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回王府的途中見道上軍士林立,行人蕭條。不禁奇怪,偷偷向織素一打聽,這才知道由於自己孤身一人跑到萬花樓,引起了整個蘭州城人仰馬翻的軒然大波。明月心中開始惴惴不安了,她沒想到事情會弄得這麼大,在偷偷看看哥哥從來沒有過的鐵青臉色,心裏更加忐忑不定起來。
回到王府,李睿一句話不說,黑着臉直接把明月拎進她自己的房間。明月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哥哥!」
李睿眼裏閃着雷電怒氣勃發地吼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有多危險?萬一有個閃失,你整個人就完蛋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從今天起,你哪兒都別想去了,你再也休想再跨出王府一步。聽到沒有?」
明月從沒見過他對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嚇得一聲不敢出。但聽他說得這麼嚴重,忍不住輕輕咕噥一句:「哪有這麼嚴重?」
李睿氣得臉都變形了,咆哮道:「你還敢頂嘴?哪有這麼嚴重!哼!等你知道嚴重的時候早就已經來不及了。」
明月嚇得不敢再出聲了,也不敢惹怒他,乖乖地垂頭,聆聽他轟隆隆打雷般的怒斥。
李睿對明月發作一通怒火後,雙眼又厲電般地看向一邊垂手站立的秋菊厲聲道:「秋菊,你是怎麼照看郡主的?」
秋菊立刻嚇得慘白着臉,跪下顫聲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王爺懲罰。」
李睿冷厲地道:「你立刻就收拾好東西到外王府去報到吧!」原來王府分兩部分。外王府是李睿處理公事,接見臣子及外邦使節的地方。其實不屬於真正的王府的範圍。李睿這麼說,就是已經把秋菊趕出了王府。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打得秋菊面無人色,搖搖欲墜,痛哭着連連磕頭:「秋菊自知罪不可恕,任憑王爺怎麼處罰都行,只請王爺不要趕秋菊離開郡主。」
明月一聽這話,也驚呆了,開始哭起來:「哥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這麼做了,求你別趕秋菊走。」
李睿瞪着她哼了一聲道:「下次?你還想有下一次?你一輩子都別想了!」
織素羞愧交加地跪下:「沒照看好郡主,都是織素一個人的錯,該處罰的人是織素。請王爺饒恕秋菊,讓織素一人領罪吧!」
李睿不為所動道:「織素你起來,今天的事是明月自己的錯,不關你的事。秋菊身為明月的丫頭,沒盡到自己的職責,理應代主子受罰。」他冷冰冰地轉向秋菊道:「你立刻去收拾東西,要我再說一遍嗎?」
秋菊不敢再求,哭着磕頭領命。
明月哭着,驚跳起來要拉住秋菊,卻被李睿緊緊鉗住手腕。
明月焦急萬分地哭着乞求:「哥哥,我自己的錯誤我願意自己承擔,求你別讓秋菊離開我。」
李睿冷冷道:「你以為我不會處罰你嗎?從今天起你老老實實待在這個房間裏閉門思過。別想出房門一步。」
明月哭着道:「哥哥,你怎麼處罰我都可以,求你別趕秋菊走。」
但李睿這一次是鐵了心了,不管她怎麼求都不為所動。織素偷偷看看李睿臉色,知道就是自己出頭幫秋菊求情也不會有什麼作用,再說明月走失,她自己也有不少責任,她心中有愧,也就不好意思再開口了。但她心裏稍微有些奇怪,為什麼李睿不去處罰她,卻全怪罪到秋菊頭上?不知她想到什麼,臉慢慢紅了。其實她不知道,一方面李睿確實是為明月走失對秋菊大發雷霆,另一方面卻是另有一番不為外人道的用心,因此怎麼都不會放過秋菊了。
李睿命令小紅、小翠看守好明月,自己就匆匆離開了。一方面是因為明月,許多急需處理的事被耽擱下來;另一方面是怕自己在明月眼淚攻勢下,再次心軟。秋菊他早晚要除去,怎麼都會讓明月傷心,那晚痛就不如早痛,讓這事早點過去了也好。明月自己在房間一邊哭一邊悔恨不已。她哪能料想到,今天自己的行為會招致這麼嚴重的後果,讓哥哥遷怒到秋菊身上?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去什麼萬花樓了,結果琴也沒聽成,還連累秋菊被逐出王府。她越想越悔恨,越想越恨自己。
這一天明月在坐立不安、悔恨交加中過去。她一心想再去求哥哥收回成命。但可恨小紅、小翠,盡忠職守地看着她,讓她根本出不了房門。自從小紅、小翠來服侍她,她便忍不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小紅、小翠就像兩個盡職看守她,心細看管她吃喝起居,沒感情的石頭人似的獄卒,而她則是被軟禁的重要囚犯。為什麼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她自己也弄不懂。只知道她跟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心裏極不舒服。
