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劍法與長鈞在玄湛手裏是什麼樣,沒有比元昊真君和王宗煥更清楚的,王宗煥去劍閣取長鈞回來時,元昊真君迎面見着就問他一去幹嘛。王宗煥自然把秦景的事說給元昊真君聽,元昊真君一聽立刻興致,連流金頂玉霄真君喊他去,他都不搭理,只對着個傳音符說一句「今日有事,改天再敘」,就跟在王宗煥後邊到殿閣外等着看熱鬧。
一起手就知不同,劍法在玄湛手底下,別的都不用多說,只要說對得上正法第三的赫赫名聲就足夠表明一切。至於劍,長鈞並不算多麼高階的飛劍,但玄湛使來,全然可無視飛劍品階的桎梏。於玄湛,劍與劍法早已隨心所欲,便是叫他把劍與劍法全拋開,他的劍也在無法中有法,無序中有序。
秦景初習第一篇「太素還真」,顯然還很青澀,她甚至對「太素還真」還沒有太多了解,但長鈞所行的軌跡卻與劍法不謀而合。這種不落痕跡的自然而然,才是真正最珍貴的,也是劍道所需要的最基本的。元昊真君這時候特別想捋一把鬍子,可他早前把鬍子給剃個乾淨,這時能摸的只是光溜溜的下巴,元昊真君蹭兩下,頗感不痛快:「這世上,或真有天命二字,有人先天便獲饋贈,後天只稍加點撥,甚至不需點撥,便自行開悟。」
元昊真君說的當然是秦景,他徒弟當然什麼也都跟他說,思前因看當下想將來,這曾獲天命,被大道所恩寵的人,如今再一次獲恩寵。這是連他徒弟當年入劍道時都無法做到的——劍法不通,卻已得太素真意。
這話要跟秦景說,她確實不懂,她乾的不過是手持長鈞,將自己所認定的一切真實,一切不虛妄表達出來。山川高聳秀出是真實,激流崩石如雷是真實,星辰列張玄奧也是真實,還有身邊的人,笑淡春山的道君,時崦萌萌時而賤賤的公子,灑脫活着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元昊真君,還有劍法高強本人卻有點懵懂青澀的王宗煥……
劍法未嘗就不知人性,如同長鈞,懂人心知人性,還會撒嬌會委屈,聽王宗煥講,它還喜歡在劍閣最高處曬太陽聽風聽鳥。或許,天道是萬物之性,而劍道是人與劍的傾訴與交融,是人性與劍性的融匯,至於劍法,也許可以看作是人與劍溝通的法則。
而此刻,當她揮動長鈞時,她對道,對法,對所有一切的觀感與念頭,長鈞盡知。但並非是長鈞最終來判定秦景是否適宜修太素劍法,唯能判定她是否適宜的,只有劍道,長鈞雖是劍道所承,但[它無非將一切反饋與劍道,僅此而已。
秦景收劍時,四下波瀾不興,連為柔和秋風吹落的葉,都不曾改變行跡,比起玄湛練劍時的驚心動魄,秦景倒不氣餒,只覺得自己道阻且長。將長鈞重又雙手托起,走入殿閣中,她原想把長鈞交還給王宗煥,王宗煥卻沖她搖頭,示意她遞給靜坐中堂,看起來十分平靜從容的玄湛道君。
「來,坐這裏。」玄湛道君指着他對面的蒲團,叫秦景坐下,待她走近又伸手接過長鈞,輕手一彈劍鋒,長鈞便化作一枚劍符落在玄湛道君掌心,「它甘心情願化作劍符,足見它願為你打開劍道大門。」
這麼說長鈞更像一把開門鑰匙,那麼能被它打開門的劍道在哪裏,秦景忍不住四處觀望。只見王宗煥在旁邊忍不住笑了兩聲,然後又在玄湛的側目下收起笑:「只是個說法,劍池在太儀境你知道吧,長鈞化作劍符時就是太清境的鑰匙。有它,你就可以去劍池取劍,只有從劍池取出劍來,才意味着可以成為劍修,從別的地方得來的劍,不管品階多高,都不能算。」
聽王宗煥這麼一說,秦景忍不住問:「劍池裏的劍這麼多年,都沒被取光嗎?」
這下答她話的是玄湛:「據載,劍池中有十億八千四百餘萬柄劍,且,但凡從劍池取劍,若不能得成大道而壽終,飛劍會重歸劍池,惟憑劍道登仙者的配劍則不會再出現在劍池中。真法界雖曾有過無數劍修,但憑劍道登仙者,曲曲十餘萬而已。」
劍修是個高能而又高危的修士群體,你高能當然掐架都你上了,難道指望丹修器修易修跟人掐去。所以,這個人人仰望着的群體,成功登仙的反而最少。
「太儀境不是百年才開一次麼?」秦景一直聽人說的都是劍池取劍之類的,卻真不知道劍池在太儀境。
「有劍符即可直入劍閣,無需等太儀境開啟。」玄湛語畢,看一眼王宗煥,王宗煥幾步就跳出殿閣門外去,玄湛這才對秦景說,「伸手。」
秦景遂把手平平伸出,以為道君會給她點什麼,卻不想玄湛竟手持劍符輕覆於她掌心,待她想說話時,光影斑駁一片,四周看起來有點像現代電視劇里通常展現的「時光通道」。有什麼迅速後退,又有什麼紛至沓來,似乎是她在動,又似乎是四周的光影在推移。
