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好脾氣到近乎沒脾氣的沈一,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閃爍着殺氣,似乎隨時都會對少年動手。
少年被沈一的眼神所駭,下意識的退後兩步,隨即想起來沈一又不會功夫,一對一打起來也不一定是誰吃虧,便又梗着脖子上前兩步,帶着挑釁的意味。
一起來的沈家人,並沒有人阻止少年的舉動,但視線都落在沈一身上,顯然是想要看他的反應。
「去你娘的狗屁神醫谷,欺負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了,當我們家裏沒人是吧?」宋月亮潑辣的聲音響起,喊道:「來人,給我關門打狗!」
聽到宋月亮的聲音,沈一身上的殺氣淡去,嘴角幾不可查的上揚着。
許多人家不喜歡宋月亮的潑辣,可沈一卻偏偏最喜歡她護短的時候,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
不但生動有趣,還很溫暖,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宋月亮無比的真實,讓他覺得相處起來很溫馨,不用時刻算計着。
聽到女主子的喊話,夥計和藥童們紛紛抄起了傢伙,一副要和沈家人拼命的架勢。
「你們敢!我們可是神醫谷沈家的人,神醫谷可不是你們能得罪的起的!」少年有些慫了,但還是顫着聲喊了一句,想要震懾醫館的人。
奈何醫館的人和宋月亮一樣,根本就沒聽過神醫谷,哪裏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
正所謂無知者無懼,說的便是宋月亮等人。
「呸,就你這油頭粉面的樣,說是小倌還有人信,該不會你嘴裏的神醫谷,就是專門給那些有錢有權的官老爺玩樂的地方吧?虧你們好意思取這麼好聽的名字,今天我就替天下間學醫的人教訓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宋月亮手裏攥着笤埽,邊喊邊朝少年劈頭蓋臉的打下去。
少年嚇得直躲,卻還是被打了好幾下,嗷嗷叫的很是悽慘。
沈一淡淡的看着,眼中染上了幾分笑意,並沒有阻止的意思。
自從成親以來,宋月亮為了不給沈一丟人,遇到事的時候都儘量按捺着脾氣,倒是讓人忘記她原本潑辣的性子,也就是和宋星辰鬥嘴的時候,還能看到幾分以前的影子。
儘管沈一知道宋月亮是為了他而改變,可他心裏卻不覺得宋月亮這般的掩飾自己的真性情有什麼好,他喜歡的就是宋月亮,不論她是粗俗的還是知書達理的,只要她快樂,就是他最想看到的樣子。
「沈一,這就是你娶的妻子?這樣的潑婦行徑,如何能配做我沈家的媳婦!」男人一臉怒容的喊道。
宋月亮手下動作一頓,給了少年逃跑的機會,直接躲到了男人身後去。
宋月亮雖然潑辣,可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尊老愛幼的,至少讓她無故的去打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宋月亮表示自己是不做不到的。
「剛才不是罵的很歡嗎?躲在別人身後算什麼本事?該不會是還沒斷奶吧?」宋月亮嘖嘖一聲,輕蔑的掃了少年一眼,餘光若有似無的掠過男人,扔掉手中的笤埽喊道:「這就不是我兒子,否則我非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不可,到了別人家的地盤還那麼張狂,不明白什麼叫強龍不壓地頭蛇嗎?」
說完,宋月亮便撣撣身上的塵灰,來到沈一身邊坐下。
「累嗎?」沈一好笑的看着宋月亮,抬手為她將髮絲攏好,輕笑道:「歇一會喝杯茶,要是沒打夠咱們接着來。」
原本還覺得自己給沈一丟臉,內心有一點小小不安的宋月亮,在聽到沈一的話之後,臉頰迅速充血,不好意思的搖頭道:「我的脾氣也不是那麼火爆的,只是不喜歡有人罵自己的丈夫,所以才會動手的。真的,我不這般粗魯的。」
「我知道。」沈一點頭,將自己那盞沒喝過的茶端給宋月亮,柔聲道:「為了我而打人,這樣的娘子才配做我沈一的妻子。」
「你不覺得我剛才的意思很像潑婦?」宋月亮不好意思的問道,她剛剛聽那邊的大叔這麼罵她了。
「潑婦的意思是無理取鬧,而你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夫君尊嚴,性質完全不同。」沈一取過一方汗巾,為宋月亮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兒,「我很高興你會為了我不顧形象,但若有下次,一定要先考慮到自己的安危。比起你的安全,我的名譽不算什麼。」
「可二哥說過,一個男人的名譽比命還重要。」宋月亮說完,兇巴巴的瞪了少年一眼,揮舞着拳頭喊道:「再讓我聽到有人辱罵你和公公,我定會毫不留情的教訓對方,讓他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少年露出半張臉,不解的問道。
