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儀韻訝異道,「恩,碰到困難了?」
喬安齡頷首。
「是不是假扮商人的人選不得力?露出馬腳來,讓寧賀看出端倪來了?」寧儀韻問道。
「倒不是這個問題,」喬安齡道,「我派去假扮商人的人叫宋修書,是我心腹之人,他為人機警,處事周全,他的能力我信得過。
我讓他喬裝打扮一番,扮做外省的商人,去和寧賀接洽。」
「讓人認出來了?」寧儀韻問道。
喬安齡笑道:「怎麼會?定安侯府有各種能人,其中就有善於喬裝的,我命人將宋修書喬裝打扮了一番。
我同宋修書相識多年,他喬裝之後,連我都認不出,更遑論他人?」
「那……」寧儀韻低下頭,思考起來。
「而且這商人的假身份,假戶籍文書,假錢莊戶頭,都妥當準備了,絕不可能出現紕漏,」喬安齡說道。
「那倒是奇了,寧賀那麼貪錢,為什麼不上鈎?餌不夠大?宋修書賄賂的銀子不夠多?」寧儀韻說道。
「都不是,」喬安齡說道。
「那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寧儀韻問道。
「因為寧賀本身,」喬安齡答道。
「恩,好了,好了,我也不在這裏瞎猜了,你仔細跟我說道說道,」寧儀韻說道。
「好,」喬安齡說道。
寧儀韻托起腮,把手撐在棋桌上,挑了挑娥眉,示意喬安齡給她說說詳情。
喬安齡見她模樣可愛,禁不住勾唇笑了笑,隨即又正了神色:「之前,我同你說過寧賀為人小心謹慎,收受賄賂不留痕跡,他比我們想得更加謹慎。」
「哦?此話怎講?」寧儀韻問道。
「光祿寺的採買,主要是同幾家大商戶合作,那些祭祀用品和宴席用品,都是向這些大商戶採買的。
光祿寺同這些商戶的合作已有十幾年,甚至有幾十年之久,這些商戶依附光祿寺得了富貴,與寧賀的關係也不尋常,他們早已將寧賀打點好了。」
寧儀韻想了想說道:「恩,我以前在寧家的時候,寧賀晚上常常有各種應酬,還經常夜不歸宿,大約就是被這些商戶請過去的。吃飯、喝酒,恩,喝花酒,花天酒地的。」
「你說的不錯,這些商戶通過你說的這些手段,和寧賀攀上了交情,喬安齡說道,維繫着同寧賀的關係,不僅如此,」喬安齡接着說道,「這些商戶還時不時的用銀兩孝敬寧賀。」
「恩,」寧儀韻點點頭,「他們都巴結着寧賀。」
「他們巴結寧賀,寧賀也相信他們,」喬安齡說道,「寧賀也知道,這些商戶家族的富貴都是靠着光祿寺的,多年的合作,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商戶需要同光祿寺合作來維繫家族的富貴,而寧賀也需要他們提供的銀子。
雙方彼此互相信任,互相依附。」
寧儀韻想了想突然又問道:「安齡,有一事,我卻不很明白。照理說,寧賀應該十分有錢才對,可是寧府……寧府雖然也不差錢,但也看不出來多有錢啊。」
喬安齡笑道:「哦,寧賀也需要打點旁人,比如他的上峰,比如吏部負責考核的官員,還有其他官員。
當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盧修遠。」
「恩,那倒是,寧賀是盧修遠一手提拔的,現在盧修遠是寧賀的靠山,寧賀授受賄賂得來的銀子,其中許多,應該都進了盧修遠的荷包,」寧儀韻說道。
「應該是大半都進盧修遠的荷包,」喬安齡說道。
「說不定,盧修遠把寧賀這個女婿加心腹,安排到光祿寺少卿這個位置,目的就是為了讓寧賀為他斂財,」寧儀韻說道。
