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瑾臻的臥房裏燈火輝煌,床上、軟榻上擺滿了隨意拿出來的衣物,顧瑾臻靜靜地站在半人高的銅鏡前,左右側身,看着身上的玄色外袍。
銅鏡打磨得很光滑,再加上燭光通明,折射出來的身影還是很清晰的。
顧瑾臻審視得很認真,甚至還湊近了仔細瞧了瞧。
「你說,我穿那件黑色的是不是好一點?」顧瑾臻誠懇地徵求着湯圓的意見。
湯圓嘴角抽了抽。
主子已經折騰了一個時辰,柜子裏的衣服全翻出來了,包括冬衣和夏裝,每套衣服試了兩次,主子還沒選到滿意的。
「爺,」湯圓極其認真地說道,「您身上這套正好,黑色太老成,適合您在外面穿,可您今兒是和喬小姐出門踏青,自然要穿鮮艷點的,而且,這套玄色最襯您,不管是花色還是樣式,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是老夫人特意讓『霓彩閣』定做的,整個京城,這是獨一無二的一件。」
這話顧瑾臻愛聽。
獨一無二。
喬喬對他,不就是獨一無二的?
「那好,就這件吧。」
見主子鬆口,湯圓也跟着鬆了口氣。
折騰了一個小時,總算是消停了。
時間還早,可早已按捺不住的顧瑾臻還是騎馬出門了,後面跟了一輛馬車。
騎馬快,可以早點到喬喬租住的院子,然後兩人再一同坐馬車到郊外。
顧瑾臻安排得很妥當。
按理說,登門是要帶禮的,可喬藴曦認為沒必要便宜喬老四一家,顧瑾臻則是喬藴曦說什麼,他怎麼做。
在弄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喬藴曦後,顧瑾臻對前世的種種也有了懷疑,一直在追查中。
顧瑾臻和湯圓的速度很快,到院子的時候,天還灰濛濛的,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
顧瑾臻下了馬,站在拐角處靜靜地看着緊閉的大門。
很快,就有婆子進出,那是廚房採辦的婆子,然後,前院就有了動靜。
顧瑾臻想了想,縱身一躍。
湯圓嚇得臉色蒼白,忙跟了過去。
這次,喬藴曦明面上是跟着喬老四來京城的,可暗地裏帶上了谷家的人,年關的時候,從朝天門帶回去的那幾名會武功的人都跟在暗處。所以當顧瑾臻縱身躍上牆頭的時候,幾人就察覺了,再加上顧瑾臻本就沒有掩飾自己的動靜,所以,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暗處的七八個人就圍上來了。
顧瑾臻微微點頭,很滿意這些人的反應。
「爺?」年糕夾在這些人中間,詫異地看着爬牆頭的主子。
「反應不錯,再接再厲!」顧瑾臻一本正經地說道。
緊隨其後的湯圓,氣運丹田才堪堪穩住自己的重心,不至於跌落。
圍上來的幾人,見是年糕認識的,雖然沒有立即動手,卻仍舊戒備地盯着顧瑾臻。
顧瑾臻不再有別的動靜,盤腿坐在牆頭,看着喬藴曦的臥房。
年糕後知後覺,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了。
替自家主子臉紅,年糕的眼神飄忽不定,看向一邊。
很快耳房有了動靜,而後,黃芪和枸杞出來了,一人朝喬藴曦的臥房走去,一人朝廚房走去。
顧瑾臻知道喬藴曦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房間裏有人守夜,丫鬟要麼在門外,要麼直接被她趕回房間休息。
嘴角的笑容更甚,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可顧瑾臻盯着喬藴曦臥房的目光既專注又旖旎。
枸杞的動作很快,熱水馬上就送來了。
顧瑾臻武功極好,耳力也不凡,臥房裏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真切,聯想到什麼,他頓時紅了臉,呼吸都加重了幾分。
側耳聆聽,似乎有說話的聲音。
顧瑾臻黝黑的眼底碎裂出幾縷璀璨的星光。
他甚至聽到了喬藴曦慵懶的抱怨聲。
摸了摸鼻子,顧瑾臻讓湯圓把馬車裏的軟墊再墊厚一些,方便喬藴曦在馬車上休息。
沈嬤嬤親自提着食盒進來了,前腳剛邁進院門,立即警惕地轉身,朝顧瑾臻的方向望去。
顧瑾臻沒有遮掩,大大咧咧地坐在牆頭最高處,左右兩側站着湯圓和年糕,那七八個護衛齊刷刷地圍在他身邊,手裏的大刀在晨曦中釋放着冷冽的寒氣。
沈嬤嬤警告地瞪了顧瑾臻一眼。
後者一點也沒有被抓包的自覺,笑得一臉白痴。
屋內的人都收拾好了,喬藴曦用了早飯,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了。
「嘎吱」一聲,臥房門被推開。
顧瑾臻提了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黑洞洞的門口。