看着少年臉上挨打的痕跡,宋月亮的怒氣消失了大半,她剛才下手貌似有點狠了,差點就毀了那少年的眼睛。
「你向我夫君道歉,我就給你解釋花兒為什麼這樣紅,還把這瓶藥給你,保准你臉上不留疤。」宋月亮將一個瓷瓶放在桌面上,看着少年道。
雖然少年的嘴很欠,可在不清楚沈一是否和這些人真的有關係之前,宋月亮不想樹立敵人,以免將來沒辦法相處。
少年鄙夷的掃了一眼宋月亮拿出來的藥瓶,臭屁的從自己袖子裏掏出一個白玉瓶來,顯擺道:「一看你那藥瓶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看小爺的藥瓶,這可是寒玉瓶,你一定沒見過吧?只有好東西,才能用這麼好的瓶子裝,神醫谷的祛疤膏……」
少年臭屁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打斷道:「還不快謝謝宋姑娘。」
少年愣了一下,不情不願的挪步來到宋月亮面前,不走心的說了聲謝謝,便要把藥瓶拿走。
但宋月亮的動作更快一些,玉手按住了藥瓶,似笑非笑的看了男人一眼。
既然是打着認親的旗號來的,也知道她的姓氏,卻非得喊她一聲宋姑娘,擺明了是不承認她是沈一的妻子,宋月亮如何還能便宜了外人。
「既然你不肯道歉,那就銀貨兩訖好了。」宋月亮冷漠的勾起唇角,「咱們這家醫館雖然生意興隆,可是給窮苦人家治病,不但不收銀子,還經常倒貼銀子給病患買些營養品來吃,當真是不好過。再加上咱們家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夥計們的工錢要支付,所以遇到冤大頭,該宰就宰,這也是醫館能撐到現在的原因。」
沈一聽的搖頭一笑,當面說對方是冤大頭,估計也就他沈一的妻子一人了。
少年顯然沒聽懂宋月亮的話,轉頭看向男人,徵詢他的意見。
男人的臉色不大好看,他自是看見宋月亮的變臉,但絕不會為了銀子而承認宋月亮的身份。
只是這藥,他已經開口說要了,且有必須要的理由。
「這藥是你用,自是要你來花銀子。」男人沒什麼溫度的道。
少年委屈的摸摸錢包,從裏面翻翻找找的拿出一塊碎銀子來,「這些應該夠了吧?一個瓷瓶,最多也就值幾文錢。」
宋月亮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合着對方是要買她的瓶子,讓她白搭裏面的藥。
「當然夠了。」宋月亮揚唇一笑,沖夥計喊道:「沒聽見這位小公子要買藥瓶嗎?還不快拿個空的來。」
說着,宋月亮便把藥瓶和銀子一併收起來。
少年一臉懵的看着宋月亮,他花了一塊碎銀子買個空藥瓶,這怎麼可能?
可不能少年說話,夥計已經把空藥瓶塞到他手中。
「東西你們已經買了,是不是可以請回了?」沈一轉首看向神醫谷的幾人,臉色又恢復了一貫的淡漠。
男人見今日不適合談事情,以免宋月亮又來攪局,便一句話也沒說的起身離去。
少年見狀,也要邁步跟上去,可走了一步又硬生生的轉過頭來,看着宋月亮問道:「你還沒告訴我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呢。」
「你也沒道歉。」宋月亮攤手。
「你這女人,真是不講道理,我都花銀子買了你的空瓶子,那可是五錢銀子,我半個月的零用。」少年氣呼呼的道。
「銀貨兩訖,你買東西的時候,可沒說要我回答問題,我沒有義務給你贈品。」宋月亮指着門口道:「你再不走,可就追不上他們了,小心今晚要露宿街頭,在京城可是有宵禁的。」
少年扔下一句算你狠,忙轉身便跑,宋月亮幽幽的來了一句,「神醫谷的人都這麼窮嗎?穿的人模狗樣的,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的零用錢,還沒有咱們家後院看門狗的零用多呢。」
少年腳下一滑,邁門檻的腿沒抬起來,整個人摔了個狗吃屎。
待不速之客都離開之後,夥計們再次把門板合上,和沈一夫婦道別之後便回家的回家,去後院當值的當值。
宋月亮心疼的看着沈一,握着他的手道:「相公,我看這幾個人都不是省心的,即便你認祖歸宗也不見得是好事,你若不願意那便當他們不曾來過,大不了咱們離開京城,躲得遠遠的。」
沈一搖頭輕笑,「有娘子保護為夫,他們還能傷了我不成?」
「誰敢傷你,先問過我的拳頭。」宋月亮舉起拳頭,兇巴巴的道。
「可能要委屈娘子了。」沈一心疼的看着宋月亮,歉意的開口。
宋月亮愣了一下,旋即搖頭道:「嫁雞隨雞,我是相公的妻子,自然要跟着相公走。」
「就像今天這樣,不管是到了哪裏,有誰敢欺負你,只管給我打回去,出了事有相公給你扛着。」沈一反握着宋月亮的手,壓低聲音道:「神醫谷欠爹娘兩條命,害得我和妹妹分離多年,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我知道娘子一定會選擇和我共同進退,所以今晚我想把我過去的一切都告訴娘子,也好讓娘子做好準備。」
宋月亮鄭重的點頭,和沈一相識多年,成親也好幾年了,卻從不曾聽沈一說過過往,宋月亮知道那是他的傷痛,便也不曾詢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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