這幾天,明月心急如焚,一心想着要去求李睿,請他饒了秋菊。但李睿自從上次把她從萬花樓拎回來後一直忙着接見一些外疆首領,根本沒空來看她。這天晚上她終於忍不住了,早早地假裝睡熟,等小紅、小翠離開後,偷偷一個人溜出自己的房間來找哥哥。她悄悄溜到王府大廳側門,偷偷往裏張望。廳中好像正在舉辦晚宴,觥籌交錯,熱鬧非凡。李睿正跟一些外族裝扮的人談笑風生。明月失望地嘆口氣,這個宴會不知道要持續下去多久,看來今天她又見不到哥哥了。
她嘆口氣,悶悶不樂地轉身離去。突然她靈機一動,她何不到哥哥房間去等他,要是哥哥看見她這麼誠心誠意地去求他,說不定就會答應她的要求。她樂滋滋地來到李睿的臥室,等他回來。在百無聊賴中,她隨手翻着李睿桌上的書,這些都是些兵家,法家的論著,她並不感興趣。她正想把手上拿起的一本書放回原位,突然一張紙簽從書中掉落。她彎腰從地上拾起,好奇地展開看,卻發現哥哥龍飛鳳舞的筆跡潦草地寫着四句詩: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明月怔怔地默吟這四句詩,心裏奇怪,哥哥為什麼寫下這樣的句子?這首詩里包含着的壓抑痛苦的感情,連她都能輕易體會到,她把詩夾入書中放回原處,坐在桌前發愣。她突然發覺原來自己離哥哥的世界是那麼遙遠,她既不了解他的世界,也不知道他內心深處想的是什麼,從他的外表,她從來沒發現他有什麼心事,但今天她意外地發現這詩句,才發覺他心裏似乎埋藏着一些不讓她知道的沉重的秘密。但哥哥為什麼從來沒向她透露過?難道她不是他最親近的人嗎?難道她不值得哥哥信任?她心裏開始沉甸甸起來。
她來回在房中走了幾圈,思緒紛亂。最後她沉思着坐在李睿的床邊,開始發起呆來。夜一點一點加深。
明月在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抵不住睡神的來臨,終於迷迷糊糊地在李睿的床上睡去。
過了一陣子,房中傳來的許多響動,把明月從睡夢中驚醒。她迷糊地揉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突然她只覺腦袋嗡地一聲,被眼前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她只見哥哥赤裸着身子,頭髮濕淋淋地散在背後,手裏正拿着一張大布巾在拭乾身上的水珠。
李睿聽到動靜,往這邊一看,也頓時驚呆了,他根本沒想到明月會在他房間裏。兄妹倆一齊愣愣地相互對望數秒,無法出聲。時間和世界所有的聲響突然在這一刻突然完全靜止了,只有彼此急速心跳的聲音強有力地迴響在耳邊。
明月只見哥哥凌亂濕發上的水珠,一滴一滴流到修長健碩小麥色赤裸的身體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陽剛,張狂魅力。她的心失速地狂跳着,一股羞澀的火焰燃燒了她的全身,把她的雙頰燃得像火焰般通紅。她驚呼一聲,慌亂異常,倏地把頭埋進被子裏,渾身顫抖不止。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只覺哥哥來到跟前,驚訝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月兒,你怎麼會在這兒?」
明月依然不敢動,顫聲問:「哥哥,你——你穿好衣服沒有?」
只聽李睿柔聲道:「早穿好了,你這麼害怕做什麼?」
明月這才抬起頭,看見李睿已經穿上了一身長袍。李睿心知肚明知道她為什麼溜出來找自己。他早先對她的怒氣,早就已經散去,現在看見她只覺得滿心填溢着柔情和驚喜。但他假裝沉着臉道:「你好大膽,居然不聽我的話,不乖乖待在自己房間裏反省自己錯誤,這麼晚了,居然還偷偷溜到這兒來,不怕我再重重懲罰你?」
李睿一邊說着,一邊伸手來拉她。明月飛紅着臉,驚慌地一把推開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害怕起他的碰觸。平素她和李睿親密慣了,對彼此的肢體接觸從來也不覺得什麼,但現在,看到哥哥的裸體,突然讓她心裏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澀不安的感覺。在萬花樓偷看到的那兩個人赤裸糾纏在一起的畫面,不由自主地浮出腦海。她臉更紅了,心狂跳着,如同經過劇烈長跑後,短促急劇地呼吸不過來,她想都不想,本能地跳下床就想逃走。
李睿反應奇快,搶先一步,擋在了門口。似笑非笑地凝視明月:「月兒,你不是專程找我的嗎?幹嗎一句話不說就走?」
明月退後幾步,臉紅得像朵玫瑰。局促不安地立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她那驚慌的模樣落在李睿眼裏,真是可愛極了。
李睿心跳加快,柔情萬種地凝視她,心裏又驚又喜。知道這次意外,讓明月處於沉睡狀態的女性本能開始慢慢甦醒了。這正是他絞盡腦汁想要做,卻還束手無策的事。沒想到今天陰差陽錯,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目的了。這叫他怎麼能不驚喜交加?