「這也是極有可能的,」喬安齡朝寧儀韻看了一眼,淺笑道,「儀韻聰慧,雖未經歷官場,對官場裏的這些事情倒也想得透徹。」
寧儀韻換了手托腮,笑道:「我也是胡亂猜測罷了,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盧修遠應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喬安齡一頓,鳳眸一垂,眸光之中突然划過冰冷之意。
他淡淡道:「盧修遠的事情,暫且不提,我們還是先看看寧賀的事情。」
寧儀韻點了下頭:「恩,說到哪兒了?哦,說到寧賀和那些商戶關係緊密。」
「恩,」喬安齡呼出一口濁氣,「寧賀和那些商戶關係緊密,早已是一榮俱榮了,一損俱損。那些商戶不會出賣寧賀,不到萬不得已,寧賀也不會換了這些商戶。」
「你的意思是說……」寧儀韻想了想遲疑的說道。
「就算有商戶想通過賄賂寧賀,將貨物賣到光祿寺,也是極難的。
因為寧賀根本不會棄用已有多年合作關係的老商戶,而改用新的商戶,」喬安齡說道。
喬安齡頓了一下,正色道:「原因有三。
一,這些老商戶,早已把寧賀打點好了,和寧賀都有不錯的私交,這份私交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日積月累的結果。
一個陌生的商戶絕對不會和寧賀有這樣的私交。
第二,只要光祿寺和這些老商戶繼續合作,這些老商戶同寧賀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是萬萬不會出賣寧賀的。
但,如果寧賀棄了他們,這些商戶極有可能心中怨憤,狗急跳牆,出賣寧賀。
這是寧賀萬萬不願意見到的。」
「恩,說的在理,」寧儀韻說道,「那第三點呢?」
喬安齡接着說道:「第三點,若是寧賀棄了一家多年合作的老商戶,便會讓其他的商戶寒心。
本來寧賀和這些商戶的關係極為緊密的,彼此信任。一旦商戶們寒了心,那麼這份信任便會逐漸瓦解,商戶們同寧賀之間也會互相猜疑。
這也是寧賀不想看到的。」
寧儀韻嘆了一口氣:「哎呀,這麼看來,寧賀是不會棄了老的商戶,而用新的商戶,哪怕新商戶賄賂的銀錢更多。」
「寧賀深諳其中道理,他貪是貪,卻也不是個傻貪的,其實利害關係,他身處其位,自然也想的明白,」喬安齡說道,「所以,寧賀是不會為了多貪上些賄賂,而枉顧自己身家性命。」
「看來,我們在隨雲山上說的法子,真的實行起來,還是困難重重,」寧儀韻說道。
喬安齡見寧儀韻神情有些沮喪,便笑道:「魚兒太精明,一時上不了勾,不過釣魚的人,也不用太着急。
說不定哪天,哪個老商戶出了岔子,光祿寺需要臨時採購,我們便可以趁機而入,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釣魚的人,向來是需要耐心的。」
「唉,」寧儀韻嘆了口氣,「可惜了。」
「莫要嘆息了,」喬安齡柔聲道,「不如下盤棋?」
寧儀韻吐出一口氣,拿過棋桌上的棋笸子,說道:「那就下一盤。」
喬安齡便也順手抓過了另一隻棋笸子:「你手裏的棋真好是黑棋,也別猜先了,你先下吧。」
寧儀韻也不客氣,點了下頭,從棋笸子裏,取出了一粒棋子。
剛剛想落子,腦子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她把棋子又放回來了棋笸子。
「怎麼了?」喬安齡看到寧儀韻的舉動訝異問道。
