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能把莊嚴肅穆的朝議搬弄成令人膽寒色變的苦差,趙啟足以躋身於古往今來諸多皇帝的奇葩之列。鈍刀割肉,顯然比決然一刀更令人難受。這小子既沒累着又沒餓着,目的得以完美實現,還讓滿朝文武無話可說。
溫和倒是溫和,問題是你們有福消受嗎?改日誰若諫言反對,戲弄君父、出爾反爾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你們吃罪得起嗎?
樹立威權不一定非要咋咋呼呼的疾言厲色,軟刀子同樣也可以。
楊致聽徐文瀚極盡詳實的說完,笑問道:「有了這番精彩絕倫的朝議,你還會認為皇帝志大而器小麼?」
孰料徐文瀚毫不猶豫的一口答道:「當然!此等手段,形同挾持逼供,實乃小道爾!皇上天賦過人,以至一時得逞,後人絕難效仿。若為子孫長遠計,委實堪憂!」
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亂世求存的基本法則。依照前世的標準,趙啟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徐文瀚對他的期望未免太過苛刻了。
楊致無意與他妄作爭辯,不以為然的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暫且稍事歇息。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先吃飯吧!」
起身出門催來了飯食,二人仍在書房之中邊吃邊談。楊致由於中午在衛府實在吃得太飽,只盛了一碗粥聊以作陪。
徐文瀚平日口味清淡,喜素不喜葷,楊致安排的飯食很對他的胃口:「三弟,皇帝決意啟用你統軍滅楚了。」
「我知道。前日聽說三事一同朝議,我便想到了。」
徐文瀚意味深長的問道:「甘冒偌大風險,真的只為自保?就沒有其餘的想法?你便就此辭官歸鄉,我也敢保無人碰你一根汗毛。」
徐文瀚精明無比,往往洞察入微,見事極准。楊致在他面前也無須隱瞞:「我雖因血戰大漠而成名,但當年只是以五品參軍的身份稀里糊塗的去打了一仗。而且非我所願。我從無統馭數十萬大軍的經歷,此番自薦,算是想彌補自己心中的一個遺憾吧!」
「自保只是一個方面的原因。功成之後,即便我踐行信諾。辭卻一切官爵,只要山東外海諸島與夷州一天沒有處於大夏的實際控制之下,皇帝便一天不會放鬆對我的警惕。我雖志在海外,卻終有一天會回歸故土。到時候無官無爵,有無上的聲名。有令皇帝投鼠忌器的立足之地,總能過上幾天清靜日子。」
「其餘的想法當然是有,也就是你方才所說的為子孫的長遠計了。我現有三子一女,日後肯定還會生育子女。將來我會尊重他們的意願,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在我有生之年,為家人子女提供力所能及的庇佑,讓他們一世衣食無憂,那是我的責任。在我的子女長大成人之前,至少要保證為他們提供一個安全、安定的成長環境。」
徐文瀚不置可否的追問道:「你似乎還沒說完吧?」
楊致恍然笑道:「我立誓永不稱王,確是出乎真心。其實那****說皇帝熬不過我。便是點明了此節,我豈能不知?我既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本事與運氣,大夏目前乃至此後至少二十年間,都不存在這個環境。可將來的事,誰又知道呢?有道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樹還是要為兒孫們栽下的,至於將來他們會怎麼想、怎麼做,我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徐文瀚緩緩點頭道:「難怪!那便一切都說得通了。」
徐文瀚所謂的說得通,楊致如果只是下定決心辭官返鄉。回京之後做的許多事是令人費解的。
入宮覲見,皇帝問策,只管出主意就行了,采不採納是皇帝的事。沒必要把話題引向南楚。也沒必要舉薦耿進、衛飛揚為帥,更沒必要自薦統軍。皇帝微服來訪,虛於應付並非難事,沒必要擺明車馬的攤牌,也沒必要張口就答應捐納二百萬兩。隨同皇帝與文武百官出席耿超、李為、楊耀在忠烈祠的國葬,已算表達了心意。沒必要事先造訪耿府。也沒必要再以個人身份獨自前往三家弔唁,更沒必要當場作悼詞與輓聯,藉以揚名……。
平日楊致行事看似百無禁忌,實則十分注意把握分寸。既已決定辭官,拍拍屁股走人便是。明知新老兩代皇帝都對他甚為忌憚,臨走之前何苦自找麻煩?若說這都是楊致率性而為,那還勉強說得過去。但這一切都或明或暗的指向一個共同的目標:拉攏軍方勢力。難道僅僅只是巧合嗎?
