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差錯
離開家鄉步入了新的生活。
新的城市恍若給了小酒一個新的生命,她打定主意要重頭開始,拋卻從前的一切。
父親的死也好,母親的瘋也好,她只當不曾有過,這裏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孤獨又自在。
她漸漸地開始融入這個集體,跟室友們和睦相處,一起上課,一起打水,一起吃飯,也有社團活動,或者一起出去逛街。
她的錢不夠用,逛街也很少買東西,就只是陪着大家,這樣她也很開心。
後來有一次室友問她為什麼從來不見她買東西,她就笑着坦言道自己沒有錢,因為沒有爸爸媽媽。室友們很同情她,對她頗為照顧,她不介意,因為有人關心好過沒人理,她覺得很溫暖。
大一上學期過了一半,她忽然發現學校門口的小店裏有時會有招聘打工的廣告,後來她去一家奶茶店當導購,錢不多,但對她而言,夠花,重要的是她喜歡奶茶的味道,甜甜的,很溫暖。
很快,半個學期過去了,同學們紛紛回家過年,她也要回去,這讓她有種從天堂回到地獄的失落。
她不想回去。
火車站前她攥着手裏的錢猶猶豫豫,猶豫到很多人都繞着她走,當她是小偷,她覺得有點好笑,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小偷攥着錢偷東西。
她終於還是沒有走,沒有人到天堂走過一遭,還願意回到地獄。
她從宿舍里待着,直到清校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宿管阿姨了解到她的困難,給她出了個主意,她說:「你有錢嗎?有錢可以去外面跟人合租,外面的欣園小區很多都是咱們學校的學生,你可以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合租的,一個月一千塊的七八百的都有,幾個人分攤一下也沒多少錢,你可以先租一個月,寒假過後回來再說。」
小酒覺得這是個辦法。
很快她找到一個合租對象,這也很考驗運氣,因為寒假到了,即便是租房的學生也都回家去了,還留在這裏需要合租的,大概也是跟她差不多的情況,無家可歸,沒有地方可去。
比如武常,可惜他是個男生。
小酒起初有點顧慮,可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學校要清人,她總要先找個地方落腳。
武常說:「我是不介意,就是找人分擔一些費用,就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反正多少肯定是有些不方便。」
小酒想了想說:「我不會住太久,就一個月。」
「那行吧。」武常說道,「五百,你是現在付,還是之後付。」
小酒想了想說:「如果能之後付,那我之後付。」
武常多少有些不滿,不過還是揉揉鼻子說:「行吧。」
她起初對武常的印象不是太好,看上去有些陰鬱,話也不多,不過從小酒來了,他就很自覺地把原來擺在客廳裏面屬於自己的東西全部收走了,然後把自己關在臥房裏,只在外賣到了的時候出來過。
如此過了七八天,小酒問他:「你整天憋在臥室里不悶嗎?」
武常說:「不悶。」
「那你自己一個人都幹什麼?」她忽然覺得自己問多了,忙解釋道,「我就是好奇,我覺得一個人待着,蠻無聊。」
武常搖搖頭道:「不會啊。我要給人練號,根本忙不過來。」
「練號?」
胡小酒這才知道,原來像大勝那樣打遊戲,也是可以賺錢的,而且還能賺那麼多。
武常說他這種一個號練到九十級就能賺三百,他兩個星期可以練起來,同時帶六個號,胡小酒算了算,也就是兩個星期就可以賺一千多,她在奶茶店,一個月就只有五百塊。
「你你教我好不好?」
「你?」武常看她一眼,「行啊,但是我不能白教」
「那那你要怎樣」胡小酒有點害怕。
「嘖,你想什麼呢,我沒那麼齷齪。」武常說道,「你看,你要練號必須有等級高的大號帶,可是你沒有,那你就必須先跟着我,所以也別說我教你,就當你給我打工,我一個人開這麼多號也累,你替我分擔一半兒,你分的那一半我二百你一百。」
「那那我兩個星期就三百塊啊,也太少了。」
