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個人走進了那家「雜碎鋪」,重夕從隔壁空桌上搬過來一把椅子坐下,一招手道:「服務員,菜單!」
重夕這小子對吃從來都是抱着毫不客氣,並且毫不怠慢的性格,看得老姐和小白花是哭笑不得。我跟林峰早就習以為常了,各自點着了一根煙,笑着看着重夕這個愣頭青點菜。
少傾,我們五個人每人兩個驢肉火燒一碗驢雜湯。重夕那「咔嚓咔嚓、禿嚕禿嚕」一邊咬驢肉火燒一邊喝湯的聲音是不絕於耳,縱然是老姐這種未開化的野生動物都覺得重夕這小子有點丟人了,有意無意地把臉扭到了另一邊。然而,老姐另一邊的小白花吃相好像也不怎麼靦腆,畢竟草原上的馬匪出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樣子還能好看到哪去?
沒轍,老姐又把眼神遞向了我和林峰。坐在她對面的我和林峰完全就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看着老姐,老姐跟我倆眼神相對,也不禁失笑。老姐用一種家長的語氣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孩子都怎麼回事,一個一個都......」說道這,老姐不知道怎麼形容了。我接過話茬替老姐說道:「都這麼沒溜兒。」老姐雖然不懂「沒溜兒」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重夕一邊喝着湯,一邊朝着服務員大喊:「服務員,再加倆火燒!」服務員其實剛剛離開我們這桌不到兩分鐘,被重夕這麼一叫,驀然回頭下意思地「啊?」了一聲。隨即看到重夕面前放驢肉火燒的盤子空空如也,這才應了一聲,轉身去後廚端火燒去了。
老姐再次啞然失笑,看着重夕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嘿嘿一笑道:「老姐,你可別說重夕吃飯讓人難以置信。他們幾個沒看見,我可是看見你第一次吃火鍋的樣子了,比重夕強不到哪去。」老姐臉一紅,像個小姑娘似的嗔怪似的瞪了我一眼,不說話了。林峰跟小白花全都好奇地看向我,問:「什麼樣子?」我知道,他們也是好奇心大盛,想知道老姐第一次吃人飯是什麼樣子的。
結果我剛一張嘴就被老姐一個「敢說打死你」的眼神瞪了回去,這時候的她倒是頗具姐姐欺負弟弟的淫威了。我聳了聳肩撇着嘴道:「老姐不讓說,我要是說了還指不定怎麼欺負我呢!」林峰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我,小白花也是失笑,無奈地搖搖頭看着我們這對姐弟。
正調笑間,重夕又是一抬手道:「服務員,再來倆火燒!」服務員背對着我們桌的身影一抖,轉身又看了重夕一眼,這才回身去了後廚。估計服務員現在應該在納悶,這怪物怎麼吃得這麼快?不過我和林峰卻在重夕身上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按照平時的慣例,重夕吃到這個地步早就該開啟話癆模式侃侃而談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跟林峰相互對視了一眼,林峰伸手拍了一下重夕問道:「重夕,你咋了?」重夕默不作聲,還是埋頭苦吃根本就不理睬林峰。林峰微一皺眉跟我對視了一眼,只見林峰對我眨了眨眼睛,眼神極其複雜。這時候第三盤火燒端了上來,重夕甚至連頭都沒抬,抄起筷子就夾起了火燒往嘴裏塞。
三口兩口,一個火燒就被重夕塞進了嘴裏。看樣子這小子可能是噎着了,把火燒塞進嘴裏便趕忙抄起碗來大口往嘴裏灌湯。這時候小白花和老姐也意識到了重夕的反常,全都停下了說笑看向了我和林峰。
我和林峰此時也都皺着眉不知其中所以,我朝老姐和小白花搖了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時候只見重夕放下碗,隨後繼續夾起另一個火燒往嘴裏送。然而,就在重夕放下碗的瞬間,我清楚地看到重夕低着的臉上又一顆晶瑩的東西掉在碗裏,消失在了漂着油花的湯當中。
