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人生 104.樂者

    太陽下，趙一南的臉龐清秀而明媚，陽光灑在她充滿青春氣息的身軀上，泛着一層使王經天為之暈眩的光。

    王經天歪歪斜斜地站着，嘴上咬着一根煙，趙一南在他對面就像一塊磁鐵般吸引着他，他想抱着她在陽光下親吻，吻着她薄薄的嘴唇和迷人的舌頭，他望着她，任嘴角的煙灰自然而然落下，落在他凌亂的衣服上，落在蓬鬆的空氣中，落在堅硬的大地上，他望着她，為自己這個唐突而冒失的想法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呢，無緣無故的，哎，我說你這人怎麼神經兮兮的！」

    「我就這樣，你才發現啊，咱們趕緊走吧，我肚子餓了！」

    趙一南掃了掃腕間的手錶，搖了搖頭：「今天中午不能陪你了，我爸給我約了人，我的上司，說是要一起吃頓飯，今天我走不開，下次吧，下次我請你喝酒！」

    王經天點了點頭，望着躺在地上的那些漢子道：「記住我，以後別再找事！」說罷，對趙一南揮了揮手，開車離去。

    車窗外的風已沒有了夏日的溫爽清涼，寒冷的風吹在他的脖頸上，使他的血管麻木而清醒，馬路邊上破敗的兩排建築突兀地站立在這個日益國際化的都市上，用不了多久，這裏便會被拆掉，所有的道路、牆壁以及舊時的夢想都會被砸毀，而此時在這裏依附的生靈將四散在這個城市以另一幅面目生活。有的人將變成年輕女孩艷羨爭搶的拆二代，有的人將會再次背起包袱，帶上簡陋的行李，穿梭在這個無根的城市。

    王經天望着路邊一家北國板麵館，不由怔住了，他和周曉月的青春里，無數次在叫這樣一個名字的麵館吃過，那個時候，他們窮的只能吃的起面，在王經天的印象中，周曉月從來只點青菜面，因為那是最便宜的。

    王經天停下了車子，擦肩着年輕的男男女女緩緩走進麵館，在他旁邊的位置，一對年輕的情侶正肩並肩笑着吃着，王經天望着女孩臉上幸福而甜蜜的笑容，思緒就像沉入古窖中的細絲一般，他望着女孩眼中的湖泊，拼命扯着井下的絲，那輕微而纖細的絲線中，藏着他對周曉月穩而搖晃的記憶。

    他要了一份青菜面，面上來後，那對情侶已經離開，他望着面上面青青的葉和白白的幫，加了一塊放在嘴裏，咬着它，嘴裏傳來清脆的爆裂聲，他咬着它們，流出的汁，就像曾經咬過的青春般青澀。忽然間，一個身材瘦削、穿着破爛的年輕人走到他旁邊那桌，拿起剩着半碗的麵條呼哧呼哧便吃了起來，頃刻間已把那對小情侶吃剩的兩半碗面吃的一乾二淨！

    這時，鄰桌有人道：「這傢伙，怎麼又來了，怎麼成天吃剩飯，不嫌害臊麼！」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顯然不在意這青年是否聽到。青年的耳根紅了紅，他拿起一張紙抹了抹嘴，正待離開，五大三粗的店老闆卻沖了出來，怒目望着他喝道：「怎麼又是你，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來了嗎！」

    青年抬起頭，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下道：「這，我不吃你們不也是倒掉麼！」

    老闆怒道：「倒掉你也不能吃，你每天來這裏這樣，我還怎麼做生意。」

    青年滿臉歉意道：「那，那我以後等，等人少再來吧！」

    老闆搖頭道：「不行，你不能再來了，再來我就報警了，你趕緊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青年尷尬地搓了搓手，欲待爭辯，卻見店老闆一臉光火，不由嘆了口氣，正待離去，卻聽人喊道：「等一下！」

    王經天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座位道：「老弟，坐這兒！」

    男青年呆了呆，尚未言語，店老闆卻驚訝地望着王經天道：「你，你想幹嗎？」

    王經天道：「我能幹嘛，再給我下三碗牛肉麵！」

    店老闆皺眉道：「你這是？」

    王經天道：「我剛才沒說清楚嘛，再給我下三碗面，快去忙活吧！」

    店老闆甩了甩肩膀上的白毛巾，瞪了一眼那青年道：「你要是吃，我賣，他要是吃，我不賣！」

    王經天見這老闆一臉奸相，心中有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你搞什麼名堂，這是我老弟，我給他叫份面，你怎麼推三阻四，還想不想干生意！」

    店老闆疑惑道：「他是你老弟？你們認識嗎？」

    王經天冷冷望着他，心想看來有時間這家麵館也要派人「搶過來」，這天底下不是自己的東西，總是使着不順手，他再也不想理這個被牛油熏黑了心的人，望着那青年道：「坐下來！」

    老闆望着王經天摔在桌子上的一百塊錢訕訕離開後，男青年坐在王經天對面道：「你，我不認識你啊！」

    王經天搖搖頭道：「馬上不就認識了，我叫王經天，王命的王，經天緯地的經天，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道：「亡命天涯的亡命麼？我叫羅志光，志氣的志，光明的光！」

    王經天道：「我的王，是王侯將相的王，你叫羅志光，我就喊你志光吧，志光，我這個人比較直接，有話就說，所以你不要生氣，我問你，你為什麼，為什麼吃人家剩飯！」

    羅志光緊了緊領口的衣服道：「說來話長！」

    王經天道：「那就長話短說。」

    羅志光道：「為了省錢。」

    王經天對此已經猜到，心想不會如杜眉二一般吧，便道：「是不是省錢給你家人，你家裏人生病了麼？」

    羅志光搖了搖頭道：「不是，我省錢是為了完成夢想！」

    王經天道：「什麼夢想？」

    羅志光道：「音樂夢，我是一個樂者，你知道嗎，老王，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一個樂者，樂者就是……」

    王經天打斷他道：「志光，你可以喊我大王或大天，別喊我老王！」

    羅志光推了推眼鏡道：「大王怎麼聽起來像山大王，也太俗了，不過大俗正是大雅，那我就喊你大王了，大王，你知道什麼是樂者嗎？」

    王經天搖了搖頭。

    羅志光眼裏閃出一道光道：「樂者就是以音樂為生命的人，你可能沒有聽說過這個詞，這個詞是我發明創造的，世俗中有一種稱呼與它相近，那就是作者，但作者所做的作品大多是有違於時代的，它不夠真誠，缺乏勇氣，但音樂不一樣，我們可以創作任何我們想做出的曲子，而不問黑白，不懼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