「話不是這麼說,你不能總靠着我,你得自己也練個號,等你練起來就不用我帶了,自己就可以帶着自己,兩個星期,你也能賺那麼多錢。」
「那那好吧。」
小酒漸漸發現武常其實也不總是那麼無趣,他玩遊戲的時候很有活力,有時候也會說兩句俏皮話,有時候也會不經意聊起他的事。
他是孤兒,用他的話說,叫天生孤,因為不等記事兒爹媽就都死了,是爺爺把他帶大的,後來他高考完出成績那天,爺爺一激動就死了。
「我爺爺真的是疼我。」他說,「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好不容易我能掙點錢養活他了,他怕拖累我,就這麼沒了。」
胡小酒對此頗有些感慨,因為在她看來自己從小依賴的爺爺離去這應該是悲傷的事,可是武常卻似乎一點兒也不悲傷,這就讓她覺得武常更加可憐:
她說:「你可真可憐。」
「哪兒啊,沒你可憐。」武常說道。
「你比較可憐吧。」
「你更可憐。」
「你從小就無父無母,你比較可憐。」
「這可不對,我沒印象,所以提起來我也沒什麼感覺,你就不一樣,你是有記憶的時候經歷這一切,所以你更可憐。」
「可是我爸不愛我,我媽也也就那樣,你爺爺更疼你,他死了你更難過。」
「所以你更可憐吧,我爺爺疼我,他雖然死了,可是死的很突然也沒受罪,你媽不一樣,你媽是活受罪。」
「哎呀!」小酒一怒之下把鼠標扔在桌子上,「我都這麼可憐了,你假裝比我可憐一下怎麼啦!」
「行吧行吧,我可憐。」
小酒漸漸的可以獨當一面,自己也可以帶五六個號刷山頭。
月底的時候小酒回到宿舍去住,回去住就沒有電腦,也就不能刷山頭了,只有周末或者平時有時間還是來武常這裏幫他打打工,權當友情贊助,武常也不摳門,刷晚了會管她一頓飯。
室友以為小酒戀愛了,她也懶得解釋。她覺得這種誤會很好,幫她擋掉了許多不必要的煩惱,其實只有她和武常心裏清楚,他們根本就不是戀愛。
他們不可能戀愛,兩個內心殘缺的人在一起,是很不安全的,這一點武常和小酒恰好能達成一致。
武常曾經說過:「我要找,就得找個有錢人家的女孩兒,也不用太有錢,太有錢也不好,就有點兒錢,衣食無憂,快快樂樂的,這樣的女孩兒不容易被我帶壞了,說不定還能帶好我。你也是,」他對胡小酒說,「你也得找個有點兒錢,家庭生活幸福的那種男朋友,為什麼不能是我這種呢,因為我一看就知道你跟我是同一種病。」
「什麼病?」
「自以為沒病,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小酒搖搖頭說,「是強打精神戰勝病魔。」
「對對對,也是!」武常表示認可的時候會很誇張,連連點頭,很用力,口水都噴出來,「對對對,還是你說的精確。」
「但是我們肯定會好的。」
「我也覺得。」武常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你來嗎,就是因為我覺得,雖然咱倆都殘缺,但是吧,狀態還是向上的,這就好像,我一直流血,你也一直流血,但是咱倆都在長期開着回血buff這就比我一個人開着輕鬆多了。」
胡小酒笑着說:「我懂你,我懂你。」
胡小酒與武常保持着這種病友之間的相互支持一直到大四,對於同學們的誤會他們從來沒有說破,因為他們都不想讓自己的病情暴露。
直到大四下半年,他們的病友互助關係遭受到一次劇烈地打擊,這個打擊的來源竟然是那個久未謀面的大勝。
小酒已經三年多沒回家,她幾乎已經忘記了大勝的存在,確切來說,她已經乾脆地忘卻了一切,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勝來了。
他在學校門口的飯館打工,幫人家給學生送餐,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胡小酒與大勝相見了。
那天是周末,但武常有一個面試要參加,他致力於遊戲公司這個方向,而小酒已經打定主意要讀研,反正也沒事,索性一有空就過來替武常掛機練號,在這期間他們依然保持着親兄弟明算賬的原則,收入五五分賬,胡小酒覺得他出賬號,自己出力,這很合理。
正午時候胡小酒懶得出門,索性打訂餐電話。
就這樣,她和大勝見面了。