「在想寧賀的事情,」寧儀韻道。
喬安齡遠山眉一抬:「不用擔心,既然已經有心要查他,只要有耐心,不怕他不露出馬腳來。」
寧儀韻搖搖頭:「寧賀只是不願意棄用老商戶而向新商戶採買,他是不願用新商戶替換新商戶。
可是。如果寧賀可以不用棄了老商戶,也可以向新商戶採買呢?」
喬安齡遠山眉一抬:「願聞其詳。」
寧儀韻抿了下嘴:「我的意思是說,寧賀可以繼續同老商戶們合作,在老商戶的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另外再向新商戶採買。」
喬安齡說道:「如何才能在老商戶的利益不受損的情況下,另外再向新商戶採買?」
他搖頭道:「貨物,老商戶既然有,那麼寧賀就會向老商戶買,又何必找新的商戶?」
寧儀韻突然勾唇一笑說道:「若是這貨物,老商戶沒有呢?」
「老商戶沒有的貨物?」喬安齡狐疑道。
寧儀韻點了頭:「對,就是老商戶沒有的貨物。」
喬安齡笑道:「大楚朝建國時,光祿寺就有了,這些商戶至少同光祿寺有幾十年的往來合作關係,有的甚至有上百年的合作關係。
光祿寺需要什麼物品,他們早就了如指掌。
光祿寺需要的物品,他們什麼沒有?」
喬安齡頓了頓,接着說道,「不會有什麼物品是光祿寺需要,而這些老商戶沒有的。
儀韻,你說的這個法子,也並不可行。」
「恩,安齡,你跟我來,我給你看見東西。」寧儀韻朝喬安齡眨巴了眼睛說道。
喬安齡遠山眉展開,笑道:「呵呵,這是要同我打什麼啞謎?」
「你跟我來,一看便知。」寧儀韻說道。
寧儀韻出了雅間兒,喬安齡便也跟了出來。
寧儀韻把喬安齡帶到了棋館後院的一座小樓里兩樓的最東兒一間。
這一間就是寧儀韻為自己在中常分館設置的書房。
一進書房,寧儀韻把喬安齡拉到圈椅的旁邊,指了指圈椅上的連體靠腰墊問道:「你看看,這墊子如何?」
「別具一格,」喬安齡說道。
「你坐上去,看看感覺如何?」寧儀韻說道。
喬安齡依言,坐到椅子上,左右動了動,說道:「十分舒適。」
寧儀韻說道:「這叫靠腰連體墊,是我近日弄出來的小玩意兒。這東西,光祿寺的那些老商家沒有吧。」
喬安齡坐在椅子上,舒服得不想起來,抬着頭朝寧儀韻望着:「是你近日弄出來的,光祿寺的那些老商戶必然就沒有的。」
「你之前同我說過,光祿寺負責皇宮中的宴席和祭祀用品。
祭祀用品且不去說他。這參加宴席的人一般會坐什麼椅子?」
喬安齡答道:「一般而言,不是圈椅,就是沒有靠背的錦凳。」
「皇宮的宴席一定時間很長吧,」寧儀韻說道。
「恩,短則一個時辰,若是時間長,也有可能要兩個多時辰。」喬安齡說道。
「恩,」寧儀韻點了個頭說道,「這就是了,安齡,能參加宮中宴席的朝臣,年紀都不小,更有不少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在宮中參加宴席,不比在自己府邸里自在隨意,要講究禮數,坐姿也不能太隨意。
只坐一會兒,那也還好,若是坐上一個時辰,甚至兩個時辰,便會這裏疼,那裏酸,渾身不舒服,身子吃不消。
若是有了這個墊子,就會舒服很多。
除了朝臣以外,皇親國戚,後宮中上了年紀的宮妃,都是如此。
你說如果在宮宴上,將椅子都擺上這樣的墊子,豈不是美事一樁?」
喬安齡雙手扶住連體靠腰墊的扶手,說道:「確實如此,這墊子的好處如此明顯,寧賀定然也能看出來。」
寧儀韻桃花眼半眯,笑道:「現在光祿寺卿的位置正缺着。新的光祿寺卿得過完年才到任。寧賀是光祿寺少卿,現在光祿寺應該是由寧賀暫時代管着吧。」