明月紅着臉,哪還顧得上秋菊的事,滿心只想儘快離開。她低頭期期艾艾乞求似的道:「哥哥,我——我想回房了,你讓開好不好?」
李睿仔細打量她半晌,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不再追問她什麼。只是伸手把門打開,簡單地說:「好吧!我送你。」
明月慌亂地連連擺手:「不!不!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李睿假裝不解地問:「月兒,今天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要我送?現在已經深夜了,難道你一個人回去不害怕?」
明月一聽這話,望望窗外,果然臉上露出畏懼之色,躊躇起來!
李睿看看她,知道她有些害怕了,含笑轉身,去拿了一件自己平時穿的披風。明月看看他又看看門,想到在深夜顯得格外黑森森的花園,遲疑半天終於還是不敢自己一個人回去。
李睿來到她身邊,明月本能地往後退,卻被他不容置疑地、堅定地伸手緊緊攬住。明月掙不開他,渾身異常緊繃地僵立着,一動不敢動,任他溫柔地為自己披上披風。
「走吧!」李睿只裝不知她的反應,緊緊摟住她,把她帶出房門。
明月聞着李睿身上散發出的沐浴過後的清爽清香,她感受到李睿強有力的手抱着自己,心跳得更厲害了,臉上燒得更厲害了,她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到他不僅是哥哥,而且是個強有力的男人。
腦袋裏哥哥的裸體,和那兩個赤裸摟在一起的人的那副畫面交替着,一直雜亂地盤旋在她腦海。她用力甩甩腦袋,羞慚地狠狠責備自己,明月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怎麼可以這麼不害臊地想這些!但雖然這樣想,那畫面卻像生了根一樣揮之不去。
李睿不斷微笑着,密切地觀察着她,溫柔的帶着充滿誘惑的聲音,低頭在她耳邊問:「月兒,你怎麼了?不舒服?」
明月感覺到他的熱呼呼的氣息噴在自己臉上。一種奇異的感覺不斷地蕩漾開來。她嬌軀輕顫,竭力鎮定自己,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生怕被哥哥發現自己的異樣,那會讓她羞愧難當。
李睿低下頭,用唇輕輕地,溫柔地摩挲着她柔滑白嫩的小臉。用魅惑人心的嗓音繼續問:「你在發抖,為什麼?」
明月只覺得,一種奇異的舒服顫慄,由他的嘴唇碰處傳向全身。她呼吸急促起來。拼命想要鎮定下來,卻無法辦到。她只覺得渾身嬌弱無力的,幾乎整個人都被他抱着在走。
「月兒!月兒!」李睿發出近乎嘆息般充滿感情的低吟。
她在恍惚中,似乎覺得哥哥在用舌頭,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地舔嘗着她的耳垂。弄得她渾身一陣冷一陣熱,頭腦一片昏亂。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終於快到她的房間門口。她回過神,用盡吃奶的力氣,飛快地掙脫李睿的懷抱,慌亂異常地衝進房間,把李睿關在門外。李睿站在外面,面對關着的房門慢慢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明月背靠房間門,喘息着,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她羞愧得要死,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無意間看到哥哥的裸體,她怎麼可以整個人就像着魔似的,滿腦子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剛才是她自己主動緊緊靠哥哥懷裏,讓他親吻她的嗎?好像——是的!她忽然想起在萬花樓看見的那兩個互相摟抱親吻的人,耳旁似乎傳來顧三娘清晰詫異的聲音:「哪個親兄妹會有這種舉動?」她忐忑不安,捂住發燒的臉,羞愧不已。天!她怎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哥哥會怎麼想她?她的臉沒處擱了。
明月這一晚心思煩亂,難以成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去,卻又做起讓她臉紅心跳的詭異的夢,夢裏哥哥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她,把她擁在懷裏深深親吻着,她喘息着迷醉在他懷裏。慢慢地,似乎他們變成了那兩個赤裸的人,她一個寒顫嚇醒了。天!她苦惱地抱住頭,她真是瘋了,怎麼可以做這麼荒唐的夢?她真是鬼迷心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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