但小酒並不對此感到激動,相反,她仿佛想起許多不好的回憶,她甚至沒有接受送餐,就把大勝關在了門外,從那之後,她又在學校宿舍樓下見過大勝幾次,但都沒有跟他說話,她也不再訂外賣,一日三餐只去餐廳吃。
在這期間武常給她打過幾次電話,質問她為什麼沒有完成任務就不去了,小酒只說要寫論還要答辯,沒有時間幫他,事實也是如此,她最近的確忙起來了,每天去圖書館寫論寫到十點多才回寢室。
這天晚上,她從圖書館回寢室的路上忽然跳出來一個人,胡小酒嚇了一跳,仔細看看才發現是大勝,這讓她有些不耐煩。
「怎麼是你啊?」
「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看見我,你說,你是不是和別人好了?」
小酒覺得他這話問道莫名其妙,就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樣,誠然自己和武常算不上他概念里的好了,可是即便是,他又有什麼資格過問。
可她還是照實告訴他:「沒有。」
「你胡說!我打聽過,你和那個男的好了四年,早就同居了,就在上次碰見你的欣園小區!」
「那不是同居,是合租!」
「一回事兒!你們現在這些女的就是這樣!賤!跟誰都能睡!誰都能上!」
「你罵誰啊!」
「你!賤貨!」
胡小酒給了他一耳光:「我懶得理你,我不想看見你!」說完自己回寢室去了。
胡小酒想來想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有種不太好的感覺,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想了想撥通武常的電話,可是沒人接。這讓她有點意外,武常是個夜貓子,從來沒有這麼早睡過,可是她又想或許他現在整天忙着找工作,最近改了習慣也未可知。
大勝,大勝,夜裏她又夢到大勝跟自己糾纏,武常也在,他一口咬定他們有一腿,怎麼解釋都不聽,他還說他的前女友也是這樣,一個不留神就跟別人睡了,然後他舉着刀要殺了自己,要殺了武常。
她一回頭看見武常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又似乎他不是被刀捅死的,好像是被車撞死的,撞的支離破碎。
她猛地醒過來,一瞬間仿佛還看到天花板人有血。
她坐起來揉揉眼睛,心情有些低落,她篤定是因為昨晚大勝的糾纏才讓她做了這麼奇怪的夢。
她忽然想起來好久沒見到武常了,昨晚打電話他沒接,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可她總覺得奇怪,索性去欣園小區看看,順便玩會兒遊戲放鬆一下。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有警車停在樓下,隱約聽到他們說301的屍體什麼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的反應是逃走,她走的很快,生怕被誰追上似的。
武常死了,被她害死的,她是兇手。
她跌跌撞撞地往宿舍的方向走,現在是上課時間,宿舍里顯得有些冷清,剛走到六樓的樓梯口,忽然一個深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大勝。」小酒有些驚訝,他不是送餐的嗎?怎麼穿着學校電工的衣服?
他忽然舉起手中的扳子向小酒頭上打去。
小酒腳下一滑仰跌下去,「嘭」一聲,失去了知覺。
那一瞬間,小酒很後悔,她後悔這一聲過得這樣委屈,她想,如果有下一世,她一定要風風火火,沒心沒肺的活着。
一年後,一切歸於平靜,只是偶然會被人提起,去年學校附近的欣園小區發生了命案死了個計算機專業的學生,他女朋友是心理學專業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打擊,從樓梯口摔下去摔成了植物人,到現在還在醫院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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