這個過程很快,快到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消逝,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條小徑,兩邊山花夾道,放眼望去卻看不到邊,是一片無盡的花海,卻沒一種花能叫得出名字。秦景種這麼多年靈植,見眼前一片花海竟沒一種她認得的,不免想伸手摘幾朵回去叫贏公子認一認,她才伸出手就被玄湛擋下:「是劍池外的幻境,每一次太儀境開啟,都會有劍修迷失於這幻境之中。」
「這不該是考驗嗎?」
「無劍符作鑰,自然需要考驗,有劍符作鑰,則不必經幻境考驗,秦景,你看到的幻境是什麼樣?」玄湛問道。
「花海,沒一種花我認識,無邊無盡的。」秦景覺得要是玄湛道君不說這是幻境,她多半會選擇先進去取劍,然後去作採花大盜。
「待你從劍池取得飛劍,幻境便會消失,到時你再看看四周是什麼。」玄湛說完,與秦景一道往前走。
叫秦景覺得稀奇的是,這小徑看起來很長,但他們並沒有一直走下去,而是不過百餘步便停下。然後,玄湛道君將手中的劍符輕擲於半空,過得片刻後,花海和小徑中斷開,如同是門開一樣露出劍池的廬山真面目來:「劍道大門?」
見秦景跟傻了一樣的表情,玄湛不由笑意上眼:「每個人看到的都不同,有的如同萬鬼之窟,有的如同仙境之門,有的似深淵高谷,你看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還是花海和小路,我以為要一直走下去,到小路盡頭呢。」秦景心想,劍道大門都不給個具體提示,難道是表示不歡迎她?
「如此,便沒有我指明劍池所在,你也能到。」就是不免要磕着碰着而已,玄湛看到的卻是劍池外刻有符陣的石門,這石門有劍符當鑰匙和沒有劍符當鑰匙打開的方法並不一樣。沒有劍符必需先經幻境,有鑰匙可不經幻境,當不免有些許小小誘惑,就像秦景,會有一條直指石門的小徑,卻也同時會有無盡的花海招搖盛放。
進去後,花海小徑通通消失,秦景回頭去看,看到的卻是一扇石門,四處都是石壁,一看這情形,她就知道要沒玄湛,會成什麼樣,肯定要直接砸石頭上。跟在玄湛後邊走,越走越開闊,越走越覺得處處光亮通明。到一豁然視線大開,俯首看去,劍池果然果然有個池,其中懸浮着無數星星點點通透若琉璃的彩光。這坑極目望去,憑秦景觀山的經驗,佔地方圓幾十里是有的,本來很大,加上坑裏懸浮着的光點,更顯得廣闊無垠。
秦景第一念頭竟然是——確定不應該叫劍湖嗎?
「接下來要怎麼樣?」秦景問完就想,不會要跳直去吧!
然後秦景就親耳聽見道君就對着她這個從小怕水的旱鴨子,無情而殘忍冷酷地說:「你跳下去」
雖說下邊不是水,可對着這麼大一片星星點點的湖,她也下意識覺得自己跳下去會被淹死。秦景對水的恐懼來源於小時候差點淹死在自家浴缸里,打那以後她就再與泡澡這項活動絕緣:「我不會水。」
本來,秦景都以為沒準以後等時間長了,可以考慮一下慢慢戒掉恐水這小毛病,委實是這修仙世界沒道理可講的,沒準哪天就把她這深度恐水的旱鴨子給拍水裏了。但此時此刻,她深切地感受到這種從骨子裏靈魂里滲出來的恐懼,哪怕就是再過十萬年也戒不掉。啊,這時候別跟她提什麼一大把年紀,好不好意思的事,就不許有個老祖母級的旱鴨子嗎!
秦景說着就往後退出十好幾步,玄湛見狀,伸手扯過來,秦景再怎麼用力往後拖,哪裏敵得過。玄湛見她這勢死都不跳下去的架勢,抬手就是一個定身術,接着他在秦景「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控訴中,輕輕一戳,將秦景給戳進了坑裏。
秦景:……
男神,你是再也不能好了是吧!
我確定,眼瘸是種治不好的重度殘疾,它對人的影響遠不止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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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妹被戳下去的時候,作為親媽,只有倆字可表達心情——痛快!
在將她男神塑得這麼冷酷無情無取鬧後,頓覺人生都更開闊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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