一瞬間,所有的光亮從四面八方朝臥房門口擠壓過去,晨曦中,甚至能看到漂浮在門口的浮塵,上上下下,圍繞在喬藴曦身上。
身影出現的那一瞬間,顧瑾臻屏息,動作幅度太大,胸口也跟着向上一提,仿佛抽空了體內所有的力氣,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幸福,沉甸甸地往下壓,空氣重新回到身體裏。
經過洗滌後的空氣,讓顧瑾臻仿佛脫胎換骨一般,煥然一新。
喬藴曦微埋着頭,正與沈嬤嬤說着什麼,嘴角俏皮地上翹,微微上揚的眼角里是少女的狡黠。
沈嬤嬤沉着一張臉,眼角若有似無地朝顧瑾臻的方向瞟去,似警告,又似監視。
喬藴曦重重點頭,好像是在回應沈嬤嬤的叮囑,黃芪和枸杞也是一臉凝重。
顧瑾臻柔柔一笑,腰板一轉,翩然從牆頭飛落,重新回到院外,朝街尾的拐角走去。
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湯圓撩起帘子,顧瑾臻上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院門,喬藴曦一行人剛好出來。
「喬喬。」
「嗯,你的時間算得可真准。」喬藴曦甜膩膩地笑道。
顧瑾臻下了馬車,先讓喬藴曦上去了,他再跟了上去。
「暖爐?」還沒坐定,喬藴曦就問道。
顧瑾臻點頭,「五月的京城早晚溫差很大,我們又是到郊外,所以準備了暖爐。」
你倒是貼心。
這話喬藴曦沒有說出來,只心裏念叨了一句。
坐在矮桌邊,喬藴曦渾身暖洋洋的。
顧瑾臻馬車裏的暖爐設計得很巧妙,在矮桌下面,也不知用的什麼方法,馬車裏沒有炭火的味道,甚至連煙都沒有,清冽的氣息,好像是……薄荷?
「薄荷?」心裏這麼想着,喬藴曦就這麼問出來了。
顧瑾臻給喬藴曦倒了杯蜂蜜水,「薄荷的味道清爽,可以中和炭火的味道,又可以提神醒腦。」
「你倒是會享受。」喬藴曦揶揄了一句。
顧瑾臻笑了,「這是今年的菜花蜂蜜,你嘗嘗。」
喬藴曦抿了一口,皺眉。
「不喜歡?」顧瑾臻緊張地問道,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味道有些不一樣。」喬藴曦吧唧着嘴。
顧瑾臻鬆了口氣,解釋道:「這是邊疆的菜花蜂蜜。」
「南疆?」
見顧瑾臻點頭,喬藴曦奇怪地問道:「南疆也種菜花?」
「自然是種的,不然將士們吃什麼?」
「軍糧?」喬藴曦問得含糊,顧瑾臻卻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沒有戰事的時候,戰士們會種點蔬菜,自給自足。」
喬藴曦沉默。
古裝電視看得多,中間的貓膩也領悟透了,更何況,類似的問題在現在也存在,沒什麼奇怪的。
兩人在馬車上聊着,湯圓和年糕穩穩地駕着馬車到了郊外。
香山。
京城最著名的景點。
哪怕是到了後世,這處景點依舊是節假日最熱鬧的地方,只見人,不見風景。
雖然不是爬香山最好的季節,可春日的香山鬱鬱蔥蔥,別有一番風味。
兩人並肩走在山路上,起初,喬藴曦還能斷斷續續地和顧瑾臻說兩句,到了後面體力跟不上了,便不再開口。
「我背你?」顧瑾臻紅着臉說道。
喬藴曦倒沒有不好意思,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一定要到山頂。
顧瑾臻解釋道:「山頂有個石碑,上面刻着人名。」
「很重要的人名?」喬藴曦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顧瑾臻說道:「那些都是為皇朝犧牲的戰士,有普通小兵,也有驍勇的將士,凡是能查到名字的,都刻在了上面。」
「那我要去!」喬藴曦立馬說道。
不管哪個朝代,哪個時期,在什麼地方,這些人都該是最被人尊敬的!
顧瑾臻雙眼灼熱地看着喬藴曦。
這就是他的姑娘!
果然獨一無二,與眾不同。
喬藴曦堅持自己走。
不是逞能,是對將士們的尊重和敬意!
顧瑾臻敏銳地察覺到了喬藴曦與先前不同的氣息,心裏愈發慶幸自己的好運——不僅讓他遇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一鼓作氣到了山頂,喬藴曦看到的是處空曠的平地,以及那片楓葉林。
她沒想到山頂居然如此寬敞,有些意外。
腳下的青石板鋪列得很整齊,每一塊打磨得十分光滑,沒有一片落葉和污漬,每日都有專人清掃。
小心翼翼踩在青石板上,喬藴曦朝前跨了一步。
像是等待檢閱的隊伍,每塊青石板大小一致,排列的位置也十分整齊,表面平滑,一看就知道經常有人在上面走動。
前面有個小屋,木製的小屋,應該是守碑人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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