「確實如此,光祿寺卿之下,便是光祿寺少卿,光祿寺卿空缺,整個光祿寺便由寧賀代管,」喬安齡頷首道。
「嘿嘿嘿,」寧儀韻衝着喬安齡一眨眼,「所以說,現在正是寧賀表現的機會,平時,他上頭有光祿寺卿壓着,有什麼功勞都由光祿寺卿領了,旁人看不到寧賀的功勞。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如果光祿寺有什麼功勞,做出什麼出彩的事情,那風頭可不全都是寧賀的?」
喬安齡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從現在起,一直到新光祿寺卿到任。按照慣例,新任光祿寺卿應該在元宵之後到任。」
「我現在已經是臘月,離明年的元宵節只有一個多月,寧賀可以表現立功的時間不多了,他需得好好抓緊。」
寧儀韻咽了口唾沫,休息了一下嗓子:「如果將這連體靠腰墊引入宮中宴席,對於光祿寺來說豈不是大功一件?同樣,對於他寧賀也是一件大功。
而且,那些上了年紀的官員,上了年紀的宮妃皇親,都要感謝寧賀。
對於寧賀來說,這不僅是他的功勞,也能討好前庭後宮不少人,可以贏得個好的口碑,給人留下好印象,這些都是寧賀日後升官的資本,他何樂而不為?」
喬安齡的嘴角微翹,抹開一瞭然的微笑,讚嘆道:「儀韻,說得十分在理。」
寧儀韻嘟了下嘴,嗔了喬安齡一眼,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硬梆梆的胸膛:「我這連體靠腰墊坐的可舒服?我可是站的很累了。」
喬安齡輕笑道:「你這連體靠腰墊坐得確實舒服,是我疏忽了。」
他急忙站起來:「快坐下。」
寧儀韻借過半個身位,走到椅子跟前,在經過喬安齡的時候,聽到他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磁性的,壓低了聲線的,仿佛低喃一樣:「坐我身上,其實更舒服。」
寧儀韻腳步一頓,側着身伸手,在他胸口狠狠一戳,走到圈椅前,坐了下來,舒坦呼出一口氣。
喬安齡在寧儀韻剛才戳他的位置,撫了下胸口,笑道:「倒是狠心。」
寧儀韻瞪他:「想得美,同你談正事。」
「好,接着說,」喬安齡應了一句,乖乖的站在書桌旁邊。
寧儀韻問道:「之前我們說,要讓寧賀既可以繼續用那些老商戶,又可以接納新商戶,而不是用新商戶替換老商戶來着。」
喬安齡道:「恩,這需要用那些老商戶沒有的新東西,去跟寧賀接洽。」
寧儀韻指了指身後的靠墊,問道:「這個怎麼樣?」
喬安齡輕點頭道:「自是絕佳的選擇,可以用來一試。」
「等等,」寧儀韻又突然道,「不妥不妥,萬一寧賀覺得這個點子好,他收了點子,卻不收貨物,而是讓旁的商戶按照這個法子做出一模一樣的墊子,該怎麼辦?」
大楚朝是沒有什麼專利、知識產權保護的。就算在寧儀韻前世的現代社會之中,明明有各種關於知識產權的保護法律,山寨盜版還是滿天飛。而在大楚朝,人們對於知識產權專利還沒什麼概念。
有什麼好點子,人人都可以學,人人都可以模仿,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亦不用支付任何費用。
對於這個時代的商家來說,對自家鋪子知識產權的保護,最好的法子就是保密,就是守口如瓶。
什麼菜譜、藥方子、特殊的刺繡技術等等,都是商戶們維持生計的秘籍。