我們四人相互對視,我這才明白重夕到底怎麼了。林峰跟小白花想來也已經反應了過來,只剩下老姐一個人一臉懵逼。林峰伸手按住了重夕的肩膀,關切地問:「想起小時候了?」重夕這次無聲地點了點頭,不過什麼都沒說。老姐這個沒心沒肺的主兒全然不知重夕的身世和他的經歷,張嘴就問:「小時候怎麼了?」
我和林峰瞪了她一眼,小白花也在她身邊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亂說話。老姐這才後知後覺,趕忙閉上了嘴。其實這也不能怪老姐,一來老姐根本就不知道重夕小時候經歷過什麼,其次她跟沒有那麼敏捷的察言觀色水平,而是一個質樸單純的老妖精。於是,一桌人配合着重夕低頭繼續吃喝,不再多一句話。
這裏插一句題外話,事實上重夕的身世和我們的主線劇情沒有任何必然關聯,只是我一直覺得把重夕的故事說出來更好一些。畢竟重夕的身世鑄就了重夕這麼個奇怪的性格,如果不說明一下的話,恐怕任誰也不能理解重夕為什麼會有許多奇奇怪怪的舉動。
說回重夕。
重夕吃了不知道多少個火燒,不知道喝了多少碗湯之後,終於摸着淚水直起了身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這一聲飽嗝的洪亮程度驚得在場的所有食客全都隨聲望了過來,於是就看見一個挺着挺着肚子涕淚橫流的胖子。我們自然不會去理會四周異樣的眼神,林峰這才伸手拍了拍重夕的肩膀,卻不知道說什麼了。
老姐也知道剛才自己失言,這時候適時地遞上了一盒餐巾紙,意思是讓重夕擦擦眼淚鼻涕。重夕會意地抽出紙巾,連着眼淚鼻涕帶嘴巴上的油一起擦乾淨。又打了個飽嗝,這才悵然若失般地坐倒,有些夢囈般地說:「還記得上次我說過小時候的事吧。」這話像是對我們說的,也像是自言自語。我們四個全都點了點頭,雖然老姐不知道重夕小時候的事情,但是也適時地點了點頭。
重夕這才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上次我跟你們說,有一次師父帶我去碰瓷,賺了錢之後帶我下館子吃飯。那是我第一次吃熱的,對吧?」我們又點了點頭,此時我已經明白重夕想說什麼了。於是我微笑着說:「那次你師父帶你吃的就是這驢肉火燒吧?」重夕又點了點頭。重夕還是略帶哭腔地說:「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吃的是什麼東西,只是知道師父帶我吃了有生以來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剛才火燒端上來之後我才知道師父當年帶我吃的就是這個,只不過卻沒有當年那個味道......」
重夕的話沒有說完,不過我們也沒有再聽下去的心情了,全都拍着重夕的肩膀以示安慰。對於重夕來說,當年的驢肉火燒讓他記憶猶新,但是卻不一定有現在的火燒好吃,只不過那第一次吃的東西對他意義實在太過深重。
當年重夕的師父陳老瞎子碰瓷賺錢的地方正好是上谷境內,據重夕說,他不記得當時實在上谷的什麼地方了,只記得那永生難忘的味道。
一桌子人聽得又是一陣沉默,直到重夕再次從那種失落感當中走出來,我們才再次開始了說笑。重夕這個人的感情來得快去得快,並不是他沒心沒肺,而是他多年的經歷把他鍛煉成了這麼個大條的樣子。
正在我們繼續天南海北地海聊時,角落裏一張桌子上坐着的人忽然站起身。本來我沒有在意,只當是吃完飯結賬的食客。可是不想這個人卻並沒有朝着櫃枱走去,而是朝着我們坐的方向而來。這人是獨自一人,還掛着一種和煦的笑容。
倒是也沒跟我們客氣,伸手搬過一把空椅子便坐在了重夕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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