楊致與軍方向來關係良好。朔方邊軍自不待言,禁軍大將軍周挺,禁軍幾位新興的將領,老太尉陳文遠,衛氏父子,平南大將軍葉闖,都與他交情匪淺。此番捐納巨銀,必會在軍中博得重義蔬財的美名。鄭重弔唁耿超、李為、楊耀,不僅獲得了耿進的認同與支持,也取得了襄陽邊軍的好感。
然而,關心良好與刻意拉攏,遠不如親身統軍、在軍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來得實在!楊致已然雄霸一方,富可敵國,部眾數萬,他到底還想幹什麼?
楊致立誓永不稱王是真的,滅楚功成之後會辭卻一切官爵也是真的。但若是兒孫之中出了個什麼雄才大略的梟雄人物,生出了稱王稱帝的念頭,他也不反對。尊重兒女的意願,任由他們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若是有人喜歡做皇帝呢?!
話已至此,徐文瀚無話可說。默然半晌,支吾道:「三弟,還有一事,方才只顧着說話,我差點忘了。……你要給我點銀子,否則我稍後回去不好交差。」
徐文瀚一貫清雅簡樸,在物質生活上幾乎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似乎他也從來沒有缺過銀子。今日竟然開口向楊致要錢,又是為何?
楊致奇道:「大哥,你成婚之時,由我奉旨操辦,已將你家府邸里里外外修葺一新,一應家什也都換了。記得當初我一次就給了嫂子十萬兩,你俸祿不低,宮中隔三差五的還有賞賜,什麼代言費、贊助費之類的收入也不少,按理說你不缺錢啊?哦,你要多少銀子都不是問題,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你千萬別多心。」
徐文瀚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我幾次想與二弟開口,都沒能抹下臉面。這段時日你嫂子又催得緊,我這不也是迫於無奈麼?」
楊致冷笑道:「朝中高官像你這樣不貪不摟而收入不菲者,已是極少。嫂子也不想想,在嫁給你之前,她在老田家過的是什麼日子!是人就有七情六慾,誰都想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這我都能理解。得隴望蜀倒也罷了,哪兒有催逼自家男人的道理?大哥,須知物慾無止境,任她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你會栽倒在這個女人手上。」
徐文瀚尷尬的道:「我心中自有分寸,那倒應該不至於。田老夫子出任翰林院掌院大學士之時,貌似風光,其實是個清水苦差。加之老夫子一世自命清高,家中人口眾多,並無其他進項,都是倚靠他那點俸祿過活,平日還要接濟家境貧寒的學生弟子,用度之窘迫可想而知。田老夫子被先帝怒而罷黜之後,日子便愈發過得艱難了。」
「我早年便已父母雙亡,除了信陽幾個同族遠親,別無親人。先帝賜婚娶了田氏為妻,好歹算是有了個家,田氏與小兒堪稱是我唯一至親之人。我於錢財一事素來看得極淡,一年到頭也花不了幾兩銀子,可我實在不願委屈了她們母子。田氏一再向我伸手要錢,十之**都是貼補了娘家。她家的叔伯、兄弟、子侄,如今都還算過得了。錢財乃身外之物,何況是與人為善,也不是好了外人,何樂而不為?」
這位仁兄胸羅萬機、智計無雙,於家事上卻是一塌糊塗。楊致粗略一算,這五六年以來徐文瀚的各項收入不下四十萬兩,居然淪落到開口向他要錢的境地!
楊致實在不忍心說破,田氏已然化身為一台無比強悍的榨汁機,而將徐文瀚當成了一台潛力無限的取款機。徑直問道:「嫂子問你要多少銀子?」
「……二萬兩。」
楊致眼睛都不眨的道:「我給你五萬兩。臨行之前,我會去你家府上向嫂子辭行。」
楊致即將舉家離京,秦空雲行蹤不定,一年到頭都在長安呆不了多少時日,衛飛揚身在軍中也沒那個能力。徐文瀚應付皇帝綽綽有餘,應付田氏則屁都不是。
次日一早,年逾七旬的田祖德收到了楊致遣人送來的親筆信。與此同時,田家子弟名下的所有產業,都迎來了楊致遣派的賬房夥計,予以清產核算、登記造冊。膽敢阻攔者,先是奉送「適可而止」這句金玉良言,繼而是飽以老拳一頓暴揍。
徐夫人田氏收到的禮物更顯別致,楊致親筆手書的一幅字:知足常樂。
奉命前來送禮的是楊府的首席家僕阿福,向田氏如實轉告楊致的原話:我家侯爺說了,這一次送來的是字幅,下次送來的是十名貌若天仙的美姬,再下次送來的就是長安城內十位名門閨秀的庚帖!義兄徐相但有半點過得不舒坦,勞煩嫂夫人自己看着辦。嫂夫人若是不在乎也行,你老田家日後誰有個三病兩災的,你可別怨我!
老子威脅你又怎麼啦?叫你******不老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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