一個好方子,那是多少銀兩都不賣的,商戶們把這些秘籍看的比性命還要重要。
所以對於這個連體靠腰墊,寧儀韻從來沒有想過把它們做出來賣錢。
因為對於大楚朝來說,這墊子雖說很有創意,但是做起來卻沒有什麼難度,稍稍看一下就能明白怎麼做出來。
每個女子或多或少都會一點女紅的,要自己做出這麼個墊子,不是難事。
就像不久前,珍瓏棋館門口掛出的錦簾,剛剛掛出去沒幾天,轉瞬之間,整個京城的商戶門口都變得色彩斑斕,花花綠綠。
是以,寧儀韻從沒想過用自己創作出來的墊子賣銀子,只想着用這種墊子擺在棋館的圈椅上,好讓客人們更舒適,吸引更多的客人,也可以讓珍瓏棋館顯得更加高檔。
現在,寧儀韻卻是有些擔心。如果寧賀覺得這法子不錯,但卻不願意收貨,讓別的商家去製作這個墊子,那她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白白的給寧賀提供了個立功的好法子。
喬安齡沉吟了一會兒:「儀韻,你這顧慮也在理,不過倒也不是沒有法子避免。」
寧儀韻眨巴了下眼:「恩?你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讓寧賀一定收下貨?」
「我們要讓寧賀不僅接下點子,還要買下貨物,無非就是一個」急「字,」喬安齡道。
「急着要貨物?」寧儀韻應道。
「這連體靠腰墊製作起來確實不難,但是一針一線縫起來卻是需要耗費時日,」喬安齡說道。
「這倒是,」寧儀韻點頭道,她的珍瓏棋館,還需要八九百個這樣的墊子。卻因為以這個時代的生產能力,根本沒有辦法很快生產出來這麼多的墊子。如果慢悠悠的製作出來,天都要熱起來了,這就是寧儀韻一直沒有在珍瓏棋館推廣的原因。
「據我所知,臘月十五,宮中會有一場宴席,宴請的是北齊的使臣,到時宮中主要嬪妃,鴻臚寺的官員,還有朝中幾個重要的大臣都會參加。
位份高的宮妃年紀都不小,據我所知,參加這次宴席的朝臣年紀也都不小了,至於鴻臚寺麼……」
喬安齡笑道:「那是個出了名的年邁衙門,裏頭的大小官員沒有低於五十的。」
寧儀韻愣了愣,疑惑道:「鴻臚寺?為什麼裏頭的官員都沒有小於五十的?」
喬安齡解釋道:「鴻臚寺是掌管我朝外務的。
我朝現在正值太平盛世,周圍都是小國,而且安分的很,除了派些使臣過來進貢財物以外,與我大楚朝許久沒有什麼紛爭了。
鴻臚寺除了偶爾接待這些小國使臣以外,常年無事可做。
沒有事情做,自然也沒有功勞可以立。
在仕途上有些抱負的年輕官員,自是不肯去的。
又因為鴻臚寺的公務十分輕鬆,久而久之,就成了官員們養老的地方。
不少官員年紀大了,升遷無望,就會調到鴻臚寺,吃着皇糧,平日不用操勞,日子也過得悠閒,怡兒弄孫的,也是安度晚年的好去處。」
「原來是這樣,」寧儀韻瞭然道。
「所以,這次宴會,參加的都是年長之人,」喬安齡說道。
「是臘月十五?」寧儀韻問道。
「臘月十五,」喬安齡答道。
「一共有多少人?」寧儀韻問道。
「一共約摸有一百人,」喬安齡答道。
寧儀韻想了想,接着道:「若是寧賀在宴席的前一天才知道這個連體靠腰墊的話,他必然來不及讓老商戶制出一百個墊子。」
「光祿寺長期合作的商戶之中,確實是有繡坊的,但要在一天半天之內,制出百來個連體靠腰墊子,還是不易。畢竟你這墊子比普通的方墊子複雜一些,」喬安齡道。
「恩,」寧儀韻附和道:「這隻墊子是我娘為我做的。我聽她說,做這個墊子比做上四五個尋常墊子還要費事。」
