群人,軀體很正,箭在玄上,蓄勢待發。

    本多忠勝緩緩轉過身,走進帥帳,不再看無生一眼。

    無生嘆息,石像般轉過身,緩緩走了出去。

    阿國背脊已被冷汗濕透,不停喘息着,「你居然將本多忠勝逼會營帳。」

    無生不語。

    抱着阿國輕煙般飄走,四處一片漆黑。

    阿國凝視着遠方,「現在你是不是要去見織田信長?」

    「是的,我是該見他了。」

    夜色如墨。

    街道的兩旁在夜色里顯得極為幽美而神秘。

    「你是不是很惋惜?沒有跟本多忠勝決鬥?」

    「是的,這人槍法一定很不錯。」

    「可惜你沒有跟他比試一番。」

    無生不語。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也許他不願打沒有把握的仗,所以至今也沒有失敗過。」

    「也許。」

    街道上兩盞燈籠搖晃,慢慢走了過來,停靠在不遠處,微笑凝視無生。

    這人斷了一隻手臂,傷口包紮的很緊,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劍柄,是左手。

    扶桑的劍與中原江湖的劍不同,劍柄很長,握劍需用雙手去握,無論少了哪一隻手,都無法在用劍。

    這人赫然是渡邊一郎。

    「槍神無生,我們又見面了。」

    「是的。」

    「恭喜閣下,至今還活着。」

    無生不語。

    「閣下居然單身一人從德川家康禁衛軍營出來,膽識真的很大。」

    無生不語。

    阿國冷冷笑了笑,「那閣下的膽子豈非也很大?敢深夜面對槍神。」

    渡邊一郎苦笑,「我也是不得不來。」

    「你這次又是為了什麼?」阿國滿臉厭惡、厭煩之色。

    「請槍神去欣賞歌妓。」渡邊一郎輕輕笑着,「保證會令閣下大開眼界。」

    阿國苦笑,緊緊握住無生的手,希望他不要過去。

    「是歌妓?」

    渡邊一郎點頭,「是的。」

    「你引路,我去。」

    渡邊一郎輕輕笑着,在前面走着,他走的很慢。

    軀體已不直,在夜色里看來,像是隨時會倒下的孤苦老人。

    「我們去說不定會有很多麻煩。」

    無生不語。

    「記得上次去櫻花樓,他說了一大堆的話,結果卻要我們去跟大力神丸子拼命?」

    阿國越說越惱火,越說越憤怒,「本來應該找山川次四郎,卻變成找那個瘋子。」

    無生嘆息。

    「我們......。」

    話硬生生停下,她已看見一件可怕的事。

    渡邊一郎軀體忽然從中間斷成兩截,撲通一聲倒下。

    兩側提燈籠的人忽然掠起,慘叫着飄向遠方。

    一個人忽然走了出來,於是阿國就看到了鹿角兜、蜻蛉切和鍾馗馬印,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三樣東西。

    本多忠勝。

    本多忠勝將旗子插在邊上,就停在無生七尺處。

    「槍神無生?」

    無生點頭,空空洞洞的眼眸里已現出了光。

    「你沒有想到是我?」

    「是的。」

    「我們本該在軍營里比試的,可是......。」

    「可是德川家康在裏面,是不是?」

    本多忠勝點頭,「他不願看到我們決鬥,無論我們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好處。」

    「所以你就找個藉口,拒絕決鬥?」

    本多忠勝點頭,「沒錯,所以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們離開。」

    「現在德川家康走了,你又過來找我了?」

    「是的,我們現在可以好好決鬥了。」

    「恐怕還不行。」

    本多忠勝目光里寒意變得抽動,「為什麼?」

    無生眼眸落到不遠處渡邊一郎屍骨上,「你知道那是什麼人?」

    「不知道。」

    「他是織田信長的家臣,你不該殺他。」

    本多忠勝不語。

    「他的名字叫渡邊一郎,現在帶我去看歌伎扭屁股。」

    本多忠勝冷笑,「你要去看扭屁股?」

    「我看的不是歌伎,是織田信長。」

    本多忠勝怔住,不語。

    阿國也怔住,吃驚不已,為什麼見歌伎,變成見織田信長?

    織田信長是歌伎不成?

    無生又解釋着,「織田信長喜歡把自己打扮成歌伎,然後跟一大堆女人後面扭屁股,你這個總該知道一點。」

    本多忠勝點頭,臉頰上現出佩服之色,「想不到你居然知道的這麼清楚?」

    「是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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