喬安齡道:「我讓修書在臘月十四日再去找寧賀接洽,只要寧賀看上了這個連體靠腰墊,那麼他只得買下貨品,因為讓老商戶製作根本來不及。」
「可是今兒已是初二,我們也只有十幾天的日子……十幾天的話……」寧儀韻遲疑的看了看喬安齡。
「算上今天一共有十三天,」喬安齡說道,「定安侯府名下也是有繡坊和裁縫鋪的。
一百個墊子,一天半天做不出來,十幾天已經綽綽有餘了,」喬安齡說道,「我會讓繡坊,裁縫鋪子停下手邊的活兒,全力做墊子,一百個墊子罷了,五六天便可完成。
完成之後,這些墊子先藏着,等到臘月十四,再讓宋修書拿着這些墊子去找寧賀。」
「五、六天就能制出一百多隻?」
寧儀韻心中暗道,她剛剛設計出這個連體靠腰墊的時候,跑過幾家繡坊和裁縫店,算來算去,她珍瓏棋館總供需要的八百多個墊子,需要三個月才能做好。
也就是說,一個月才能做好三百個不到的墊子,一百多個墊子需要半個月。
但是定安侯府出手,一百多個墊子五六天就可以制出來,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
想了想,寧儀韻便也想明白了。
定安侯府的繡坊會放下手裏所有的活,全力趕製墊子,說不定還會讓繡娘在夜裏接着趕製,這樣一來速度自然就快了。
而她去街市上找繡坊的話,她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客人,沒有繡坊會為了她的活,停下旁人的活,這麼慢悠悠的做,當然會多花上不少時間。
寧儀韻抬眸,對喬安齡道:「五六天制出一百多個,能不能再花五六天再制出一個百多個。」
「你是想……」喬安齡說道。
寧儀韻點頭道:「放在珍瓏棋館之中。
這麼做,有兩個目的。
一個,我自然是為了珍瓏棋館考慮,珍瓏棋館有了這樣的墊子,可以讓客人們坐的更舒服,也可以吸引更多的客人。
另外一個,就是造勢了。」
喬安齡遠山眉微微一抬,說道,「造勢,你是想讓這連體靠腰墊出名?」
寧儀韻點點頭:「在宴會開席之前的前兩天,這連體靠腰墊,就因為舒適而出了名。
若是這連體靠腰墊,得到了眾多文人雅士的稱讚,而這個消息又在不經意間傳到了寧賀的耳朵里……」
「如此一來,」喬安齡接口道,「寧賀便更加能體會出這連體靠腰墊的好處。」
「恩,」寧儀韻點點頭。
「等宴席開席的前一天,再由宋修書,帶着已經制好的一百多個墊子,去找寧賀……」喬安齡說道。
「寧賀豈能抵擋得住這個誘惑?一定會買下這批墊子,如此一來,我們便找到了這個突破口,」寧儀韻道。
「這魚兒就開始慢慢上鈎了。」喬安齡道。
「嘿嘿,」寧儀韻笑盈盈。
喬安齡笑道:「那我就儘量多制一些給你。
不過你的兩家棋館,椅子有幾百隻吧。」
寧儀韻點點頭:「約莫有八九百張吧。」
喬安齡笑道:「就算再怎麼趕製,也不可能在幾天之內做出近千個墊子。」
寧儀韻搖頭道:「先不必那麼多,先把一百多個墊子放到兩家棋館中去,造勢造起來,要讓寧賀趕快上鈎才行。
恩,每家棋館先在大堂之中,安放上一些,客人們,先到先得就是。」
「怎麼不放在雅間?」喬安齡問道。
寧儀韻朝喬安齡白了一眼:「放在大堂,來來往往的人群才能看得到,放在雅間兒,藏起來做什麼?」
喬安齡淺笑道:「好。不如等寧賀上鈎之後,我接着讓繡坊製作這個墊子?制出來以後,再放到你的棋館中去。」
寧儀韻嘿嘿嘿了幾聲,說道:「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到時候我同你結算。」
喬安齡眉眼一抬:「怎麼?還要同我算銀子?」
寧儀韻斜睨他一眼:「已經佔了你便宜了,怎麼能不算銀子?在商言商,生意人有生意人的做事門道,按照市價結算就是。」
喬安齡忍俊不禁道:「好,按照你說的辦。」
寧儀韻點頭道:「就這麼定了。」
「哦,對了,」寧儀韻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做墊子的繡坊是定安侯名下的,那別人就會知道這批墊子同你有關,如果寧賀也知道了,會不會起疑心?」
「不會,」喬安齡答道,「這繡坊雖然實際上是定安侯府的,但名義上卻另有東家。世人並不知道繡坊和定安侯府的關係。
這是很多公侯世家,朝中大臣的做法。
由信任之人出面開鋪子,而不是由自己出面開鋪子。
定安侯府許多產業,並不是以定安侯府的名義建的。
其中有一些,世人根本不知道其和定安侯府的關係。
比如這繡坊,便無人知道與定安侯府有關。」
「為什麼要這樣?」寧儀韻疑惑道。
「官不與民爭利,公侯世家更加不能與民爭利。而且,世家朝臣多少有些清高,覺得親自出面經商有些掉了身價。
然而,世家也好,朝臣也好,要在京城立足,哪家不需要大量的銀子?所以就有了這麼個結果,由心腹之人出面賺錢,而世家朝臣癮在背後。」
「原來是這樣啊,」寧儀韻感嘆道,「這水可真深啊。」
喬安齡淺淺一笑。
寧儀韻站起身:「時間緊迫,你快去命人做墊子吧。」
喬安齡眉尾一挑:「急着趕我走?」
寧儀韻瞪他:「這不是趕時間麼?」
喬安齡低下眉眼,將手攬到寧儀韻的腰上,勾了勾,讓她靠到自己胸口。
他低下頭,在她眉眼間落了唇。
薄唇貼着她的眉心,印了一會兒
,他才抬起頭,他輕聲道:「儀韻,對你,我心中實在喜歡。」
寧儀韻愣了一下,隨即莞爾一笑,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輕輕蹭了蹭,手放在他胸口,輕輕拍了兩下。
喬安齡一笑,鬆開了人:「既然時間緊迫,我便先走了。」
「恩,」寧儀韻道,「我送你出門。」
兩人還沒有走出書房,喬安齡就突然又止住腳步。
「怎麼了?」寧儀韻問道。
「這雖是你一人的書房,不過日後能不能添一把椅子?」喬安齡說道。
寧儀韻一楞,隨即展顏一笑:「好,再添把椅子,你再來的時候,不會沒有地方坐。」
喬安齡聽到那句「再來的時候」,心裏頗為滿足:「好。」
兩人又接着往外走。
沒走幾步,喬安齡的腳步又停下了。
寧儀韻扭頭問道:「這回又是怎麼了?」
喬安齡道:「你這墊子有什麼名字?」
「連體靠腰墊,」寧儀韻說道。
喬安齡搖搖頭:「這名字太過直白,不夠雅致,朝堂上的朝臣和宮妃們不會喜歡這個名字。」
寧儀韻想了想說道:「這墊子靠背、扶手、坐墊連成一體,模樣就像半月,不如就叫半月靠墊。」
「半月靠墊?」喬安齡道,「那就叫半月靠墊。」
兩人說完了話,寧儀韻便和喬安齡出了書房。
——
過了十日,已是臘月十二。
一大早,喬安齡命人用幾輛馬車,把一百五十隻「半月靠墊」運到了珍瓏棋館。
「怎麼樣?對這些靠墊可還滿意?」喬安靜看着正在馬車邊查看「半月靠墊」的寧儀韻,笑着問道。
寧儀韻回頭嫣然道:「何止滿意,這是意外的驚喜。」
------題外話------
對對手指,今天木有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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